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阅兵过后,短暂的周末成了高一新生唯一回血的机会。夏小五坐在书桌前写信,信是写给洛怀城的,其实内容已经写了好多天了。就是寄信地址那一栏,一直空在那里。英国,邮费会很贵吗?

    “夏小五!”夏妈妈又忘敲门,“你作业做完没?”夏小五条件反射将信夹在了书里。

    “还没有,物理作业,还有两道。”

    “别整天给我坐这里浪费时间,做作业也要看效率的。”夏妈妈眼光所到之处是桌子上乱糟糟一团,眉头一皱,“做完作业,把桌子理一下,你一个女孩子,弄得那么乱七八糟的。过几天你舅妈要来……”

    “舅妈?”

    “就是住城西郊区那个舅妈,去年去你外婆家过年的时候,你还见过的。”去年外婆家过年,那满桌子那么多个舅妈,又是哪个?

    “你这记性,要有人家阿城一半……”夏妈妈的口头禅一时改不过来,很刻意地在她面前回避了阿城的事,“好了,你做完作业,就去菜场给我买盒嫩豆腐,再买两毛钱的葱,别再把大蒜买回来了,听到没?”

    “妈,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其实,长江菜市场就在小洋房的隔壁,走路过去也就一两分钟。有人说,农贸市场独有的叫卖声,是清晨黄昏独有的一道风景,那可能仅仅是文艺青年的呻吟。对于一个正值年少青春的高中生而言,买菜是件麻烦的差事。

    “老板,一盒豆腐。”

    “三块。”全农贸市场最爽快的一个老板,不会在买东西的过程中给你推销各种自家种的菜以及土特产,和他做买卖夏小五觉得最痛快。

    ……

    “诶……这人!这人怎么了?”女人大声呼叫后,十米开外的猪肉摊老板忽然倒地抽搐,这才三点多,农贸市场没有多少人,女人惊慌失措看着四周。

    “快来,出事了!出大事了……”

    豆腐店老板也探出了脑袋,嘀咕着,“该不会是中风?”

    “要……要打120么?”夏小五有些发愣,她不敢看地上的那个人狰狞的模样,“您有手机么,赶紧打一个吧!”

    正当豆腐老板掏出手机,身旁一个黑影闪过,少年飞奔过来,蹲下身子很是利落同电话那头将道:“嗯,在长江农贸市场,有个男人倒地抽搐,你们赶紧派救护车过来。”

    “他现在情况很不稳定,嗯,全身抽搐,嘴唇已经开始发紫。”少年对答如流,丝毫没有半点慌张,“除了给他侧过身,还需要注意什么?”

    他挂了手机,将那个猪肉贩侧过身,随后扣住了他的嘴,“谁有干净的布?!”

    夏小五身子一震,上前递给他手帕,走近一看,那人面色更是恐怖,那被死亡笼罩的气息,从他的瞳孔开始逐渐散开,紫红色的脸颊吓得夏小五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少年却不慌不忙看向她,“你能帮忙去外头看看,救护车有来么?”

    “好。”随后小五以百米冲刺般朝外头跑去。可最近的省立医院过来也要三分钟左右,她有些着急地来回走动,豆腐店老板也跟出来一起等。

    “那男孩子是你们学校的?”

    “谁?”

    豆腐店老板指了指过道上打电话的少年,“我看着校服有点像。”其实,是一样的,省立三个年级校服都有稍许不同,但总体款式大同小异,高一主色蓝,主色橙的就是高二年级。

    “这种大人都要傻眼的事,他反应能有那么快,这男孩,长大后啊肯定有出息!”

    这句话,很耳熟,她从小听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阿城啊,长大后肯定有出息。大人习惯在谈论起一个小孩时,以这孩子长大后为开场,往往不是在就事论事。

    四分钟后,救护车赶到,医护人员将那猪肉贩抬了进去,看情况还是不乐观。跟了几个大人上去,豆腐店老板也跟着一起去,这种时候,小孩子不用跟着去的。

    可这个人,算是小孩么?

    冷静少年双眸微闭,像是松了一口气,走回市场里拿起他刚刚丢下的大包小包菜。橙黑相间的校服上还留有刚刚猪肉贩的呕吐物,很明显,他还没有注意到。

    “同学,你,要不擦擦?”夏小五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过去。

    冷静少年看了眼,利索脱下了外套,“没事,回去洗洗就好。”说着低头开始数手上的菜,他买的菜看上去足够十个人吃的,两手满满当当的,一只手很难抓起来。

    显然这个看似大人的孩子,缺少点生活经验。

    “我给你去要个大袋子,这样就都能装进去,你等我一下。”说着,夏小五已经跑到米摊大姐姐面前,要了个原本装批发菜的大黑塑料袋,足够把他所有的菜都装进去。

    “谢谢,这样确实方便多了。”冷静少年嘴角微微露起轻松的一笑,“你……”本想再问她一些事的,可手机铃声在此时突然响了起来。

    是首耳熟的钢琴曲,很少有人特意用钢琴曲做手机铃声。大多人习惯设置默认的那几首来电铃声,像三星,摩托罗拉的铃声,满大街上响起来都一个样。

    “嗯,我还在菜场,你们要的菜都买好了,你们那儿呢,人到齐了么?……那好,我马上就回来。”冷静少年走了几步,想起她回过头说道,“那我,就先走了。”

    “嗯,拜拜。”

    少年温和如风,来去潇洒,如果在古代,应该是个江湖里的大侠。夏小五也很想做这样走路带风,果断潇洒的大侠。其实夏小五小时候就好像这样的人,做事大胆,不怕成败,只是越长大,越怂了起来。

    后来,长江农贸市场特意登告示找过这位冷静少年,可少年本就不是这个片区的孩子,只是路过,又怎么会轻易找的到呢?一边,大病初愈的猪肉贩为了感谢救命恩人,整整一年,只要是省立一中的学生家长买猪肉就统统给八折。

    这大概就是校长在国旗下讲话常说的那种,今天我以省立为荣,明天省立以我为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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