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和妈妈……以前认识?”子墨的印象里,在这个城市,夏莲似乎没有熟识的人。她的世界,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家庭成员——印天,印子墨。

    “那个时候,你还在她的肚子里!”看着子墨,秦喻怀不免有些感慨。那一次见过夏莲之后,便下了决心再不相见,更强行将自己锁在婚姻里。可是,那一纸契约,隔断了去往夏莲的路程,却没能尘封他辗转的心,任凭历经十年之久依然徘徊在旧时光里。

    “如果没有我,你们会不会结婚?”这是子墨经常冥想的问题。父母的关系和如今的境遇,总让他觉得自己的存在成了累赘。

    一瞬间,秦喻怀恍惚了。如果时光倒流,自己会怎么做?继续骄傲还是放下姿态?成人之美或者强取豪夺?那样,夏莲会怎样?怪他?恨她?还是为之感动?

    “不知道……”他坦承,随后W-O-过子墨汗渍渍的小手,郑重地说,“我只知道,如果没有你,她就不能活。”孩子的世界,纯真得难免狭隘,懵懵懂懂又不尽其详,最是容易受到伤害。爱,是治愈心灵最好的良药。

    “喜欢吗?”顿了顿,子墨又问,怕秦喻怀不明白,又特意补充道,“我的妈妈!”显然,比起自己存在的合理性,他更在乎的是今后夏莲的归宿。刚才站在阳台上焦急等待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车里的所有。

    “不是喜欢……”不假思索地,秦喻怀的目光聚在子墨认真的小脸上,今次,面对这么个小家伙,竟有一种见家长的错觉。

    “不喜欢干嘛亲人家!”子墨的脸瞬间变了颜色,通红地充斥着愤怒。终究只是个孩子,心里的话藏不住,更不吐不快。

    终于,为子墨一开始的态度找到正解,秦喻怀笑了,亦庆幸自己幸好没做什么少儿不宜的坏事,不然等夏莲醒来,不知要怎么找他清算:“我爱她!”也许,跟孩子讨论这些不合时宜,可是作为夏莲最亲的亲人,一定越不过去。

    “有多爱?”子墨继续追问,目光停在秦喻怀的脸上看了又看,生怕一不留神就会错过什么重要讯息,神情紧张又满是期待。

    “像你一样!有过之无不及!”迎上子墨狐疑的眼神,秦喻怀说得诚恳,不管他听不听得懂。

    “我怎么相信?”偶尔见过印天,子墨也这样急切地问过,可是印天从来不会说些什么。

    生平第一次,觉得承诺是那么苍白,“你来监督好不好?”手指拈过子墨的掌心,秦喻怀不知该怎么给他这颗定心丸,“如果不满意,怎么惩罚,你说了算!”

    “我不要惩罚!”子墨抽出小手,高高地扬起头看着秦喻怀,斗志昂扬,“我只要她好好的!”

    气息,重重地从鼻腔呼出:“心疼妈妈,是不是?”秦喻怀反问,这个稚气未干的孩子,若不是羽翼未丰,无能为力,说什么也不会将夏莲推给他,“我也是!”他说,可是所有的语言顿觉无力。

    “心疼有什么用?她还不是会偷偷地哭……”一双乌黑的眸子里,染着与年纪不符的忧愁。

    “会好的……”拥过子墨,秦喻怀说得意味深长,而这一次,子墨顺从地接受了,“我们一起努力,可以吗?”他问。

    “我能做什么?”看向秦喻怀的眼神,渴望又无助。

    “好好长大!”秦喻怀将子墨拥得更紧,“她爱你,胜过任何人!”这个世界,任何人都有相对而言的重要,没有谁是多余的,他一定要让子墨知道。父爱的淡薄,只有母爱来弥补,但愿能填满这个孩子藏在心里的缺失。

    “人是怎么来的?”坐直身子的子墨,若有所思地一脸严肃。

    “……微生物形成的……一个一个的小细胞……”怎么会猜不透印子墨的心思,秦喻怀企图巧妙地避开, “在这里……在这里……这里……”手指胡乱点过子墨身体的各个敏感部位,逗得他咯咯直笑,一时间竟忘了会不会吵醒还在熟睡的夏莲。

    “微生……物怎么……形成的?”尽管已经笑得字不成句,可是关于这个问题,子墨没打算罢休,“是爸爸妈妈相爱的结果吗?”每当问起的时候,夏莲总是这样回答,可是他一直将信将疑。

    该来的躲不掉,也只能作答:“当然!”笃定地,秦喻怀笑着撒了谎,因为多年以后才知道印天秘而不宣地娶了夏莲的初衷。可是,只有因爱而生,才能对子墨的伤害降至最低。

    “为什么后来都变了?”乌黑的眸里闪着波光,全是疑惑。

    一句话,问得秦喻怀心乱如麻——这世上的人,有多少走着走着就爱了,爱着爱着又散了,而他跟夏莲之间竟悲哀得什么都算不上,任他做了多少改变,都不能让她看见,甚至宁愿她视而不见。

    “子墨……妈妈会不会不爱你?”迅速回过神,秦喻怀问。如今要紧的,不是自己落在时光流转里的遗憾。

    “不会!”子墨的回答,没有片刻犹豫。

    “那你呢?”秦喻怀又问,“会不会不爱她?”

    “不会!”答案依然毋庸置疑。

    “所以,很多时候,我们看到的,不一定就是心里所想的,也许还有没察觉的误会……”轻声细语地,秦喻怀希望子墨能听懂。等他长大,想必一定能明白不是所有的过程只有理所应当一种结局,而不论多少结局,总会多一个理由出现,那个理由,除却残忍,或许还有之外的美好。而他现在,只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

    “那您呢?会不会离开?”终究,这才是子墨的灵魂拷问。

    目瞪口呆,秦喻怀又气又笑地伸手捏了捏印子墨肉嘟嘟的脸颊,那么疼爱,这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总让人隐隐作痛,“……好小子……有点我的模样……”想也想不到,自己会沦落到这步田地——被一个9岁的孩子套路。用时下流行的词形容,大概非“腹黑”莫属了。

    “会吗?”子墨又问,不苟言笑。

    “求你一件事……”

    “说……”子墨倒也爽快。

    “把给妈妈的爱分我一半,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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