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弘的情报很准确,那些看似强悍的色目人和汉军在死亡的威胁下,同样也会不顾一切的吐出所知晓的一切来换取活命的机会。

    忽必烈真的还在陵井监。

    按照行程,其实他应该在两天前离开这里,北上利州的。

    他耽误了一下,显然他认为这无足轻重。

    一两天的时间,无伤大雅。

    因为他要留在这里把盐井的情况摸清楚,盐是草原上缺少的东西,却又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倒不是说人一定要吃盐,游牧民族以肉类为主食,动物肉质和奶制品中往往含有足够的盐分,能够满足人体所需,加盐,不过让味道更好些而已。

    草原上的居民,需要盐主要是用于腌肉等用途,肉如果不用盐腌制,俩天功夫就会发臭,这对逐水草而居一生颠沛流离的人们来说非常不方便。

    军队外出作战,也要靠腌肉为军粮,大漠戈壁中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没有腌肉,光靠随军的牛羊也极为麻烦。

    总不能老是一边打仗一边放牧吧,所以大蒙古国需要盐。伟大的成吉思汗历次西征,随军的就就有大批的腌肉作为军粮。

    陵井监产盐,所以忽必烈从富顺监过来这边,实地查看。

    贵为王子,忽必烈有着细致的个性,凡事喜欢亲眼看看,这不得不说得了姚枢的真传。

    事必亲躬,唐代张九龄的四字真言让姚枢引为至理,他常常教导忽必烈,没有天生聪慧的天子,唯有事事了然于心的皇帝。若要避免被臣子们蒙蔽,居高位者必须心眼通透。

    陵井监有个特点,产盐高,但盐井分散,不像富顺监那样集中于一地,这就造成了忽必烈不得不多花了一点时间。

    天公又不作美,居然下起了雨,雨势渐大,由细雨霏霏变成了大雨瓢泼,这天气哪里也去不成了,当然也走不成了。

    忽必烈只能郁闷的呆在驿馆里,翻阅监治衙门里的簿册。

    陵井监监丞是个伶俐人儿,蒙古人一来就开门投降,城内秋毫无犯,除了一些大户人家被洗劫了一遍之外,没有大的动乱,城内的人口也剩余很多,街上难得的还有人气,一些店铺歇业几天发觉无碍后,又重新开了张。这样的和谐景象,在遍地修罗场的四川是很难看到的。

    当然了,这跟蒙古人重视产盐地、严令不得扰乱有关系,而忽必烈和姚枢在城里镇着也很重要。

    监丞有心巴结,天天给忽必烈用心服侍,好吃好喝,美女欢歌,但城里有的,恨不得都给忽必烈送上去。

    所以忽必烈生活得很不错,纵然被天气弄得不快,却也不急着走。

    与富顺监不同,陵井监监城的城墙很高大。

    城外没有护城河,靠着四门都是低矮的棚户,在往日,无数周边求食的百姓散居其间,做些买卖度日,平日里过来,吆喝喧哗的很热闹。

    但这两天,却是人丁凋零了,很多人跑掉了,拜蒙古军一路屠城的功劳,许多人畏惧蒙古人烧杀,在蒙古人到来之前纷纷逃难离去,留下满地空屋。

    这些空屋都如同鬼屋,空荡荡的成了一些无家可归者的居舍,有趁乱作恶者穿行其间,做些人神共愤的坏事,也无人去管。

    牛二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本是此地泼皮,靠在城里帮闲胡乱混些银钱过活,有时去转运司的盐政衙门帮盐丁们干点琐碎事,欺压良善打架斗殴,大事不犯小事乱干,总之,是个人人见了都头痛的角色。

    当蒙古人到来时,他也有些害怕,道听途说多了,破城灭族的事情纵然胆大的流氓遇上也会胆寒的,但他又无处可去,人又懒惰,觉得万一死在了逃难路上不如冒险留在城里,城池那么大,可躲藏的地方多的是。

    怀着这样的侥幸心态,他与很多人一样,留了下来。

    果然,当监丞投降之后,蒙古人进城抄了几个大财主的院子,对其他的却一点没有祸害,街上皮靴咚咚,却始终没有乱兵闯进民宅。

    如此过得几天,牛二胆大起来,上了街道,这才发现蒙古人留在城里的没有多少,城门口贴着安民告示,一切如常,维持秩序的,还是盐政衙门的人,而且因为衙门人手少的缘故,似乎对城外的棚屋区没有上心。

    这就是发财的大好时机啊,牛二敏锐的意识到了。

    四门外的地方,有的是店铺商家,特别是南门,靠着官道,格外的多,那些地方的人因为在城外、打仗的话首先受害,全跑光了,丢下屋子商铺无人照看。

    牛二欢喜的去了,满载而归,主人们虽然搜罗走了银钱,但许多货物没有搬走,正好便宜了牛二。

    第一天的时候,他还杀了一个人。

    那是个看守铺子的老人,躲在地窖里,牛二掀开盖板进去搜罗的时候,老人死死的拉住他,不让他拿走属于自己家的东西。

    兵荒马乱的岁月,正是响马盗贼横行的时刻,牛二平日里没少听说书先生的故事,对唐时的侠客分外向往,盼望能有一天也成为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豪客,那时恶向胆边生,抄起一根棒子,打杀了老人。

    从那一天起,牛二完成了从普通泼皮到杀人越货的强盗转化,过程行云流水,顺畅至极。

    连日来,牛二行走在城外,不断的掠取财物,没人的地方闯进去偷,有人守着就闯进去抢,敢反抗拿刀子就杀人,甚至遇到同行的泼皮,黑吃黑的事也干了不少。

    因他年轻力盛,也曾跟着盐丁学过一点皮毛功夫,有把子力气,动起手来狠辣异常,寻常人不是他的对手,一天天下来,竟然积敛了不少家财,都堆在城里自己家中。

    大雨没有浇息他发财的热情,趁着这段时间多捞一点的打算,支撑着他不遗余力的奔波着。

    这一日下午,在南门外一家以前卖肉食的铺子里,他居然撞见了一家子逃难的人。

    这是一家人大概躲在别处,藏了这么多天,存粮吃完了,出来寻找能吃的东西,在这间铺子里和牛二碰上了。

    这家人父母女儿三人,女儿十四五岁,普通的农家闺女,布衣荆钗,但落在许多天没有碰过女人的牛二眼里,就是仙女下凡了。

    于是很正常的,牛二一拳打昏了当爹的,一脚踢翻了当妈的,把哭喊的女儿架在肩膀上,钻了出去。

    在棚屋区里穿梭,空寂的房屋中间女子惊慌的喊叫声自然无人能听到,牛二大刺刺的走在街道上,他一点也不担心有人来管他。

    哦,前面有家客栈,当然是没有人的,正好可以用来办事。

    牛二美滋滋的淫笑着,捏了一把肩头女子的屁股,猥琐的笑道:“别怕,宝贝儿,等下会让你欢喜的,嘿嘿嘿!”

    踹开大门,奔到后面,一排客房一溜排开,牛二随意的用手指头点了点,点中一间,亟不可待的就进了门。

    还没看清床在哪边,他就被人死死的从后面捂住了嘴。

    两柄刀子顶住了他的咽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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