阿依慕适才在没移氏身边,眼看着野利浪烈与宁令哥分别便要得手,俱被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多吃己化解,虽觉失望,但心知若是适才在李元昊授冠之时,自己动手行刺,也未必有一招致命的把握。暗忖:“现下李元昊受此削鼻之伤,不知相国会否趁机而动。”心下忐忑,也只能由侍卫护送着,与没移氏一道去了后宫之中。

    没藏讹庞吩咐大殿中人一律不得外出,又召集朝中众臣,当庭商议对策。那李元昊平日里独断专行惯了,加之没藏讹庞在朝中一向专权,因此众臣一向唯唯诺诺做不了主,此次事发,自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其中有一名叫作赏羽归的谏议大夫道:“老臣有一建议,既然此刻皇上不幸受此重创,无法主政,不如由没藏相国暂时代理朝中事务,定下基调,臣等如无异议,便一概遵照执行如何?”此言一出,众臣皆尽附议。

    没藏讹庞见状也不谦虚,道:“既蒙赏大人一力举荐,臣便勉为其难,暂时主事发号施令,在下以为,当务之急,乃布控捉拿反贼,以防国中生变,望各位悉力配合,共图大事。”众人齐声道是。

    胡振邦与沐寒衣在殿下听了,已料知大事不好,这没藏讹庞必定是要叛乱。

    果然又听没藏讹庞宣布道:“各位大人,适才在下已令诺移赏都去捉拿反贼宁令哥;嵬名浪布前去毓祥宫拿废后野利氏;另一路派出野乜浪罗已把守住兴庆府各处城门防止逆贼外逃。”

    众臣听他已将三军将领安排得妥妥帖帖,无不点头称赞。有几个机敏些的,已猜出他对此事早有预谋,不然怎地反应如此神速,只是迫于他的权势,不敢反对。

    胡振邦见状低声对沐寒衣道:“待寻到机会,你我须分头设法去找二妹与宁令哥,然后再到住处汇合,不见不散。”

    沐寒衣亦低声道:“姊姊应该是去了没移氏住处,这个好办,一会儿我找人问问便是,宁令哥不知逃向了何处,大哥找起来怕是困难一些。”

    胡振邦道:“那晚我从相国府中听到,没藏讹庞要诺移赏都守住黄庐,我已打听过,这黄庐乃是没藏相国的一处官邸,他要宁令哥到此处避祸,必定是要来个瓮中捉鳖了。”

    沐寒衣吃惊道:“要糟,如此看来,宁令哥此去凶多吉少。”

    胡振邦道:“正是,大夏政变在即,除了让二妹脱身,还要设法找到密库,将《武经总要》一书尽早带离才是。”

    沐寒衣道:“眼下众目睽睽,要脱身实是不易。”

    胡振邦道:“那便见机行事。”

    正悄声说话间,忽听殿外一阵喧哗,冲进十数个人来,带头那人乃是三军统领诺移赏都,其后数名侍卫押着五花大绑一人,正是行刺李元昊的废太子宁令哥。

    那诺移赏都上得大殿内,向没藏讹庞道:“启禀相国大人,末将奉命在黄庐中擒获弑君弑父,大逆不道的谋逆犯人宁令哥,请相国大人发落。”

    宁令哥双手背缚,兀自挣扎喊道:“诺移赏都,我跟你说的话你居然不信,现下见了相国,你让他来告诉你这是怎么一回事,还不快快给我松绑,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没藏讹庞嘻嘻笑道:“宁令哥,你可知弑君弑父,我大夏国律当何罪?”

    宁令哥闻言大为诧异道:“相国,当日说好了,只要,只要我杀了李元昊,你便助我登基,怎么你......”话音未落,忽觉肚中一痛,低头看时,竟被没藏讹庞一刀刺入腹中。

    不待他再发出声,只听没藏讹庞喝道:“‘弑君谋逆’其罪当诛,竟还敢污蔑本相,杀无赦!”随即将刀抽出。宁令哥双目圆睁,扑倒在地。他至死都不曾想到,这个口口声声要扶自己登基的相国,竟会亲手杀了自己。

    没藏讹庞这一下出手奇快,在场众臣都大吃一惊,怎么也不曾想到他竟会亲自下手处死宁令哥。

    那没藏讹庞又道:“诸位,废太子宁令哥,胆大妄为,犯‘弑君谋逆’之罪,现就地正法,以示正听,本当诛九族,念其乃受其母野利氏唆使,当不再累及他人,现命人着即拿野利氏归案,其余人等不再追究。”

    说罢挥手让人将宁令哥尸首抬出。众臣眼见他在丹犀殿内杀戮,皆觉不妥,但已既成事实,亦便不再说反对的话,因此个个都是低头不语。

    胡振邦心道:“这没藏讹庞太过狡猾奸诈,大夏国若是由此人当权,势必对大宋极为不利。”

    忽听得一阵凄厉的哭声响彻殿内,众人听得一阵骇然,只见嵬名浪布已从毓祥宫将废后野利氏带至殿前。

    那野利氏披头散发,好几处衣衫破成丝缕,想来是被前去捉拿的侍卫撕破的。

    那野利氏被押来路上一路怒骂,嗓子早已喊哑,又在进殿之时见到侍卫抬出宁令哥尸首,登时悲愤欲绝,又哭又骂,声音极为可怖。

    她一见到没藏讹庞,便怒骂道:“千刀万剐的没藏黑云,低贱无耻勾引皇上,你这个当哥哥的,不但不以为耻,还帮着收养孽种,图谋造反,现在还反咬一口,我母子便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没藏讹庞不怒反笑,道:“如此便称了你的心意罢,来人,乱刀砍了!”话音一落,嵬名浪布率众一拥而上,一阵乱刀砍杀,可怜大夏国一代前皇后,竟死于乱刀之下。

    众人哪料得到今日的皇宫中,竟从一个喜气洋洋的宴会,转眼变成了一个充满血腥的杀戮刑场,无不心惊胆战。

    胡振邦提心阿依慕安危,只是一时想不到要用什么法子离开此地,一边想,一边左顾右盼,思忖如何脱身。

    沐寒衣望了望他,似是明白他心事,轻声道:“大哥不必担心,姊姊她不会有事,我们且看这没藏讹庞作何安排再做打算吧。”

    胡振邦被沐寒衣看出心事,不觉暗暗自责道:“我怎地竟会如此沉不住气。”当下对沐寒衣点点头道:“是,我们且静观其变。”

    朝中群臣中固有几个不满没藏讹庞擅自作主定罪杀戮的,但皆顾忌他势力庞大,手握兵权,哪敢开口反对。

    谏议大夫赏羽归又道:“臣有一事想请没藏相国定夺,不知当不当讲。”

    没藏讹庞笑道:“赏大人言重了,皇上不能上朝,便由我等群臣共同商议大事,我只是主事,并非独裁,大家有事,尽管说来共商便是。”

    众人见他口中说得漂亮,实际行事却是独断专行,杀废太子、杀废后,无不决断明快,下手毒辣,早就心有余悸,哪里还敢发声反对。

    赏羽归道:“现下皇上受创,明日这吐蕃便要将‘西夏公主’接去,依相国看,此事由谁来安排呢?”

    没藏讹庞道:“吐蕃明日何时迎亲?”

    赏羽归道:“吉时是在明日巳时,不知是否可以由相国代为送亲?”

    没藏讹庞道:“此事不妥,我想还是先去探探皇上伤情,若是无妨,我便请皇上下旨,指定何人代为送亲。若是皇上不测,那送亲恐怕要搁置些日子,需向吐蕃特使解释一番,想必他们也不会见怪。”

    赏羽归连声道:“是是是,相国所言极是。我等便在此等候消息,有劳相国去探视一番,也好让臣等心定。”

    他这话一说出口,群臣俱点头称是,没藏相国郑重其地道:“蒙众位大人信任,没藏便代为探视皇上,不过,若是由我一人独去,怕是难免有人心存疑问,不如这样,请三军统领诺移将军与我一同前去,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那三军统领诺移赏都抢道:“没藏相国身负重任,为臣等请命,谁敢怀疑?”

    众人见他如此一说,亦附合道:“是啊是啊,相国一人去,我等并无疑问。”

    没藏坚称要二人同去探视皇上,方显心底无私。众人便顺水失推舟,亦推举了诺移赏都同去。

    没藏讹庞道:“诸位,今日且散去了罢,明日早朝时分,我再与诺移将军把皇上的旨意转告大家。”说罢与诺移赏都二人先自走出宫殿。

    余下的三军将领命众侍卫与宫侍将殿内狼藉收拾干净,众臣见前皇后野利氏满身血污倒在殿内,死状惨不忍睹,无不摇头叹息,皆道是受了宁令哥之累,便吩咐宫役好生收敛了厚葬。

    胡振邦与沐寒衣道:“今晚先去找到二妹,再商议对策。”沐寒衣点头称是。两人便悄然随着众侍卫走出大殿,一路幸无人跟随,想是大家经历这场宫殿巨变,个个心有余悸,各怀心事,无暇旁顾他人。

    两人并肩走出皇宫大殿,往太子东宫方向行去,其时已近戌时,天色微暗,一轮镰刀也似的上弦月挂在飞檐之上,宫中早已点亮了殿前灯笼,喜庆气氛犹在,但寒风吹过,竟似带着阵阵血腥之气。

    行至宁令哥东宫附近,便见有不少侍卫守候在宫外,二人遂向隔壁自己住处行去,忽听有个侍卫叫住二人道:“站住,你们是哪里的侍卫?”

    胡振邦笑道:“我二人以前都是宁令哥手下当差的,宁令哥胆敢弑君,犯了死罪,我们可不敢与他再有任何干系,正打算卸甲归田呢。”

    那侍卫大叫一声:“诺移将军有令,宁令哥手下侍卫,一律拿下,若是拒捕,杀无赦!”他这一叫,身边登时围上来几名同伴,原来这些侍卫俱是诺移赏都手下的,正准备在此清剿太子余党。

    胡振邦轻轻对沐寒衣道:“且绕晕他们,再回到自己房中,换回原装。”沐寒衣心领神会道:“明白,过一柱香时间便回各自住处。”

    二人不待众人迫近,施展轻功纵身越上屋顶,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各大自施展八步赶蝉,众侍卫哪里见过这种功夫,登时大喊大叫“休要走了逆贼,快快抓住他二人!”顺着屋子分两路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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