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四不大愉悦的脸,听到长孙弘最后一句话之后,终于露出了笑意。

    他哈哈一笑,猛拍桌面:“好!我就知道,长孙小哥虽然不是我唐门中人,但必然是靠得住的死兄弟!曹老弟,你把咱们的想法,都给他说说。”

    皇城司勾押官曹波答应一声,微一沉吟,扬眉道:“长孙大人,其实我等在临安的事,并无大的动作,毕竟这边是行在,禁军云集,要想闹出大的乱子,比如煽动兵变之类的,不大可能,主要的方向,还是福建那边。”

    长孙弘肃容点点头,心道还好,没有被激情冲昏头脑。

    曹波又道:“我们的想法,是要用尽量少的人手,做出尽量大的动静,造出声势,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大唐的人马,又回来了!要达到这个目的,唯有在临安才行。唐门在临安,人数也不少,我们分了一下,各司其职,有放火的,有趁乱杀官的,有开官仓派米的,总之,只要一旦发动,基本上全城都会乱套。”

    他说这些的时候,语焉不详,没有具体的说出,哪里放火,杀哪些官,他不说,长孙弘也没问。

    “要长孙小哥帮忙的,在临安并没有,只是福建起事之后,如果发展顺利,希望小哥能够在四川劝说西川制置使王夔,摆明是非,权衡利弊,只要他肯站在正义的立场上,起兵助我大唐,今后奠定基业,封他一个开国公定然是少不了的,比在宋廷一帮酸腐文官底下憋屈的做事,要好得多。”林老四接口道。

    西川起兵?

    长孙弘没有说话,作沉思状。

    林老四以为他心动了,微微一笑,与曹波交换了一个颜眼神,继续说道:“当然了,如能劝他弃暗投明,长孙小哥你也是大功一件,封公拜爵,定是少不了的,这件事,请小哥放在心上,到时候南北义旗高举,两面夹攻,宋廷必将惊慌失措,大计得行,指日可待啊!”

    长孙弘听他说得兴起,抬起头来,也是笑了一下,简短的答道:“好,我可以跟他说说,成与不成,就另说了。”

    林老四也笑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来,起身道:“当然了,这件事就说到这里吧,我们还要趁夜出去一趟,有些事,需要安排,这就走了。”

    长孙弘也站起来,伸手跟林老四放在空中的手击了一下,然后紧紧的捏住它。

    “林大哥,如力有不逮,且不要意气用事,万事以人为重,只要人活着,什么都会有希望。”他注视着林老四的眼睛,认真的说,浓浓的忧色,从语气里溢了出来。

    林老四倒是坦荡,用力跟长孙弘击掌,用力的握手,豪爽的笑:“大丈夫志在四海,如为事业牺牲,那也是本分,长孙老弟无须为我挂怀,成王败寇,尽人事听天命吧!”

    言罢,他打着哈哈,跟曹波出了大门,像来的时候一样,跳过墙头,不见了踪影。

    长孙弘驻足门边,茫然望着墙头瓦片和漆黑的夜,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杨小磊从外面进来,躬身立在院里,道:“他们走了,动静很小,皇城司布在附近的探子没有发现。”

    长孙弘仰首看着夜空,微微的点点头,抬起手,接住了一片从院中桂花树上飘落的叶子。

    叶子枯黄发硬,已经不复往日的葱翠。

    长孙弘低头看了看,手掌一团,那片叶子就化成了粉,随手一抛,纷纷扰扰的撒了一地。

    杨小磊垂首站着,在琢磨是不是该走了,主人在发愣,自己站在这儿也不是个事。

    “落叶无声,却如雷音蛰伏。”正当他打算悄悄的退开时,长孙弘的低吟却轻轻传了过来,他惊抬头,只看到长孙弘转身进屋的背影。

    “多事之秋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想安安静静的当个种田翁,就那么难吗?”

    背影摇着脑袋,晃晃悠悠的进去了。

    杨小磊却听得一头雾水。

    要当种田翁?在石门蕃就可以啊,跑到临安来当然不行了。这里全是商铺,哪里来的田。

    转念一想,杨小磊就觉得自己明白了,长孙先生这是要想回石门蕃啊,对了,一定是这样,种田嘛,石门蕃最适合了,那里高高的梯田一块接着一块,把贫瘠的山地改造成了五谷丰登的良田,长孙鬼王一定是想念石门蕃了。

    鬼王也会想家啊。

    杨小磊感叹一声,默默的退出去,今夜该他值班守夜,就趴在外面的一棵大树上,履行自己的职责。

    转过第二天,是个晴朗的好日子。

    暖阳高照,暖风熏人,白日里的御街,一大早就喧哗起来了。

    长孙弘骑在马上,在几个蛮将的陪伴下,直奔皇城。

    身后还有几个礼部的官儿,也骑着马,跟在后头。

    十几个威武的禁军金瓜玉带,头前开路,可以把寻常百姓魂儿都吓飞的大声吆喝从御街这头传到了那头,“大理使臣到,闲杂人等回避!”的呼喊令一行人在宽阔的大街上畅通无阻。

    长孙弘身上,也不再是那一身绿色的大宋官袍,而换上了一身鲜艳的大红色大理官服,服饰上锈飞禽走兽,腰围犀带,头上戴着两朵小枝的乌纱帽,脚蹬皂面白底靴,整个人不苟言笑,肃容矜持,大人物的形象维持得很好。

    行不多远,皇城北门和宁门便到了,门前下马,禁军武士在此止步,礼部官员上前,领着长孙弘等人在殿前司的一众武士接应下,从这里穿过正门边的第二扇角门,进入了被一道比临安外城城墙还要高大几分的内城。

    进去就是面对金銮殿的巨大广场,方砖铺地,气势恢宏,金碧辉煌的宫殿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目的光,纵然隔着开阔的空地,遥遥望去,依然令人觉得不可一世难以言状。

    跟着身边的蛮将们,第一次看到如此壮观盛大的建筑,一时间已经说不出话来,凝神屏气,双股战战,无论在战场上多么悍勇的军将,来到这里,看到人间少见的雄壮宫殿,也只会叹服而自觉形愧,不敢仰视。

    看到这些,长孙弘当然不觉得有什么,他是在后世见过故宫的人,明代的紫禁城可比宋代行在的皇城要大了好多,也要壮丽好多。

    但他也知道,宏大的宫殿其实除了要满足皇帝要排场、要享受的欲望之外,还有彰显皇权,让臣子们望而生畏的因素在里面。

    这时代的人,几乎大部分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生活的县城,绝大部分甚至没有离开过生活的村庄,抬头低头所见的,最大的建筑可能就是家乡那道残破的夯土城墙,当他们千里迢迢的来到京城,见到能够充斥整个视野的连绵宫殿,内心中的震撼,以及瞬间产生的、对高高在上的皇帝的无限畏服,也就不言而喻了。

    这就是皇城啊,里面那座大殿里住着的,就是皇帝了。

    长孙弘一边走,一边感应脚底传来方砖咯脚的不舒服,看着随着脚步移动不断接近的金銮殿,心中的悸动,不断增强。

    皇帝啊,宋帝国最具有权势的人。

    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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