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光熙与徐林立场不同,但临终前一句话,让徐林觉得很有道理。杀一个封疆大吏,对于御剑门来说等同于造反。皇帝绝不可能放过御剑门,而徐林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这件事没有什么妥协的余地,必定是以一方败亡告终。
    所以,其实徐林不说,二皇子也明白这事只有你死我活一个下场。
    对于二皇子来说,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两不相帮,躲在家里。别怪他冷酷,皇家亲情本来就就淡薄,否则太子怎么可能直接派人杀二皇子。皇帝装病的时候,二皇子才几岁,对这个父皇确实没什么亲情可言。
    想法,徐林在危难之时救他性命,反而要亲近得多。
    但这话只能放在心里,二皇子不可能帮徐林做出弑父之事,因此只能对徐林说:“徐兄,保重。你离开后,我会找城防军。”
    话说到这里,其实就是送客了。
    徐林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意思,实际上徐林真正需要去见的人不是二皇子,他来这里只是顺道。徐林真正需要见一见的,其实是兆阳王。
    武朝虽然返虚多,但分布各地镇压各方,而且同是返虚境界,真正的高手却并不多。像是谢光熙这种养气功夫练到高深处的,也就是真气雄浑。与徐林下棋,能下四五十步,但若是真正动手,徐林有信心十招之内取他性命。
    只因朝廷的神品武学只有皇家能练,谢光熙空有一身强悍真气,武功招式却是比不得徐林这种神品武学随便练的。
    徐林所认识的朝廷高手里面,唯一心生忌惮的,就只有兆阳王。这位军神,恐怕是朝廷最强的一位高手。徐林想要杀皇帝,必须要先解决兆阳王这个问题。
    说起来,李大仁还在御剑门苦修,兆阳王还与徐林称兄道弟,结果转眼间徐林就要杀兆阳王的侄儿了,真是造化弄人。
    但刚出二皇子府,没走出多远徐林就发现街上以及肃清,数以百计的皇城士卒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阵仗倒是不小。”徐林笑道。
    这倒不是二皇子提前找人报信,而是皇城因为谢光熙被杀早已戒严,此时走在路上的人,不问情由就能收监,有任何反抗格杀勿论。
    像是徐林这样大模大样地走在路上的,皇城军又不是瞎子,早就有人发现了。
    一个金甲将领骑着战马走出队列,对徐林大喊道:“反贼,束手……”
    话没说完,两道剑光飞掠而来。剑光所到之处衣甲平过,血光崩现。
    这人眨眼间就四分五裂,连座下的战马都被切成了三截。半片脑袋掉落地上这人的嘴巴还一张一合的,也不知道是想将没说完的话补上,还是想喊救命,反正没人知道。
    徐林收起手指,实在有点无奈,这人运气不好,杀气释放出来激发了徐林的发在意先境界。以至于徐林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剑气便已经应激而出将人杀了。
    “这绝招不稳定啊。”徐林叹息道。
    虽然,徐林心里也想着杀鸡儆猴来着,但也没这么快的,好歹让人将话说完啊,这看起来都像偷袭了。
    不过效果似乎也不错,如此惨烈的死亡吓得剩下的士卒都瑟瑟发抖。这金甲武将是化神境,平日里面没少在士卒面前作威作福,结果一句话没说完就惨死了,他们这些才练过一点点军中武艺的小兵如何能是对手?
    将是兵之胆,这上来就杀破胆了,其他小兵如何还能稳得住,没有一哄而散已经算得上是训练有素了。
    徐林也没打算将这些人杀尽,便对他们说:“不想死的就装死。”
    这群士兵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徐林说的是什么,而不等他们搞清楚这话什么意思,就看到数百道红色剑影飞出,铺天盖地地飞来。
    一群小兵吓得六神无主,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惨叫声出现。徐林面前的上百小兵全部被剑气刺穿了脚掌。然而,也只有脚掌而已。
    徐林挥手之间,上百剑气飞出,全部精准地刺中这些士兵的脚掌,而没有误伤其他位置。无相神通不仅让徐林练成了发在意先这种神奇的绝技,同样让他对真气的控制力成倍提升。
    否则,徐林不可能如此轻描淡写地伤而不杀,这一片飞剑放出去,这些小兵是死是活要看天意。
    这会儿,这些士兵算是明白了徐林这话什么意思,抱着受伤的脚纷纷倒地。看到这个情景,那另外三个方向的皇城军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下一次被飞剑刺穿的就是他们了。
    足足四五百个城防军士兵,被徐林顷刻间杀了一个,伤了百人,最后只能看着他扬长而去。这场面,很难看,但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个反贼,武功简直是高到超乎想象,根本不是他们这些普通的士卒可以抵挡的。
    “我去请燕将军来抓拿反贼。”有副将大声地说,然后一转马头就跑了。
    其他小兵自然也是紧随其后跑了,抓拿徐林这种事情还是交给那些将军来处理吧。
    徐林在皇城中“大开杀戒”之事迅速地被汇报到皇帝手上,老皇帝一听徐林还敢留在皇城之中,先是大吃一惊,然后就是勃然大怒。杀了一位朝廷总督之后,还敢留在皇城之中,这简直是蔑视朝廷威严啊!
    “派人,给朕将这个反贼抓来,凌迟!”老皇帝咆哮说。
    但皇城卫军的将领燕十六却汇报说:“陛下,那反贼进了兆阳王府。”
    “那又如……兆阳王府?!”老皇帝本来想说不管是什么地方,都要将人抓住,但听清楚这个地名之后就浑身一哆嗦。
    老皇帝也是现在才想起来,徐林救了兆阳王独生子李大仁一命,还是李大仁的师父。
    “反了!真是造反了!”老皇帝气急败坏地说。
    他很想直接下令让兆阳王将徐林交出来,但他不敢。这些年来对兆阳王积累下来的恐惧让他寝食难安,哪怕徐林是名正言顺的反贼,老皇帝都不敢下旨强迫兆阳王。
    无处发泄的惊怒让老皇帝疯狂地抓起桌子上的笔墨纸砚一通乱扔,这还不够,他还抓过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一拳就打过去。老皇帝也有化神境界的武道修为,但身边这个小太监却是不会武功,哪里等得住老皇帝的拳头,竟然就这么被一拳打死了。
    杀了人后,老皇帝才喘着粗气说:“拖下去!”
    周围吓得瑟瑟发抖的其他太监这才爬过来,将这倒霉的小太监尸体拖了出去。
    不过片刻,宫人们很快就将乱成一团的御书房重新整理好,老皇帝发泄了一通,灌了一口蜜茶这才重新冷静下来。
    “燕将军,调动大军,将王府包围起来。反贼已经杀了谢爱卿,进入兆阳王府必定是图谋不轨,你带人去给我守好了,不能让反贼逃跑。”
    燕十六眼观鼻鼻观心,除了最开始的一句话之外完全当自己是哑巴,此时听到这话才松了一口气。还好皇帝不是让他直接带兵攻打兆阳王府,不然他领命之后肯定会给自己一刀,然后告病请辞。
    开玩笑了,燕十六本身都是兆阳王的学生,给他是个胆子都不敢带兵冲击王府。不过如果只是包围的话倒是可以,反正那反贼肯定要出来的,到时候在王府之外抓人就是。
    看到燕十六领命而去,老皇帝紧紧地捏住了自己的拳头。谢光熙这位三朝老臣一死,他就觉得朝廷内外再也没人能够信得过。
    狠狠地将刚刚收拾好的书桌砸成碎片,老皇帝恨声道:“兆阳王,你为什么还不死!”
    与此同时,兆阳王府之中,徐林正与兆阳王对饮。
    无独有偶,兆阳王干了一杯酒之后,也对徐林笑道:“此时,我那侄儿肯定在咒我死。你来我这里,绝对会将他气得半死,哈哈哈,为兄敬你一杯。”
    徐林举起酒杯将这百年陈酿喝完,辛辣的味道直冲鼻息。老实说,徐林并不喜欢喝酒,只能运转真气将这股辛辣之气压下。
    兆阳王却没管徐林,自斟自饮就灌了半壶下去,只是他修为高深,这烈酒也不过让他脸色烧红而已。
    “徐兄弟啊,你说你要杀皇帝,当真?”兆阳王抓了把花生扔嘴里,一边嚼着一边问道。
    这随意的姿态,就像是听说徐林要去杀猪似的。
    “不错,这狗皇帝要绝我武林传承,我杀了谢光熙不够,当然还要杀他。”徐林坦然地说。
    “唉,谢老……可惜了。徐兄弟你若是先来找我,这倔老头或许不用死。”兆阳王感慨道。
    “王爷你难道能说服谢光熙?”徐林奇怪道。
    “不可能,那倔老头谁都说不服,他只听皇帝的话。但你若是告诉我,我可以想办法让我那侄儿退位啊,等到李策那孩儿当皇帝,谢光熙肯定也不会忤逆这个新皇帝的。可惜了,我那侄儿估计也没想到你会发现他们的阴谋,也不会想到你如此刚烈,这封疆大吏说杀就杀了。这都是命啊!”兆阳王叹息道。
    徐林有点意外,这兆阳王怎么句句不离谢光熙,这人都死了,反而徐林说要去杀皇帝,兆阳王却像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不是亲侄儿么?就算感情不和,为了皇家脸面也该有点表示吧。
    徐林来此,可是做好了跟兆阳王翻脸的准备。
    “王爷,我现在要杀的是皇帝。”徐林提醒说。
    “杀啊,要不是我不能杀,我自己早就动手了。我那侄儿以为我不知道,大仁身中的深寒之气就是他找人弄的鬼。要不是我在皇兄面前发过誓,不会对他动手,我早就将他脑袋拧下来了。”
    徐林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兆阳王似乎是喝得兴起,开始絮絮叨叨地将当年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你知道吗,我其实比我那侄儿还小三岁,算起来,我们还是一起长大的。当年我的父皇,六十岁了,突然找了个宫女侍寝,便有了我。
    “只是我父皇没等我出生就驾崩了,我那母亲本来要被人拉去殉葬,是我皇兄将她保了下来,也算是救了我一命。我就在皇兄府上长大,我出生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皇帝了。
    “所以,我跟我那侄儿,从小便住在一起。只是他蠢,我聪明,从小到大,我学什么都比他快,不管是习武还是学问。我知道他一直恨我,但我当时不恨他,因为皇兄对我很好。我也不希望他们父子两人离心。
    “因此,等到十六岁,我便主动去了边关当兵。只是运气不好,五六年了年才刚刚混上个副将,就遇到了蛮族入侵。那一次,武朝败得太惨了,整个天南尸横遍野,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还有许多被抓去蛮族当奴隶。
    “算起来,徐兄弟你似乎就出生在那年。是为兄没本事,否则也不至于让百姓遭此横祸。为兄自罚三杯,向你赔罪。”
    兆阳王又喝了三杯,开始面脸红光。徐林赔了三杯,心里并未责怪兆阳王。那时候兆阳王才二十来岁,战争失利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一场仗真的太惨了,我那八千袍泽,最后只活下来六百人。因此,我那时候便发誓,一定要灭了蛮族。说来倒也惭愧,我也是回来之后才下定决心练武,之前的日子实在是虚度时光。
    “苦修数年,我终于突破了返虚,便求皇兄让我带兵出征蛮族。这一打,就是八年时间。我花了三年时间建立武学堂,然后将天南省丢失的国土抢了回来,再花五年时间与民休息,一直固守。直到我武朝国力恢复,我便打算反攻蛮族,报仇雪恨。没想到,皇兄在这时候驾崩了。
    “说来,倒也不奇怪,毕竟皇兄比我大上几十岁,我都已经三十出头了,他年纪自然也大了。在皇兄临终之前,我回去见了他一面,在他面前,我立誓不会抢我侄儿的皇位,也不会伤他分毫。
    “等到皇兄的丧期过了,我才重新回到天南。然后出兵直捣黄龙,将蛮族大宗师斩杀在他们王城之外。就差一点点,我就能将蛮族彻底灭绝了。但那时候,我那刚登基不久的侄儿竟然让我撤军,还私自与蛮族议和。
    “我知道他是怕我功高震主,要将这灭蛮的功劳留着,等到他而儿子来收获。即使如此,我都没恨他,毕竟这是皇兄传给他的天下。他自己都不在乎,我又能说什么?只是万万没想到,等我回到京城,我的王妃临盘之时,他竟然派人来杀我。最后我侥幸没死,却是让大仁中了暗算。
    “老实说,我当时就想入皇宫杀了他。但我这条命,是皇兄给我的,我只能忍了,就当是大仁帮我还了这一条命。皇兄啊,我算是对得住你了。”兆阳王眼睛泛红,将酒壶里的酒一口饮尽。
    徐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却又听兆阳王说:“我知道他是装病的,我那侄儿杀不了我整天担惊受怕,所以我隔段时间就去探病,每次都看到他逆转真气自废经脉,我心里就很高兴。
    “他还以为这种自残的方式能骗得过我,实际上我早就知道,每次都算好了他好得差不多,就去看他一次,让他再自残一次。哈哈哈,他现在就算不装了,也没几年好活了,真以为本王是那么好欺负的?”说到这里,兆阳王终于再自称本王了。
    深吸一口气,吐出重重的一口浊气,兆阳王最后对徐林说:“所以,你要杀他,我不会阻止你。但这是我皇兄传下来的江山,我必须要维护皇族的尊严。徐兄弟,等你杀了皇帝,我就会带兵去攻打你的御剑门,你可要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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