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灭去锅中大火,姜乾依然心有余悸说道:

    “黑巾军有此猛火,为何我军事前竟毫无所知?”

    罗松亭紧蹙着眉头,看向王九:

    “王九,主公此前就未曾收到有关脂水消息?”

    王九摇摇头:

    “未曾,甚至连神火传言也未曾收到。”

    “那就怪了。”罗松亭心起疑窦:“公府的探子未曾打探到消息,秦翰的探子也未曾打探到消息,岂非咄咄怪事。”

    这时姜乾猜测道:

    “会否黑巾军首用此物,此前不为外界所知?”

    罗松亭摇了摇头:

    “我与魏先峰认为,此前孙国大败,极可能是因此物而败,但要说一点消息都透不出来,公子所言却也有几分道理,但在下总觉此中蹊跷巨大。”

    罗松亭自信公府的密探消息灵通,黑巾军大肆使用脂水,按说也该提前知道,但现在看来,不是公府的探子出了问题,就是探子不认识脂水,被黑巾军所骗。

    但一路消息出错,秦翰这一路不应该同时也出问题。秦翰是个商人,此种近乎无敌的资源,他难道就不想就地寻找发财?

    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是几批探子陆续汇报,都说是妖术,却都不曾拿回些实物用于鉴别,如此岂非怪事。

    想到这里,罗松亭本能的反应说道:

    “公子,当即刻修书一封提醒郡主与韵风,小心广信城有变。”

    姜乾疑惑道:

    “罗先生何意?”

    “此中蹊跷势波诡云谲,万一广信被奸人所趁,恐后悔莫及。”

    直觉告诉罗松亭,广信城内肯定有问题。要说公府、秦翰两路情报都闭塞不知,那咸军的探子、细作、斥候就没能提前得知脂水一事?显然不可能。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除非敌人罗织了一个足以将所有势力都笼罩在内的巨大的谎言。以至于官方、非官方甚至黑市的消息全部中断,具有发动此种能量的对手,难道就不可能在广信城中掀起滔天巨浪?

    广信城人口数十万,一旦哗变,甭说姜闵完蛋,整个咸国都要灰飞烟灭。罗松亭已不敢再往下想,越想,脊背感到的都是阵阵的阴冷,仿佛有人始终被人用刀顶在背后。

    当天上午,黑巾军令人过河下战书,来人自称是奉圣焱天王圣令,前来向暴君之师挑战。要求咸军向东先退五十里,腾出战场以供双方厮杀,亦或者黑巾军向西退五十里,咸军过河厮杀,这明摆着是在羞辱咸军。

    黑巾军人多势众,咸军脑子有病才东退五十里打堂堂之阵。更何况过河决战兵不厌诈,半道上往河里扔石油放火,还不把咸军烧个体无完肤。

    赵逊一口回绝,亲笔一封战书回复黑巾军,要黑巾军悉数刎颈自裁献上人头,咸军定向东退五十里地,以做黑巾余孽坟冢,若有不够,再割五十里风水宝地给圣焱天贼做陵寝,颐养天年。

    至此,终于知道这黑巾军统帅何人,但这圣焱天王何许人也,姓甚名谁哪国人氏,依然一无所知。

    下午,中军官薛胜送来赵逊的移防令,令广信军于三日内赶赴乌坪增援。

    乌坪地势开阔,无险可守,因土地发黑高产,因此得名乌坪。百里燕(既魏贤)先于大军率五百骑在前开路,进入乌坪属地亲自考察了乌坪的土壤。

    所谓土地发黑,实则是及其肥沃的黑土地,这也就不难怪乌坪亩产能够达到四五石,丰年甚至可以达到五六石的超高产量,正是源于这黑土地。然而由于管理不善天灾不断,原本丰产的黑土地如今亩产只得三石左右。

    乌坪面积极广,除了耕地,向东、向南是大片的大片的原始森林,森林的脚下依然是黑土地,总的面积超过两个广信城属地的规模,归属陔陵首都圈管辖,已经开发的粮田约莫七十万亩,大片大片的黑土地向东、向南延伸,被森林所覆盖,少说有一千万亩甚至更多的可耕地的潜力。

    这就不难怪黑巾军执意要打下陔陵,他们是早就盯上了陔陵治下的高产的乌坪产粮区。

    咸国早年也是中原一大强国,国虽小,但地处亚热带,粮食产量丰富,常备军二十八万,但待甲的人力近百万。这一百多万人无疑是靠着丰富的物产和仓库中积攒的粮食武装起来。

    一旦进入战时,大量青壮年离开农田进入军队,仓库的储备将在短期内填补陡然下降的生产力,供给军队的吃喝开销。

    黑巾军东进,意在夺取产粮区,甚至将来把整个乌坪的森令全砍掉,用于耕地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百里燕开始担心,担心这黑巾军背后的幕后推手未免太过有战略眼光,对咸国的国情竟如此了如指掌,哪怕对手不知道这是黑土地,但目标如此之明确,很难叫人相信黑巾军在咸国内部没有位高权重的内线。

    百里燕(既魏贤)率军先于广信军半日抵达乌坪钟衡防区,钟衡当年随赵逊征战多年,统军能力中上,但不出类拔萃,最大优点是老成持重战斗经验丰富,若非军队减员严重,他这个右都督也坐不上大都督的位置。

    “呵哈哈,钟大都督,末将有礼了。”百里燕略施一礼道,很是热情

    “你我患难生死之交,何来这些客套。”钟衡扶起百里燕,向北眺望两眼,又继续说道:“昨日赵帅传来军令,广信军今明两日内抵达,不知广信军现在何处,今夜能否抵达?”

    “不瞒钟大都督,广信军再有半日便能抵达。广信公尚在陔陵,率军者是其公子姜乾,幕僚罗松亭。”

    “听闻广信军兵强马壮器械精锐,但乌坪无险可守,广信军南下进驻,不知可有计策?”

    钟衡立时担忧起来,此前传闻黑巾军五十万人马,还只是传言,这两天黑巾军主力陆续抵达,那才叫让人心惊肉跳。五十万战卒只多不少,仅乌坪河对岸就已发现五六万黑巾军正在开来路上。

    广信军进驻乌坪后,钟衡麾下两万人马便要抽走一万人,合计也就三万人驻扎乌坪,黑巾军数倍于己,真要全面开仗,钟衡并无十足把握能够挡住黑巾军。

    “钟大都督放心,在下已思酿多日,正面交战我军定是战他不过,但要守住乌坪,还是绰绰有余的。”

    “哦,如此说来,魏先峰已经有计?”

    百里燕来时路上就发现这乌坪确实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但是乌坪自东北向西南有河环伺,河水与永兴河交汇,而河的上游是原始森林,木材几乎用之不尽取之不竭,将木材伐倒顺水而下可直达乌坪防地。

    木材几乎是时下所有战争物资的必备消耗品,用途范围极广。想必罗松亭也是看重乌坪东面的的广大原始森林,想以木材做文章。也难怪罗松亭当日缄口不说,想来是说了就没什么神秘感,不能吊他人胃口。

    与钟衡聊了片刻,百里燕与他介绍其司空南:

    “钟大都督,这位是在下副将司空南。”

    “司空将军。”

    钟衡抱拳略施一礼,司空南回礼道:

    “末将司空南,见过钟大都督。”

    “想魏先峰委将军以重任,定是有过人之处。”

    “大都督过奖了。”

    钟衡此人虽没什么太多优点,但是待人宽厚,能听得进下属的谏言,有自知之明,不恃权自大刚愎自用,否则当年也就没有百里燕与他劫粮反杀晋军之事。

    一番寒暄过后,百里燕等人随钟衡巡视了乌坪防线。

    此前奉赵逊之命,各处隘口驻军依托沿岸地形,修建筑塞垒城,做好长期坚守准备。放眼望去,长达十几里的石块夯土堆砌的矮墙纵横南北,仍有大批兵卒源源不断的将石块以人扛马拉的原始方式,从更远处运来。

    黄昏时,胡陌率领前军骑兵先行抵达,天黑后中军、后军陆续抵达。数千骑兵的到来立时增加了钟衡坚守住乌坪的信心。

    两军会师后连夜召开军机会议交接防务,罗松亭不出意料的提出以乌坪森林巨木为原料,制造一中奇特的投送装置。

    此种投射装置百里燕闻所未闻,至少在地球人类史上没有出现过此种战争机器。从罗松亭提供的草图上看,并非投掷装置,原理更像是钟摆。

    利用人力堆出两堆间距半丈或一丈的土堆,土堆高度将直接决定投掷装置的威力和抛射距离。

    后将巨大原木加工后作为横梁,架设在两座土堆上,抛杆垂直于横梁,使用绞车将抛竿朝天扬起八十度左右,如此可保证抛杆不会翻覆,使用时抛杆直接形成向下的巨大惯性,犹如钟摆一般。

    抛竿的另一头悬挂一根绳索,绳索末端用网袋栓着装满石块的网袋,只要算准了抛竿的高度、长度,在面敌方一侧再垒砌两个土墩,土墩上再架起横梁原木,原木下方固定一把横着的铡刀。

    当抛杆末端绳索撞击铡刀时,绳索自行切断,装有石块的网袋,便自行飞向敌人一侧。而抛竿顺势绕过前方的铡刀横梁,翻过后方横梁,再在抛竿横梁外侧设置一根拦阻索,如此即可利用抛杆切断绳索产生的巨大惯性自己复位,而无需再以人力人拉马拽的拉回八十度的高位。

    如此结构便如同体操的高低杠大回环,人总是在高杠上利用惯性做回环动作,而双脚却不会撞到前方的低杠。

    除了第一次上力之外,此后的抛射几乎无需人力再次上力,只要将装有石块的网袋让人挂上去即可。因此每一台此种投石机,最多十二人,最少只需六人,一千两百人就可以轻松使用一百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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