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合虽然老成持重,可他毕竟人不在现场,这是其一。

    其二,就算他知道这里有个坑,能想到陶土补城,但也想不到百里燕能晚上利用这个坑去坑骑兵。韩合料定咸军定然要偷营,所以必然安排骑兵在不远处警戒,可他哪里知道就是冲骑兵来的。

    大队骑兵,甭说大白天不好对付,晚上步兵更难对付,但百里燕反其道而行之,就是坑骑兵。

    与赵逊敲定此计,随后着手调整偷营计划,趁着晋军前锋两万人没到,派出骑兵六百人出城向南去。当然,这些情况晋军斥候都看得见,也是为了让他们看见。

    约莫半个时辰,晋军强行军抵达府东岸一字城外浮桥,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晋军刚到,派出哨探前来试探,结果被一字城守军用弓箭射成了刺猬。

    眼看天黑,过河夺取一字城无望,晋军距府河东岸两百步扎营。之所以是两百步,因为绝大多数流箭矢飞不到这么远。

    时下单兵弩装备率不及弓,普通的弩为轻弓射程的两倍,有效直射射程可超一百七八十米,如果仰天抛射,最大射程,也就是流矢状态能超过三百米。

    而弓箭的倾彻力远不如弩,随着铠甲的发展,弓箭往往将人射成刺猬,顽强作战者依然大有人在,弩就不同了,一箭刺穿非死即残。

    装备最的多轻弓有效射程不过六七十米,约合五十步,抛射超过一百米,流矢状态可能更远。其次是硬弓,直射有效距离超过一百,抛射能有一百二三十米。

    (注:一步泛指两足一步,既左脚跨出一步,右脚跨出一步,每步后脚跟至前脚趾间距离折合在内,约合1.5米左右。)

    以上两种弓受到技术材料限制,还射不及南宋弓箭普遍一百五十米的距离。

    当下最远的当属强弓,直射距离略胜出硬弓一筹,且具有一定破甲倾彻力,抛射往往超过一百五十米甚至一百八十米,流矢状态偶尔能超过两百米。

    不过这种强弓必须是身体力强,而且制造工艺复杂,材料昂贵,单臂拉力较大,唯有力士能用,一般弓箭手很难开弓。所以装备最多的是轻弓,随后是硬弓,强弓不是很多,因此拉开三百米距离,基本上不在轻武器射程之内

    晋军下寨后就开始埋锅造饭,此时天色渐黑,百里燕跟随赵逊等人骑马离开尹秧城,前往一字城观察敌情,与此同时,城内伏兵准备妥当,就等天色一黑,晋军吃饭,杀晋军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话说,人家吃饭你偷袭,人家就想不到?

    那是肯定能想到,所以晋军也等着咸军偷袭,只不过呢,偷袭咸军步兵营地是假,引诱晋军骑兵现身是真。之前不是放出去了六百骑兵了吗,晋军肯定盯着,以为那是偷袭他们的伏兵之一,殊不知只是佯的诱饵。

    赵逊之所以要从尹秧城出动步兵攻打晋军大营,是为了此前放出去的六百骑兵能回来,需要提前开路。要不然晋军就隔河三百来米,骑兵堂而皇之的坑了人家骑兵往回逃,还不用弓箭给射个人仰马翻。

    于是乎,这天一黑,晋军大营饭香肆意。根据约定暗号,天色一黑,见晋军大营升火造饭,远去南面的咸军六百骑兵乘势而出,突袭晋军大营。

    几乎同时,晋军先锋统军大都督得到咸军骑兵乘势而来消息,果断备战,埋伏在先锋大营以东的晋军骑兵倾巢而出,数量超过三千。

    正值咸军骑兵抵近晋军大营不足两百米,晋军骑兵现身之后,咸军骑兵突然转向东南,与正由东而来的晋军骑兵隔着五十多米擦肩而过,随后六百骑兵直奔东南,不等晋军弓手放箭,便引走了晋军三千骑兵背后追杀。

    几乎同时,坐镇一字城上赵逊下令,给尹秧城守军发出信号,命令伏兵开门出城,准备偷袭。

    而所谓的信号,其实就是站在城楼上挥动火把,守城的钟衡见到约定信号,随即开门放出四千人马,直奔一字城。同时一字城吊桥缓缓放下,与浮桥相连。这时晋军先锋大营调动弓弩手对准一字城浮桥方向,坐等咸军上钩。

    这一字城下是府河,为了进出方便,府河上有浮桥,用吊桥相连,因此河中央有浮桥,过河只能走浮桥。

    吊桥一经放下,四千咸军迅速抵达一字城后,最前排是火轮车,其实就是平板车上堆了草垛,既能抵御正面弓箭袭扰,又能放火的简陋纵火工具,不过效果不佳,但好歹聊胜于无。此外还有盾牌、弓弩手掩护冲击晋军。

    不过就见吊桥放下,却不见咸军出来,这个时候晋军坐镇大都督纳闷儿,咸军怎么不偷营呢?

    屁话,你都准备的万无一失等着坑人,咸军自己是傻子,过来送人头呢。

    也就说话功夫,此前逃往东南之咸军骑兵接近大坑之际,突然分兵两路绕开大坑。而晋军就不怎么幸运了。晋军见咸军左右一分为二,晋军当然也要一分为二。

    但是晋军人多啊,而且是战术追击包围阵形,阵线宽大。而咸军不一样了,整体呈纵列线,咸军刚刚分道扬镳,不等晋军分兵,哗哗……马失前蹄人遭殃。

    不是别的原因,天黑,晋军光顾着追击咸军,不等分兵,大波大波的晋军掉坑里,这还不算,前面骑马的掉坑里,后面骑马的踩前面人,结果马腿一软崴了脚,又摔了。然后如此往复,前面摔倒,后面踩,后面摔倒后面接着再踩。

    而这个时候咸军跑的正值撒欢,晋军就听自己人一片声嘶力竭哭爹喊娘,追着追着,尽然少了好几百人,数量还不在少数。晋军骑兵都督顿觉不妙,难道是上了咸军的恶当了?要不然咸军骑兵一直跑干什么。

    正值犹豫之际,咸军六百骑兵突然掉头,迎面杀向晋军骑兵,双方一番交手之下,不等晋军杀得过瘾,咸军又跑,这次是往回跑,而且还往大坑跑。

    这个时候大坑里全是人仰马翻,基本就把坑给填的差不多,于是咸军直接打坑上过。可这下倒霉了,坑里还有一口气的,刚刚爬起来,不是被撞死便是被踩死。

    尽管咸军骑兵自己打坑上过的时候,马蹄打软也摔了十几个人,但数量不多。

    而与此同时,晋军骑兵尾随追杀咸军,然后也从坑上过,于是又踩了一遍,这下是不死也死透了。

    不过这还不是最缺德的,最缺的还在于咸军回头直接奔晋军大营杀过去。

    晋军以为是自己三千骑兵得胜而归,而且咸军骑兵趁着天黑视野不清,故意放慢了脚步,佯装不徐不疾麻痹晋军,晋军还居然撤走了拒马准备欢迎。

    岂料咸军近营门不到五十米,晋军弓弩手不备之际,突然加速杀进大营,五百多骑就这么鱼贯而入,杀了晋军措手不及。随后晋军骑兵尾随而至,还吃了自己人一顿弓箭,死伤数十人。这时候才知道他娘的刚才冲营的才是咸军骑兵。

    立马晋军步兵与骑兵骂开:

    “他娘的,你们怎么追的敌,怎追自己大营来。”

    “混账,瞎了你的狗眼,弓箭怎朝自己人头上放,老子宰了你!”

    双方都是怨声载道,而此时咸军骑兵一路攻入大营,晋军阵脚大乱。几乎同时,见晋军大营火起大乱,赵逊一声另下,伏兵倾巢而出,杀奔晋军大营。

    “传本将令,杀!”

    “诺!”

    姚盛得令,向城墙下挥动火把,隐伏咸军一涌而出杀出吊桥,直奔河对岸。

    此时晋军大营正值咸军骑兵骚扰,正门对着浮桥的守军背后无防,咸军四千多人又杀过对岸,守军无暇顾及正面咸军,匆匆放了几波乱箭之后,咸军便已冲到营前,双方旋即投入厮杀。

    此时一字城上赵逊目眺晋军大营,紧接着又令:

    “传本将令,擂鼓!”

    “诺,擂鼓!”

    一声令下,一字城上战鼓雷动,杀入营中咸军骑兵闻讯撤离,待到杀出大营抵达浮桥,赵逊再令:

    “传本将军令,鸣金收兵!”

    “诺,鸣金收兵!”

    金声再起,骑兵刚刚撤回一字城,正面杀入晋军大营咸军步兵,在弓弩手掩护下且战且退。晋军欲图追杀,又担心有诈,追到浮桥边又被几支射来的弩箭吓退,未敢追击。

    到此,偷营一战大获全胜,经过连夜清点,咸军损失骑兵两百多人,步卒一百多人没回来,四百多人受伤。

    至于晋军,第二天一早,晋军前锋被袭的消息传到还在路上的韩合耳边,闻讯损失了小两千,伤者逾一千,韩合难以置信。

    其中光骑兵就损失了八百多,步兵超过一千,多半是咸军冲入营中被马撞死、踩死。咸军步兵偷营损失反而很小,这可气的韩合恼羞成怒,怒问来人:

    “可知守将谁人!”

    “属下不知,只知已经投降我军之尹秧太守钱玉,目前正在洛商,具体详细,只有他知。”

    “传本将令,命人将钱玉带来,不得有误。”

    “诺!”

    待报信人离去,此时王硕眉头阴云密布,他说:

    “韩老将军,前番你我料定咸军必然偷营,故而已做下圈套,如今却反被咸军利用,思来简直难以置信。莫非咸军除魏旦之外,另有人高人。”

    王硕揣测道,韩合说:

    “若有高人,能是谁人。咸国名将魏旦已死,郭奋被杀,还有谁能有此等谋划。”

    “以在下见,当务之急应当速速摸清咸军守将,不宜贸然攻城。”

    “嗯,老夫已经得报,咸军在城墙之外披挂泥草袋与原木,想必此法能阻我军攻城。以此看来,设此谋者手段非同寻常。若是在此城中,必除此人,否则久必成患。”

    韩合下这决心时候,王硕估计永远做梦也不会想到,他要杀的这个人,正是自己的好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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