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刺儿的抵抗并没有持续多久,当长孙弘的联军屯兵真定府北面时,他派出几万兵试探了一下。

    战斗持续了两天,两边作战的方式大相庭径,长孙弘一边摆出了规规矩矩的大阵,车兵步卒居中,两翼骑兵环伺,进可攻退可守,颇有战法大家的风范。

    札刺儿的人则躲躲闪闪,以骑兵居多的军队没有使用契丹人惯常的骑射战法,而是正面与长孙弘大队杠了一次。

    骑兵的集团冲锋瞄准的是大理军大阵的侧翼,一般来说,南方军队只要被骑兵冲出了一个口子,就会全阵溃败,札刺儿在与宋军的多次交战中已经总结出来这个规律。

    但几千人的骑兵冲击没有取得效果,大理军队侧面跟它的正面看起来一样的严实,浑如一块坚硬的磐石,浪花一样的大队骑兵撞在上面,纹丝不动。

    眼见冲阵不成,亲自指挥的札刺儿才挥旗变阵,号令部下改为两翼骚扰,同时一万多骑兵下马,改骑兵为步卒,集中力量去撼动骑兵根本奈何不了的车阵。

    “你们知道札刺儿为什么不能像蒙古人一样啃不动就绕着走吗?”长孙弘在中军里,淡定的与一群部将讨论,看着远处正在整理盔甲的下马骑兵,脸上轻松的表情仿佛根本没有把对面黑压压的北军放在眼里:“因为他跟蒙古人不同,真定燕京就是他的根,他不能舍弃这些地盘到处乱跑当流寇,他不在这里拦着我,等我兵临燕京城下,他就什么都没了。”

    “大人这是要动他的基业,他除非跑到草原上去,否则札刺儿就只能跟我们面对面的正面决战,避无可避。”艾忠孝带着神弩军位居中军,处于车阵正中,护着长孙弘的帅旗。

    “怪不得他要跟我们拼命。”刘整皱眉道:“这家伙看来铁心要跟蒙古人走到黑了。”

    “那也不一定。”长孙弘咧嘴笑笑,回头问:“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要条件合适,札刺儿也能兵不血刃的拿下。”

    “哦?”刘整诧异的摸下巴,而一边的完颜承嗣,则两眼闪了闪一抹得色。

    “鬼王大人早已派在下与札刺儿有旧交的部属,过去跟他谈判,别看现在札刺儿气势汹汹,其实心中很不踏实,早有归顺的心,只不过怕投靠鬼王后利益受损,才做出一副外强中干的样子,目的不过是想尽量为自己在谈判中获取最大的好处。”完颜承嗣凑到刘整身边,对他说道。

    “原来如此!”刘整恍然大悟,继而兴奋的捏起拳头:“那我们就打痛他,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是要打痛他,但就怕还没痛,札刺儿就退了。”艾忠孝抚着三尺长须,思量着道:“札刺儿是契丹人,本是金国大将,后来才投降蒙古,此人反复无常,唯利是图,你看他派出来的兵,都不是他的本队,都是招募的散卒,一定是打着保存实力的小心思,今日他本就没有跟我们拼死的打算,一旦让他带着这么多兵马投降,今后也是个祸害。”

    “无所谓,让他领教一下我大理军的威猛即可,燕京以北还有女真人的残余,白山黑水我们也无暇去顾及,札刺儿留点底子也能帮我们顶着,当作一个缓冲。”长孙弘沉吟一下,摇头道:“完颜,刘整,等下对面败走时,不要追得太凶,放他走掉就是。”

    两将互望一眼,一起振声答应下来。

    几人在军中说说谈谈,居然一点没有论及万一大理军顶不住打败仗的可能。

    在他们的言辞里,透着无比的自信,仿佛战胜,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战事的发展也的确如此。

    札刺儿的步卒仿佛是在狮子面前耍威风的猫,虽然北方武士彪悍的性格一如既往,但在人海一般的战阵里面,训练有素、讲究团队配合的大理军还是毫无悬念的占尽优势。

    当两翼的大理骑兵开始出动,踏着漫天烟尘朝札刺儿的两翼迂回时,人数上不占多数的札刺儿面色一下就变了。

    他赶紧利落的回头,全军败走。

    长孙弘冷冷的下令追击,但追击却更像跟在败卒的屁股后头进军,那不紧不慢的动作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对方逃走。

    缓缓策马的刘整和完颜承嗣脑子里都闪过一个念头:“也不知这位札刺儿,等跑回燕京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这座根基老巢被从河北突袭而至的史天泽团团围住,甚至已经被破城拿下的时刻,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两人越想越好笑,于是同时在嘴角浮现出诡异的弧线,令看到这种表情的部下,都莫名其妙。

    河北大地上,这一仗的结束得非常奇怪,败的人败得整齐有致,大队主力毫发无损。胜的人胜得懒懒洋洋,跟在后头一点不着急。双方仿佛心照不宣的一对冤家,一前一后向着燕京方向且战且退,不时发生小规模战斗,但数万人的决战一直没有发生,长孙弘和札刺儿都小心翼翼的在避免。

    札刺儿的投诚发生在他得到史天泽从山东方向围了燕京城之后,史天泽从两淮直接杀奔燕京城,一路沿着青州、德州北上直达河间,绕开了札刺儿在太原以东和真定一带设下的防线,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出现在札刺儿的后方。

    燕京城里的留守、札刺儿的儿子重耳大惊失色,仓促召集河间府、南京道的军队慌忙迎战,然后大败。

    重耳退回燕京城,仗着城高水深据城死守,史天泽四面围城,掘起长壕,把这座大城围成铁桶一般,却围而不打。

    札刺儿还在真定一带慢悠悠的徘徊,他是骑兵居多倒是不担心步卒强大的长孙弘将他包了饺子,在札刺儿的心中,长孙弘的强大是母庸质疑的,这样的人物早晚会横扫北方,在蒙古人退走的力量真空中,札刺儿还真的抵挡不住。

    不过就这么垂手认输,札刺儿是不服的,他怀着获取最大利益的念头,一直想周旋一段时日,等到筹码足够了,再谈归顺的条件。

    当他在野地里听到重耳十万火急传来的求援信息后,札刺儿当场就把坐在屁股底下的马扎踩成了铁饼饼。

    “混球史天泽,他就一点不念及同在蒙古人手底下的旧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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