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锡命只觉一阵香风环绕,转头一瞧见谢纯熙跑得香汗淋漓地躲在自己身后大喘气,另一边的谢文乐也在那儿扇风喘气,他立刻想到两个二哈的模样,乐的他捂住肚子狂笑。

    “哈哈哈,你们两个想要笑死我好继承我的笑话吗。”

    见谢文乐还有些不罢休,刘锡命笑着转移话题对谢纯熙说道:“愚兄可算知道小妹这名字的来历了,‘时纯熙矣,是用大介’,小妹果然如此诗一般动静两相宜啊。哈哈哈,难怪老夫人这般宠爱。”

    “嘿嘿嘿,让老弟见笑了,我家家教不严,她一个女儿家不学些针织女红之类的,成天就知道舞文弄墨、上蹿下跳,真是岂有此理。”谢文乐闻言颇有些不好意思。

    谢纯熙一听这话立刻有些炸毛,一下子从刘锡命背后跳出来指着三哥尖声说道:“死胖子,亏你还是陆王之徒,却哪里学的这些腐儒之见,‘天地虽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此乃阳明先生所说,女子又凭什么不能学?”

    刘锡命没想到谢纯熙所学颇丰,噼里啪啦地对着谢文乐一顿狂喷,逼得谢文乐脸色涨红道:“世情如此,你又能奈何?”

    谢纯熙一下子被他这句话堵住了口舌,眼带薄雾地转头问刘锡命道:“世兄,你是敢亲身杀贼的人,你也以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么?”

    “不然,小妹才学愚兄亦不能及,足见女子并不逊于男子。至于说些其他道理,愚兄此时只想起夫子所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易身而处,愚兄亦不愿被如此对待。世兄以为然否?”

    刘锡命满眼真诚地看着谢纯熙珍珠般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末了反问谢文乐一句。

    当然这确实也是他的真心话,老刘同志对自己的定位是一个好的普通人,他更喜欢公平和平等,因此既不崇尚男权,也不追求女权,至于田园女权那当然是有多远滚多远。

    谢纯熙双眼忽地一亮,从中冒出莫名的神采,嘻嘻笑道:“锡命哥,你可比我那蠢哥哥好多了。”

    谢文乐在一旁哼了一声,酸酸地说道:“咦,这就成锡命哥了,实在恶心。好男不和女斗,今天就先放过你。”

    刘锡命见他这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哈哈哈一笑,上前揽住谢文乐肩膀对他说道:“文乐兄也是心胸豁达,足见你兄妹情深。只是不知你家竟然传的是陆王心学,难怪世伯与几位不似一般官绅人家迂阔。”

    “那是,我祖父曾师从前文渊阁大学士赵贞吉赵文肃公,确是正经八百的心学传人。”谢纯熙不等哥哥说话,扬起小脸满是自豪地抢话回道。

    卧槽,这就难怪了,刘锡命上次府县争功的事情时就觉得谢成周此人真是官场中的异数,愿意提拔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后学末进,还能坚持底线不贪功,在这个时代恐怕也只有天天揣摩致良知、破心中贼的心学门徒才能如此吧。

    “原来如此,难怪我观谢伯父言行异于其他官员,这恐怕就是阳明先生所谓‘知行合一’了,较之‘存天理灭人欲’果然更胜一筹。”刘锡命击掌赞叹。

    “嘻嘻嘻,锡命哥难道不是心学门徒吗,我观你言行,可与其他书呆子也大不相同哩。”谢纯熙爽朗一笑,如玉的面颊露出两个淡淡的酒窝。

    “若是心学与理学之间对比,我自然是更倾心心学,其学犹如夏日之晨光,一扫士林陈腐之气。但是我近来多有思索,这两者各有其长处,也各有其短处。”

    刘锡命就差来一个否认三连了,要知道毛大爷那会儿可是把理学定义成客观唯心主义,心学定义为主观唯心主义的。咱好端端的一个接班人,自小接受的是唯物主义教育,现在怎么也还算半个唯物主义者吧,想到空间这件事,刘锡命弱弱地给自己下了定义。

    况且接受了原主记忆,加上自己的学习和亲身经历,刘锡命也确实觉得单纯的支持心学不见得能够改变整个国家的国民思想,更遑论在马上要进入尾声的大航海时代中引领时代潮流了。

    当然最好的方法还是像毛大爷那样将整个儒家掀翻,再想办法将其进行重建,但是这么一来对华夏民族的思想文化和民族自信冲击太大,刘锡命可没觉得自己能跟毛大爷相比,况且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现在和后世所处的环境完全不同,后世建国时内忧外患、矛盾重重,自己现在只需要面对内部矛盾即可,手段不一定需要像大爷那般激烈。

    如此一来,刘锡命能够选择的路径就很有限了。从目前来看,改造心学应该是比较靠谱的思路,至于怎么改,老刘同志现在还只有一点粗浅的想法。

    “噢,小妹一直以为阳明之学已臻于至境,不知锡命哥还有何高见?”

    谢文乐听见妹妹这么问,也把眼瞧向刘锡命。

    咳咳,又到了装逼时刻了,刘锡命清了清嗓子,凝神对两人说道:

    “陆王之学本就别出自理学,而阳明先生更是别出之人中登峰造极者。此类儒者,多以一、两部经典为据,作为其学说宗旨,如二程常以《大学》,象山先生多以《孟子》,阳明先生又在此基础上,专挑孟子良知拓展开来。”

    “此法就如众人欲登天下之巅,起初之时,各人自从顺庆、内江等地自去嘉定州,如此路有千条。到得峨眉山脚时,众人再各沿山路而上,此时路有百条。及至山腰,山势收缩,上山之路亦少,此时路有十条。如此不断攀登,终有一路直登山巅,如此可以说是已至中国之巅也。”

    “登山者自以为已至天下之巅,然则天下高山何其多也,峨眉山高八百余丈,不过称雄中国。就愚兄所知,四川往西七千里处,便有高达两千余丈高山,试问登峨眉者此时可算已至天下之巅?”

    “我所言程朱之学、陆王之学各有其长短便是如此,若只在中国而论,自然精妙无比,但若放眼天下,其亦有不少短处,我辈读书人切不可目光短浅,只见自家之事,而不知天下变化。”

    刘锡命攒了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因为还没想好怎么改造心学,心虚之下只好吹了一通放眼天下之类的豪言瞎姬霸说。

    果然,谢纯熙一脸不信地说道:“兄长莫要唬我,中国之外皆是蛮夷,哪里还有许多精妙之学,我华夏苗裔、炎黄子孙,自然是文明之最,还需去学彼等禽兽之学?”

    刘锡命嘿嘿一笑,这个就太好忽悠了。

    “贤妹谬矣,佛教源自天竺,其地腥膻,然此教亦为中国士人所学,怎可说蛮夷一无是处呢?况且贤妹可知天下之大?自中国往西两万里,尽是陆地,其间有国数千。中国往东两万里,越过浩渺大洋,又是一片万里之土,此地数千年前便有殷商遗民迁居其土,亦有部族无数,更遑论南北了。古人云,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我等怎可断言其学尽是糟粕呢?”

    “哇,兄长当真,你从何处得知这些?”谢纯熙被刘锡命描述的景象震惊到了,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刘锡命将双手往后一背,一脸感叹地说道:“此前曾有白狄之人前来顺庆,我与其略有交往。此人言说白狄居于中国往西两万里,建有数十国,其中大佛郎机、小佛郎机者,早在百年前便已派船队四处探索,并发现中国往东两万里之地,其国人将之称为新大陆,以区别于旧有之地。白狄残暴,甫一上岸便大肆屠杀当地殷商土著,如今可能已经十去其五了。”

    “禽兽!夷狄果然都是禽兽!”

    谢文乐也被刘锡命这话吓到了,这他娘的得杀多少人啊。

    谢纯熙却问道:“这白狄从中国之西跑到中国之东,这其间莫不是有四万里,他们哪来的这般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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