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百里燕(既魏贤)正在辎重营翻找着什么,一路在军械库中来来往往。肋下的剑鞘已是空空如也,只有背上,还背着一支刚刚入手的晋军铁枪,他这是在找一把铁剑。

    当下技术还能落后,没有钢,只有铁,既然是铁,自然有较多的杂质,因此硬度虽然比之青铜更硬,但是多次拼杀之后也会卷刃缺口。

    自从去年守卫尹秧城一战,百里燕的佩剑已不堪用,眼下发现了晋军军械,正好寻觅一把好剑。

    由于技术瓶颈,古代冶金也炼不出好钢,只能说是煮铁水,甚至是固态炼铁,铁水出炉后倒入砂模中冷却得到含碳量较高的生铁锭,性能介于生铁与熟铁之间,但不及钢。

    而后再锻打淬火,锻打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铁排除杂质,由此便能得到钢。百炼钢实质上仍是未能充分沸腾去处杂质,碳含量较高的半生铁,经过捶打使之脱碳达到碳钢的标准。

    现代技术都是用焦炭或者电弧提升温度,通过铁水自己的燃烧,投放石灰等排除杂质,或令杂质上浮或下沉,因此出炉之后就是好钢。

    由于煤炭的稀缺,时下冶铁甚至还用木炭,木炭可以达到一千度左右,而碳含量杂质较高的生铁熔点也在一千度上下,勉强可以熔融锻打,生产硬度较高,脆性同样较高的白口生铁。

    当下煤炭虽然应用冶金多年,却没出现炼焦技术,也没有高炉保温技术,因此铁矿大都是匆匆熔炼之后,受到温度的限制,铁水无法持续沸腾。

    铁水不能高温熔炼,自然也无法让铁水排除更多杂质,让铁矿石中的有益微量元素均匀扩散提升铁器的性能,此种直接倒入模具,稍经捶打整形淬火,最后开刃,便直接投入使用。

    即使是“百炼钢”技术,当下远未完成早期捶锻技术的积累,尚未没出现。

    由此导致现在的铁兵器,只能叫做铁,更不是钢,材质介于生铁和钢之间,硬度差强人意。

    正值百里燕摸索之际,身后来了一人:

    “校军郎!”

    兵士喊了一声,百里燕闻讯回头,见是赵逊的守备兵士,想必是赵逊召见自己:

    “可是赵将军唤我。”

    “正是,请校军郎速去太守府。”

    “我这便去!”

    跟随兵士来到太守府,便见赵逊踱在正堂内,神色很是凝重,见百里燕而至,旋即走到跟前与兵士说道:

    “你等退下。”

    “诺!”

    兵士退出正堂,百里燕心感不妙,赵逊神色严肃,显然是紧急事态。想到这里,百里燕旋即问道:

    “赵将军急唤在下何事。”

    “陆敬带走了城中人马,欲与其麾下人马汇合,而后去战韩合。”

    百里燕头皮一麻,这不是找死吗!

    “赵将军就未言明其中利害?”

    “本将已言尽利害,怎奈陆敬乃鼎炀侯所部嫡系人马,本将军也无权调动于他,否则也不能以诈令其撤出肥城之围。”

    赵逊虽为镇东大将军,职务比陆敬的大都督大一级,但却不能调动鼎炀侯征东大将军麾下人马,陆敬又是鼎炀侯的得意嫡系,赵逊是调不动陆敬的。

    此时陆敬已经收走了城外昨日被击溃的小一万人,而后出城与其麾下三万人马汇合,正准备挥师前去骇穗,替鼎炀侯解围。

    如此一来,攻占合池已成泡影,赵逊心中全然无计,这才找百里燕商议。

    百里燕思酿片刻,心想这是完了,就算是打赢了这仗,也没多大意义。

    下半年晋军还会卷土重来,到时候拼光了主力,哪里还能抵御晋军。更可怕的还在于南方的志国要是挺过了今秋,秋后定能挥师北上。

    “赵将军,决战之势已成,挡怕是来不及了。为今之计,只能倾巢而出,于骇穗与晋军死战。”

    “即便死战,我军胜了又有何意义。秋后晋军再卷土重来,何以御敌。”

    “那也无他法。陆敬执意率军决战,我军若是不去,陆敬胜算全无,若是去,定是死战。当下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避战已无可能!”

    “两害相权取其轻?!”赵逊看了看百里燕,茫然的眼中告诉百里燕,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句话,但很容易理解。

    陆敬执意要战,是赵逊、百里燕都不希望看到的结果,但眼下已成事实,倘若不全力投入战斗,此一战定不能胜。别看现在还有小十多万人马,比之晋军全副武装和精良兵器,至多也就是打个平手,这种情况下,对咸军显然更不利。

    百里燕想到这里,接着刚才的话又说:

    “韩合得知肥城已失,此刻必然急于攻灭鼎炀侯,以达成与我军势均力敌之势。倘若我军能攻占合池,再援鼎炀侯,那韩合便是骑虎难下,他得撤兵。

    如今攻占合池已无可能,但韩合必然急于重创鼎炀侯,而后与我军援兵决战。

    赵将军若是与陆敬合兵,步军怕是三四日后方能赶到骇穗,届时鼎炀侯麾下八万人怕是损失惨重。那时若决战,晋军已有取胜我军把握。

    在下倒是以为,晋军料定我军步、骑定不会分兵而行,定是骑兵掩护步军。故而可令陆敬率领我军全部骑兵,连夜奔袭突进,待到抵达骇穗,晋军定然与鼎炀侯胶着,此时我军两万四千骑兵杀出,晋军骑兵已然疲乏,定然不敌我军里应外合,届时鼎炀侯之危可解,但两军决战之势也已形成,决战已不可避免。”

    “那倘若韩合斥候发现我军意图,抽调骑兵来攻我步军,我军又当如何。”

    “不会,晋军一旦围攻鼎炀侯,定是全力攻杀,晋军骑兵作为突击先锋,首日必配合步军、弓弩手冲杀鼎炀侯守军,故而韩合即便知道我军冒险步、骑分离,他抽疲惫之军无论是劫杀我军骑兵,还是步兵,既无时间,亦无取胜把握。”

    百里燕料定,韩合一定认为咸军不太可能步兵与骑兵分离,因为咸军骑兵素质和马的性能远不如晋军,且步兵战斗力、兵员素质士气等等,比不上鼎炀侯被围的八万人,一旦步骑分离,步兵很容易遭到韩合四万骑兵的围攻。

    加之赵逊原该有三万三千人马,眼下八千人驻守尹秧城,伏击姒昌时伤亡了小三千,进入肥城时又伤亡了小两千人马,眼下赵逊驻扎肥的可用人马只有小两万,其中还有四千改编的骑兵,也就是说只有步军一万五六。

    而昨夜大都督陆敬手下一万人围城,被王硕杀了个不备,损失了四千多人,加上陆敬麾下还有一万步军,现在充其量也就是是一万六七步军,合计赵逊能用的人马,肥城步军总计不过三万人,骑兵两万四,合计才五万五。

    此番若是前去增援鼎炀侯,肥城总该留守一万人守城吧,这样一来能够出动的步军只有两万多人。即便到时候救出了鼎炀侯,咸军与晋军已没有绝对兵力优势。

    届时晋军四万骑兵,倘若围攻咸军步、骑分兵后的两万余士气低落,战斗组织能力差的新兵,几乎就是毁灭性打击。同时韩合也能先劫杀分离后的咸军骑兵,再歼灭步兵。如此一来,咸军便是惨败。

    但事实上韩合料定咸军不会步骑分兵,所以在咸军抵达骇穗的三到四天内,韩合势必要调动全力强攻鼎炀侯的八万人马,以谋取双方决战时,晋军人数不会比咸军少太多。

    同时装备、人员士气的优势,又将很大程度的抵消咸军数量优势,届时再决战,晋军取胜的几率较大,哪怕晋军惨胜,咸军也完了。这也是百里燕、赵逊不主张现在决战的原因,因为胜算渺茫。

    即便如此,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哪怕有一线生机,也得冒险一试。很多时候机会、战场由不得你选择,铤而走险是无奈之举。

    为此只能建议赵逊此番增援鼎炀侯,可以先让咸军骑兵随同步兵一同行军一日,而后趁着夜色,骑兵再单独奔袭,抵达骇穗之前骑兵稍作歇息,而后择机攻入阵中,杀晋军措手不及,救出鼎炀侯人马。

    当然,韩合有发现的可能,但到时候韩合已经是攻入鼎炀侯阵中,骑虎难下,毕竟那是十万人包围守备状态的八万人,不是二十万人包围八万人。只差两万人,韩合即便抽兵阻援,那也敌不过咸军骑兵以逸待劳。

    加上鼎炀侯取守势,以档马车为阻碍,弓箭长枪为后盾,晋军骑兵的突击很难起到决定作用。晋军攻势再猛,三四天之内顶多只能是重创了鼎炀侯,而远不到歼灭鼎炀侯的地步。

    与赵逊一番细说,赵逊着际命人擂响聚将鼓,于太守府议事。同时派人追出肥城告知陆敬,他已决意一同发兵,令陆敬稍等半日。

    于是当天下午,赵逊留守只留守一万人坚守肥城之外,只带麾下仅剩下的六千步军与四千骑兵,随同陆敬火速前往骇穗驰援鼎炀侯。

    待到行军至第二日黄昏扎营,赵逊召陆敬于中军帐说话,此时百里燕也在。

    前番军机大事,外将在场,百里燕都不在,因为他只是个小小校军郎,职责仅仅是端茶送水擦凳子抹台子,干些无关紧要的杂活,参议军机本就违反军法,说大了可以杀头。

    要不是赵逊赏识,为了问话方便,也不能给这样一个校军郎名头。

    如今战事吃紧,赵逊顾不得那么许多,令百里燕到场,显然是想说服陆敬今夜连夜出兵。

    陆敬匆匆入大帐之内,见赵逊坐于案前,右侧站一披甲青年,陆敬并未在意,径直走了过去:

    “末将见过赵将军。”陆敬随意拜了一礼,然后说道:“不知赵将军连夜召末将前来,可有要是商议。”

    “本将打算先令陆将军于下半夜率领本部两万骑兵,与本将麾下四千骑兵,率先前去救援鼎炀侯。不知陆将军意下如何。”

    “你是要分兵!”陆敬不快道。

    “正是。晋军丢了肥城,势必强攻鼎炀侯,以求重创,而后再与我军决战。故而若是我军骑兵能在晋军攻杀鼎炀侯之际赶到,定能杀晋军一措手不及。”

    “那赵将军怎就知道晋军此刻定是在攻杀鼎炀侯,而不是乘我军分兵而后攻之。”

    陆敬质问赵逊,此时百里燕接过话说:

    “只因韩合丢了肥城辎重粮草,而杜阳之粮秣定不能久持,倘若我军援兵赶到,与鼎炀侯里应外合,韩合便再难有胜算。故而韩合定然在我军赶到前,集中兵力重创鼎炀侯,由于眼下陷于胶着,故而不能分兵再来袭我分兵。”

    此言一出,陆敬眼珠一瞪脸色一沉,厉色问赵逊:

    “他是岐人!”

    “正是,乃本将军校军郎魏贤,前番坚守尹秧城,与伏击晋军骑兵,攻占肥城,皆乃魏贤计策。原本攻占合池也是魏贤计策,只因将军未能屈从,故而只得作罢。如今将军若是能星夜兼程赶赴骇穗,我军尚可与晋军一战。”

    “哼,小小岐人校军郎,安敢妄议军机。韩合乃晋国名将,岂是你一校军郎所能度测。且不说此计能否救出鼎炀侯,这战场之上变数无穷,你岂能知晓韩合心机。此事不妥,本将绝不会听从此等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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