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般纯洁的栀子花静静的开在绿叶间,嫩黄花蕊在洁白中显得有点突兀,却又完美的融入了它圣洁的身体。天空落着连线般的夏雨,浸的每一个花瓣都晶莹夺目,仿佛更有了精神,花香没有因雨的不速到来而躲藏,依然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凌潺没有撑伞,站在花前雨幕中,缓缓伸出手去,摘下一朵芳华,花枝上的水珠瞬间调皮的钻进袖中,那种微凉是说不出的奇妙,手已全湿,她却丝毫不在意,接着又摘下几朵。庭中的梨树下,陆辞正撑着一把油纸伞看着两个下人攀在木梯上有条不紊的摘着梨。枝丫处的晶莹夜滴随着每一个梨的离去,无情的一次又一次滴落在那两人的蓑衣斗笠上,就如同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唯有用眼泪惩罚让他们分离的人。

    凌潺并未急着进屋,雨落在轻薄的衣裙上,一种凉意很是舒爽,如今的她已然喜欢上沉浸雨中,手里的花束陪她一起安静的看着这雨幕中的情景,慢慢的便呆了。

    “你没事吧?这样淋雨,小心生病。”陆辞见凌潺在雨中久久不动,走了过来,将他的伞给了凌潺。

    “你不觉得这样很惬意吗?”凌潺未接他的伞。

    “你怎么和府主说一样的话。”

    “这种感觉正是他让我体会到的。”

    “两个怪人。我只知道你再多淋一会儿,估计就得生病了。你如果伤到了一根毫毛,府主回来,就不好交待了。”他给了凌潺一个无奈的眼神。

    “我可没那么娇贵。你忙你的去吧。”

    昨夜凌晨便开始下起了雨,临床的窗外刚好是一丛芭蕉,昨晚便是雨打芭蕉伴凌潺入梦到天明。凌潺未曾想到,陆辞还真是说到做到,冒雨叫人来摘梨,凌潺想如果她是那两个摘梨的人,心中定骂了陆辞千百遍。

    “你还是进屋的好,这样真易感风寒。”陆辞再一次劝道。

    凌潺也不同他多辩解,转身向屋内走去。走了一半,仿佛想到了什么,扭头隔着雨幕对陆辞说道:“你可以帮我找个绣架来吗?”凌潺想着也不知何时才可学武,这样闲着她突然又想到了刺绣。

    “好的,下午叫人给你送来。”凌潺的声音交织在雨声中,但由于距离不远,凌潺听得很清楚。

    珍珠般大的雨珠从屋檐落在青石板上,顺着屋檐望去,好似天然悬挂的珠帘,凌潺站在木阶处脱了脚上微湿的鞋,走进了屋。她找来一个玉瓶,小心翼翼的将刚刚摘下的栀子插入其中,然后放在靠墙的花几上。深嗅一股清香,听着窗外的雨声,案上是精致的砚台,乌黑的墨汁,凌潺手里写的是娟秀小楷,而非小篆,写完便撕,没人会看见。

    有雨的天气总是让人心境平和,三四个时辰的光阴一眨眼便在笔尖流逝。下午陆辞便命人送来了绣架及其刺绣用品,搁于窗前,而窗外繁花似锦,在雨的滋润下娇嫩万分,无数大大小小的雨珠附于花瓣,想要挣脱又带有留恋。

    凌潺坐在绣架前,透过雕窗凝望片刻,最终缓缓收回了眼,将目光放在洁净的白娟上,指肚在上面轻轻划过,这是一种柔滑之感。针与线都已捏在指间,只需瞄准针孔穿线而过,便可使针与线融为一体,但她却有点迟疑,思考着该绣些什么。一阵栀子花的淡香飘来,她瞬间明了,何不将这栀子花绣入白娟。

    丝线在白娟之间来回穿梭,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打树叶声,这一切和谐又平静,偶尔一丝风夹细雨落在凌潺脸颊,她只能感叹这风就如孩子般古灵精怪。

    一片花瓣又一片花瓣的成型在白娟上,雨里的黄昏来的总是比平日早,就如同一个害怕孤独的女孩需要人陪。天空暗了,屋子暗了,就连白娟上已成型的花朵都变暗了。凌潺一个下午的忙活,仅仅完成了一朵无叶的花,她最终放下了手里的细针,仔细的别在白娟角落处。

    她走出屋子,看着檐间珠幕,它依然如初,不曾改变。雨幕中的梨花树朦胧朦胧,树上已经空无一梨,树下的秋千不断顺着边沿滴着水珠,偶尔一两声鸟鸣从树枝深处传出,凌潺想此刻鸟儿的羽毛怕是早已被浸透,也不知道它们冷不冷。

    她靠在门边良久,直到天空昏暗的只能模糊的看见五指,才进屋。地板上倒映出微弱的光,她关上了门,也不点灯,径直走到床边坐下,享受着这黑暗,良久之后摸出了枕边的笛子吹了起来,虽只能发出单调的声音,但经过练习,凌潺如今气息已平稳,手指也更灵活。

    雨落了三天便停了,之后凌潺便是看着白娟之上花瓣日日增多,最终将它绣成,凌潺略微算了一下日子,陆景行已离开半月了。

    凌潺在木屋时学过做饭,但是做出的味道不怎么样,如今闲来无事,她便去厨房,准备找愉娘学做饭。凌潺走进厨房就看见愉娘正在厨房与另一个老妇一起准备食材,于是说出了来意:“愉娘,你教我做饭如何?”

    “潺潺想学做饭?”愉娘有点诧异。

    “是,以后总得一人生活,不会做饭怎么行。”凌潺实话实说,她不想一直待在陆府白吃白喝,等学会了武功,她便离开这,至于欠下陆景行的恩,她想总会有机会还的。

    “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府主是不会把你一个丢下的,你有我们陆府一家人,怎么会是一个人呢!”那位老妇说道。

    “是呀,潺潺,难道你想离开陆府?”愉娘看着凌潺。

    “我欠陆府很多,但我不想一直在这白吃白住,人总是得自力更生。”凌潺说了自己的观点。

    “潺潺,你不是江湖女子,何必这样要强,普通女子天生便是要依靠男子生活的。”愉娘的观点便是所有古代妇女的观点,几千年来早已根深蒂固,凌潺可以理解她,但要她做到这样,还真是不太可能。

    “那我只是单纯的想学做饭,愉娘你可以教我吗?”凌潺不想与愉娘她们争辩这些东西了,她们是不会明白的。

    “既然你想学,那我当然乐意教了。”愉娘笑着说。

    油在锅里噼里啪啦作响,看得凌潺心里直打鼓,学着愉娘的样子将洗净的菜倒入锅内,瞬间剧烈飞溅,她没有退缩,拿着锅铲迅速翻炒起来,然后按照愉娘说的依次加入调味品,一丝丝菜香飘了出来,就是不知味道如何。

    凌潺几经翻炒,最终这道菜顺利出锅,她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结果还是一如既往地难吃,她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她照着愉娘说的做,愉娘也在旁看着,但却不知为何还是如此难以下咽。

    “味道很怪。”凌潺对愉娘说道。

    “第一次做都这样,多练练就好了。”愉娘拿起筷子尝了一点。

    凌潺觉得愉娘的话很有道理,是应该多练练,此刻她兴致正浓,继续开始忙碌。就这样,她将大半天的时间都花在了厨房里,炒出十几个不知名的素菜来,最后实在有些累了,厨房这一当子事便交给了愉娘,凌潺想这菜肯定是没法吃的,怎么处理她也不知。

    “府主回来了,你要不要去书房。”凌潺走在回廊,便碰见了陆辞。

    “我回去换身衣服。”满身的油烟味,凌潺觉得这样去未免太失礼。

    凌潺也不知这杀人案查的如何,她回屋换了衣服便绕过假山,穿过回廊,去了陆景行的书房。

    陆景行此刻正在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凌潺走了过去:“顺利吗?”

    “没查到一点头绪。这几天过得如何?”陆景行顿了顿笔,抬头看着凌潺,凌潺却见他神色略显倦色,应该是长途跋涉所致。

    “过得挺好的。不再继续查了吗?”凌潺其实并不关心这些,只是有点心惊,那么多人被杀,却查不到任何头绪来。

    “查是肯定要查的,我已派了府里的人去协助,这次并不简单,刘府上下与柳庄主的死从细节来看并非同人所为。”陆景行说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对这样的事早已习以为常。

    “江湖经常发生这类事?”在凌潺看来江湖事远没有想得那么简单。

    “买凶杀人是常有,但是被灭门的不多见。”一丝风从窗外吹了进来,拂起了陆景行披在背上的发,顿时有一种飘逸的感觉。

    “笛子练的如何了?”凌潺被他的问题拉回了神,脸顿时一热,她在心里怪着这风,如果不是这风,她觉得她也不会盯着陆景行忘了收回视线。

    凌潺有点尴尬的低了低头:“就等着你给我讲解下一步呢。”

    “开饭了。”在凌潺最尴尬的时候,救星出现了,凌潺觉得陆辞来的真及时。下人紧随陆辞而来,然后将手里端的碗碟在案几上依次摆放。

    随着案几上的菜品逐渐增多,凌潺却越看越不对劲,好熟悉的菜,她再不上心,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还是有映像的。凌潺在想该不会是他们端错了菜吧,她不知愉娘她们是怎么搞得,她临走之前明明让愉娘处理掉的,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的意外,凌潺觉得这次是丢人丢到家了。她眼睁睁的看着陆景行拿起筷子夹起了一种菜放入嘴里细嚼起来,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的表情来,凌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开始怀疑这不是她做的那些菜。她正想夹来尝尝时,就见陆辞露出了一副难看的表情:“愉娘是怎么了,今天做的菜怎么这么难吃啊!”陆景行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神色从容的吃着。

    凌潺已不知该说什么好,但还是开了口:“这菜是我做的,估计是他们端错了。”

    “你做的?”陆辞惊得两只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我只是想学做菜,却没想到会这样。”凌潺解释道。

    “好端端的学什么做菜,算了,端都端来了,将就吃吧。”陆辞叹息道。

    凌潺也觉得很难吃,但是看着他们俩吃,她也没理由嫌弃自己做的菜,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这是她吃得最尴尬的一顿饭,艰难的将它结束了,她此刻正思付着去厨房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出了这么大的一个洋相,她觉得这都够陆辞笑她一年的了。

    “我先走了,去厨房看看。”凌潺起了身。

    “笛子带了没?刚好有时间,我给你讲解指法与五音之间的关系。”凌潺刚走了两步,陆景行的话便在身后响起。

    “没有。”凌潺扭头回应。

    “去拿吧,我在这等你。”陆景行语气平淡。凌潺想着厨房此刻是去不了了,明天再去问愉娘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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