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龙这个“光头探子”的形容,计缘也有些忍俊不禁。
    “虽然我说得严重,但慧同大师到底也是有真本事在身的,佛法精深且有功德护体,自有逢凶化吉之运。”
    运势这种东西时高时低,有时候显得很玄乎,纵使是修仙之人也不能尽数把握,但有一种说法讲功德是可以助运的,越是不掺杂太多欲念的纯粹功德越是如此,计缘也很愿意相信这一点的。
    慧同和尚身上是有功德气的,并且相对而言较为纯粹,绝大多数是他参加一个个法会诚心祈福消灾的成果,也有替一些冤魂厉鬼超度解脱的功业,或用佛法经文,或用明王降魔之术,反正是超度了。
    所以计缘觉得这和尚运势不会太差,只要他心里素质过关,不至于太跳脱就行,这一点同样很令人放心。
    在计缘还思绪似乎随着风飘过廷秋山的时候,边上的老龙却看看这山势,又看看边上的友人。
    “计先生,听说您有一式仙妙剑诀,名曰‘天倾’,传闻此剑诀一出,有天倾地陷之威势,若无一力抗天之心境,便是无力面对此剑势……”
    老龙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继续。
    “今日又到了这廷秋山,不知计先生可否让老朽见识一下?”
    计缘感觉的眉眼猛跳了两下,老龙这是想和自己切磋切磋?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没什么精妙的,吓唬人的把戏而已,应老先生不要道听途说就当真,唬一唬外乡人不敢轻入大贞也就是了,哦对了,这金州庭水县有种土酒叫‘刀烧’,味道尚可,上回喝完过后睡了大半年,现在想来还意犹未尽,正好去买点。”
    计缘带着自嘲调侃似得笑意,说了两句就转身踏云离开,对老龙想见识一下的提议直接以行动否决。
    老龙看着计缘都已经走了,也只好无奈跟上,这种事又不能逼迫别人,在他印象中计缘虽然洒脱,但又是个个性认真的人,还是暂时熄了这念头了。
    这剑势传得很玄乎,老龙本就已经挺感兴趣了,尤其今日见到这廷秋山山神,明白这山神绝非泛泛之辈,就更加好奇所谓“剑出天倾覆”得有多盛的威势,自己能否扛得住。
    可惜刚才自己开口想见识一下,计缘却自贬几句岔开话题,也是令老龙遗憾之余忍不住遐想,怕是这剑诀威势太盛,于如今的时刻不方便在这金州之地施展吧。
    。。。
    另一头,大约仅仅是一盏茶的功夫,在廷秋山以北的某个山脚下,有山土流动过后弥漫起一阵烟尘。
    等烟尘散去,露出了后面的慧同和尚和廷秋山的山神。
    后者指向前方远处的山溪和边上升起炊烟的山村道。
    “大师,我们已踏足廷梁国,此处便是南越府,一直往北就能步入廷梁国中原腹地。”
    “善哉大光明佛,多谢山神大人相送,小僧这就去了!”
    慧同和尚朝着山神行了一个佛礼,便提着禅杖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大师且慢!”
    听到后边山神叫自己,慧同和尚又转过头去疑惑的看着山神,见后者伸出右手展开手心,露出其上一颗橙黄色的小石头。
    “大师的珠链可否借我一观?”
    这是要送我东西?
    慧同和尚想了下,取下脖子上的一串佛珠递了过去。
    山神左手接过佛珠,右手手心一握一展,手中的黄色小石子就变得滚圆,随后以拇指朝着那串佛珠上其中一个珠子上一按。
    “啪嗒~”
    那颗珠子从佛珠上掉落,在地上弹了一下后被山神抓在手中,随后连同被换了一颗珠子的佛珠串一起交还给慧同和尚。
    “大师,此乃土行石,亦称作山神石或者土公石,持之运使土遁灵符可有不俗助力,将之捏碎则有浑厚土灵之气,容易引一方土地或山神过来,以此土灵赠之,或可令其助你。”
    “山神石?多谢廷秋山山神馈赠!”
    慧同和尚再次真心实意的行了一礼,才接过佛珠带回脖子上,同时小心的收好那颗掉落的。
    “好,请大师保重,洪某告辞了!”
    见和尚都准备好了,山神拱了拱手,直接陷入地面消失不见。
    望着山神消失的方向,和尚叹了口气。
    “哎……连山神都要送宝物给我,希望和尚我能够逢凶化吉吧!”
    “叮铃铃……”
    禅杖上的铜环作响,和尚正了正斗笠朝山外走去,首先是去那一个山村。
    。。。
    九月初十,重阳节才过去一天,表面上元德帝还在同朝中天师们探讨炼丹术的时候,一件在朝中影响不小的事情发生了。
    新上任没多久的尚书右仆射陈雨贺,因恃宠而骄触怒圣上,被直接打入刑部天牢。
    一时间,原本才从婉州知州的位置晋升上来的陈雨贺,原本有望日后晋升宰相的朝堂红人,成了一个罪人,皇上虽然暂时没有剥夺他的官位,可朝野上下谁都知道,如今的皇上猜忌心日重且喜怒无常,是很危险的,这些年被斩的谏官都好几个了。
    随后又有传言,陈雨贺在天牢中因为内心惶恐,居然供出了一些婉州的秘密,结果非但没能免去自身的责罚,反而使得天子龙颜大怒,直接被罢免了其所有官职,从尚书省除名。
    这不但使得朝野上下议论纷纷猜测不已,消息传回婉州,使得婉州上下无数官员忐忑不安夜不能寐,陈雨贺更是不知道被私底下痛骂了多少回,被扎了不知多少次草人。
    十月十二入夜,婉州丽顺府府衙后院。
    尹兆先正抱着孩子走来走去同婴儿嬉戏,其妻子则坐在床上温柔的看着自己丈夫和孩子。
    “咚咚咚……”
    “老爷,云波府知府大人来访,见不见啊?”
    在敲门声之后,传来的是尹兆先一个心腹的声音。
    尹兆先将孩子递给妻子。
    “夫人照看好孩子,我去见见赵大人。”
    “嗯!”
    尹兆先点头后直接转身走过去打开房门,展现在心腹面前的就是自家老爷自信的笑容。
    “走,去见见赵大人。”
    陈雨贺在京城一出事,传来的消息也十分敏感,顿时就让婉州大小官员,尤其是那些贪腐成性的官员饭都吃不下,很多人在思来想去之后,都派遣亲信送秘信到朝中找关系问情况。
    在送往朝中的秘信大多石沉大海,少数接到回信的也言语不详的情况下,不少人想到了深得帝宠的尹兆先。
    三元及第且是连中三元,深受皇上器重,将来的宰相之才,这段时间也收了婉州不少好处,婉州官员自认和尹知府也混熟了。
    只不过之前尹兆先一直避而不见,这次婉州首府的知府偷偷摸摸也来了,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会客厅内,其实不止云波府知府一人,还有另外几个“凑巧”来拜访的官员,除了几个丽顺府的县官,还有几个云波府的官员。
    尹兆先快步走来的脚步声在廊道中回荡,也令会客厅内众人提振了一下精神,纷纷道“还是赵大人面子大。”
    “赵大人久等了,尹某方才在照看妻儿……呃,诸位大人也在啊?”
    尹兆先话音随着人一起进来,似乎是入厅才发现有这么多人。
    “尹大人好啊!”“尹大人您终于来了!”
    一众官员起身行礼。
    尹兆先一副皱眉难办的样子,明眼人看来似乎是其人原本只想见赵知府一人,但最后叹了口气还是坐下来。
    “一秋,带人看住厅事四周,不准府上任何下人接近!”
    “是,大人!”
    看到尹兆先手下带着这种命令出去,除了赵知府外的其他人都松一口气,又产生了某种期盼。
    几盏照着灯罩的油灯将厅事照得透亮,尹兆先和赵知府坐上首。
    尹兆先盯着一众人或不安或期盼的神色道。
    “我在朝中也有些关系,陈大人在朝中的事情……十分糟糕,虽然可以说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但该说的不该说的,他说了不少了……”
    “陈雨贺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该死的家伙,他吃得最多,到头来却把我们卖了!”
    “可恨呐!”
    ……
    “诸位稍安勿躁,尹某说了,这只是陈大人一面之词。”
    “哎呀,都这时候了,尹大人您还称陈雨贺那畜生为大人?”
    “是啊,尹大人重情重义,但情谊可不能给错狗啊!”
    边上几个官员实在是忍不住,就连赵知府也是如此。
    尹兆先面上叹息,心中则冷笑不已,他的情谊还真不是轻易给的。
    “几位大人,以往有巡察使前来婉州,除了给予好处,实则他也查不出什么,纵使心有怀疑也无证据,加上朝中有人帮忙说话,多半无事,但这一次……”
    尹兆先痛心疾首的说道。
    “这一次是陈大人,是陈雨贺出的口,这实在是…纵然也无什么证据,可架不住皇上开始信了呀,就算我等都清清白白,不拖下一些人下水也是不能善了了。”
    见几人面露惊恐,尹兆先继续加劲道。
    “实不相瞒,皇上还是信任我的,昨天尹某才收到了皇上的秘信,询问我婉州哪些官员贪腐,并命我搜罗证据,其后会派巡察使前来。”
    说到这,尹兆先拿出了怀中印着玉玺的黄丝卷,一旁官员条件反射般拱手扣礼。
    尹兆先忙伸手制止。
    “陈雨贺其实还算有良心,只说婉州两成官员贪墨,这次皇上震怒,算是让我找人填这两成的坑……”
    尹兆先越说声音越小,也已经眯起眼睛。
    “有句话叫做先发制人,还有句话叫做落井下石!诸位,我尹兆先是不想位列那两成官员之一的!”
    一群官员看着黄娟上的玉玺印子,脸色阴晴不定着相互看看。
    与其费尽心力自己单打独斗,不如驱虎吞狼使之互斗,这还是尹青没离开婉州前,私下里和父亲探讨过的一策。
    其实陈雨贺在刑部大牢只供出了寥寥几人,其中还有他尹兆先本人,这自然是不够的,便是两成也远远不够……
    其后两个月,整个婉州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原本团结一致的婉州一系官员,被尹兆先使用各种明暗手段,使之形成一个个人人自危又仇视彼此的小团体。
    时至年关,朝廷声势浩大的巡察使团队到达婉州,同时,一批从皇城派遣的高手秘密抵达丽顺府,向尹兆先报到。
    各方于新春时刻发难,令本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松口气过年的官员们措手不及,正月结束之前,婉州官场上的官员十去其六,各县甚至都需要以主簿等副官代行职责,史称“血色丝绸之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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