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他娘的,够缺德的呀。来人,给本将用石头砸!”

    “诺!”

    十数人搬起十多斤二十多斤的大石往下砸,就听到嘭嘭嗙嗙砸锅声,就是没听见有人惨叫,这时再探头往下一看,石块都落在了马车和铁板顶上,根本起不了作用。

    反倒是兵士刚一露头,立被城外叛军神射手一连射倒几人,气的白合破口大骂。

    “他娘的,给本将上油锅!”

    “慢着!”

    有人这时一声喝道,白合脸色一沉正要回头去骂,却见是百里燕(既魏贤):

    “将军,这些贼兵真他娘的奸诈,这辆铁马车刀枪不入,滚木檑石都不顶用!”

    “都不顶用就倒油锅吗,也不动动脑子,叛军在城下放火,一锅热油下去,是杀敌还是助敌!”百里燕嗤之以鼻。

    城门正上方是口固定式翻斗油锅,一锅热油少说两百斤,且不说成本不便宜,这一锅浇下去能顶什么用,非但不能把下面的叛军给烫死,要是再放一把火,还不立即把吊桥门给全点着了,这不真成了火上浇油吗。

    “先等着,等着叛军铁马车撤走,而后再覆土抛石。”

    “末将遵命!”

    叛军继续在铁棚掩护下堆放着电石,同时还有盛满清水的木桶和石油桶。一层电石一层水一层石油,待到马车半空,吊桥门下已经堆起一人多高长一丈,宽半丈的小山。

    五名铁士随后迅速撤进马车,并从车内推出一口水桶,打开桶盖,桶内还有三个水瓢,铁甲士就用水瓢泼水,清水泼向电石麻袋一刹那,一阵黑烟直冒,随后迅速窜起一片火花四溅,火苗迅速窜升,铁甲士眼疾手快,两人合力抬起水桶,彻底泼向电石麻袋,噗嗤一声巨响,电石爆燃炸开。

    这五人大概也是干贯这等高风险职业,不慌不忙收起铁板,迅速赶着马车猖狂逃离。此时城门下大火迅速窜升,电石点着了水桶、油桶,水油又加速电石的燃烧,于是眨眼工夫,城门下烈焰滚滚毒烟呛人。

    雷霆天王见此情形心头大悦,此时他已能想到咸军为何要凭空增设一道吊桥门,原来是为了迟滞电石对城门的破坏。

    “呵呵,魏贤小儿,这下看你如何应付。”

    这时秦翰不无担忧说道:

    “天王,广信四门皆有吊桥门,倘若都像这般耗下去,我军水燃煤恐怕不够吧。”

    雷霆却不以为然:

    “水燃煤火势凶猛,如此众多数量,足以将吊桥烧尽。待吊桥攻破,本天王再令死士驾铁马车将水燃煤推入城门下,将火引入其中。”

    话音未落,正值雷霆自鸣得意之际,脸色却是突然一僵。

    只见守城咸军顶着铺天盖地的箭雨,不知是做了什么,横在城门上的横台突然打开,一大堆黑褐色东西如土崩瓦解一般,倾倒在熊熊大火之上。

    “快,关闭翻斗,继续填土!”百里燕喝令道,身后兵士络绎不绝。

    少顷又是一翻斗沙土倾泻而下,轮番数次倾倒覆土,刚刚烧起的烈焰迅速压制。白合见状大喜过望:

    “将军神妙,此法果然了得!”

    “还没到高兴时候,去,让人前去搬运沙土袋,给本将往下砸,越多越好。”

    “诺,末将遵令!”

    城下大火在沙土和沙土袋的掩埋下渐渐扑灭,雷霆见此一幕,心中错愕的挫越跃然脸上,面具后的得意之色顿时一扫而空:

    “怎么会!”

    只见咸军继续从城头横台上倾倒沙土,大火愈渐熄灭,直到最后,就剩下黑烟还在挣扎着吞云吐雾。

    “魏贤!”雷霆咬牙切齿,目中杀机凛然,攥着老拳砸在木栅上,心口是怒焰起伏恶意滔天。

    秦翰猛吃一惊,他此前听闻水燃煤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黑巾军就靠这东西打遍天下城池无敌手,今天刚刚开眼,竟被魏贤给灭了威风。

    “天王,沙石覆土可灭大火,此乃常理不足为奇呀。”

    “那为何此前天下无一人用此法诛灭猛火!”

    “这……”秦翰哑然。

    时人都知道,用沙土在向火源覆土可以扑灭火势,却只知其表,不知其理。

    沙土覆土灭火法,多数情况下适合扑灭火源零散的火场,就地取材方便,通过对火源的驱散和埋压,达到先控制火势,隔绝部分氧气和可燃物,逐步扑灭大火目的。

    面对集成大火,一般而言是没用的,因为人工手动覆土的速度和土方量,不足以彻底埋压火势的迅速蔓延和扩大,同时复杂化学燃烧品不,足以用覆土法灭火,达到驱散火源,隔离可燃物和助燃物的目的。

    故而黑巾军此前攻城,守城军发现浇水没用,反而助长大火情况之下,也曾使用过从城头上抛洒沙土灭火的方法,但收效甚微,究其原因,是既不解其理,效率又不高。

    百里燕造翻斗木台,堆以数百斤沙土一次全部倒下,并可重复轮番装填大量覆土,同时将装有沙土的麻袋直接投入火中,且不说量大效率高,在大量沙土覆盖下,迅速与空气脱离接触,并最终窒息火焰,达到灭火目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南门、东门、西门大火被相继扑灭,叛军一时间陷入了焦虑和不安。

    “天王,是否以石炮车轰击咸军翻斗横台,以阻咸军覆土!”一万夫长道。

    雷霆一愣,回过神来挥手拔出佩剑指着南门道:

    “令人扒土,继续烧门。”

    “这……如此将徒增我军伤亡,于不利大军攻城,是否全线压上。”

    雷霆勃然大怒道:

    “你等莫非抗令不成!”

    “诺,末将遵命。”

    万夫长硬着头皮派出重甲步军,在棚车掩护之下攻至城门吊桥,而攻城大军依旧原地不动。

    百里燕见此一幕,冷笑一言:

    “哼哼,贼兵攻城也不过如此尔。”

    “将军何意?”白合问道。

    “叛军攻城历来是本末倒置,是先攻破城门,而后再攻城头。你可知为何?”

    “自然是猛火可先破门,叛军便可从四门直接攻入城中,而后辅以登城,此法甚为快捷和便利。”

    “此乃其一,其二,是黑巾叛军自起事以来,先后打下大小城池六百多座城池,其中不乏天下坚城,叛军缘何在数月之内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无非是靠着电石出其不意,打的守军措手不及。

    而且以电石攻门,叛军可轻而易举攻破城池,而己方战卒往往伤亡极小。相反,守军因第一时间被攻破了东南西北四处城门,士气受到极大打击,乃至彻底瓦解,加之叛军人数众多手段残忍,所以此前攻城此法屡试不爽。

    因此说,此前叛军攻城,从无遭遇真正的硬仗和强敌,无不是靠电石打遍天下。如今遭遇我军,此法失灵,叛军战卒反而军心浮动,人心不稳。

    换做是你,此前攻城拔寨顺风顺水,突然遭遇迎头痛击心里会作何想。”

    “将军是说,叛军此时反而不善攻城了!”

    “正是,叛军依仗的是先破城门,而后再登城,这样的好处是可先瓦解守城军士气意志,而后全线攻城,往往可以瞬间压垮守城军。因此叛军从来就不曾做好硬着头皮攻打坚城的打算,现在突然要他们以血肉强攻,他焉能不惧。”

    叛军此前一路攻城拔寨都是顺风顺水,打的都是顺风仗,原因就是第一时间破门,摧垮瓦解了守军的意志和士气。

    试想城池四门洞穿,敌兵源源不断涌入城中,守军分身乏术,既要堵截四门涌入的敌军,还要坚守四道城墙,相当于兵力被突然间一分为八,而且还有通信调度问题,四门同时攻破,而守军主将就只有一个,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和调兵,如何还有坚守的决心和底气。

    久而久之,在叛军的思维中,攻城反而是一件比阵战厮杀更为轻松的事情。现在突然间回到残酷的现实当中,叛军各级将官和战卒,反而没做好心理准备。

    而且广信是咸国第二坚城,十万人以常规战法拼死围攻,阵亡率至少过半。而且如今城中兵力与围城叛军旗鼓相当,哪有十万人去攻九万人坚守城池的道理。哪怕广信守军都是乌合之众,但也不是九万头猪,叛军硬着头皮攻城,就是用人填,也填不平。

    面对此种惨重伤亡,叛军岂能不心惊肉跳。

    窥望敌情之际,叛军石炮车、床弩纷纷调整战位,一支千余人的重甲军推着棚车,穿越叛军弓弩阵间隙,迅速逼近城门,百里燕果断令道:

    “陆肇!”

    “末将在。”

    “叛军正在调转石炮车攻击翻斗台,敌前出之甲兵必为扒土破门而来,速令羽箭营,予本将射杀叛军甲兵。”

    “末将遵命!”

    “白合!”百里燕又道。

    “将军有何吩咐。”

    “待敌甲兵靠近吊桥门扒土,予我用松油、酒罐猛火,滚木檑石攻之,绝不可令其扒开覆土。”

    “诺!”

    叛军攻城主力仍旧寸步不动,铁甲士单独脱离大阵,在弓弩手掩护下推着棚车迅速抵近,并迅速调整远程武器方位,其意是想摧毁翻斗台,扒开覆土,继续纵火烧门。

    而与此同时,东门、西门情况相当,叛军都是先以铁马车纵火不成,又调来重甲兵和棚车,强行扒开覆土继续放火。

    相比于硬着头皮攻城,若能以几百人上千人的代价,将成门彻底攻破,依然要比死伤上万人更划算。

    所谓棚车,是一种顶部铺设木板覆盖熟牛皮,或铜盾、铁盾,高度一人多,内中可藏十数人的防御型移动车辆。此种车辆依靠躲藏车内战卒推动,用以躲避敌方箭矢、滚木檑石的攻击。也可改装成顶部有翻斗的棚车,用以填壕。

    黑巾军铁甲士将棚车首尾相连,如同一节节的火车皮,头顶着尾,尾连着头,一辆接着一辆,形成六列纵队,紧密相连,长度超过六十步。战卒只需要冲过四十步的弓弩覆盖区,既能以棚车为通道迅速攻入城下。

    百里燕也是吃了一惊,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或者听说过,棚车还能此种用法。这等于是用棚车组成了移动式龟甲阵,可以棚车为运兵甬道,迅速向城墙下运送攻城的士兵。

    这要是城门被攻破,叛军全然可以用此方法,在城外迅速构筑一条相对安全的运兵通道,迅速向城内运入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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