涮肉之际传来两声叫喊,放下碗筷,百里燕走出工事,只见一个御客蹲在地面朝下观望着:

    “魏将军,咸国南征军已到北门外二十里,御帅请将军速速前去接应。”

    “太好了!”

    百里燕喜出望外,随即唤道:

    “蒋杰!”

    “大人有何吩咐。”

    “去,雇些人来多宰牛羊,洗剥干净之后,吊起来冻硬切成片,准备为大军接风洗尘。”

    “诺!”

    大军比预计完了半个月,一路顶风冒雪,日子绝不好过,冻死、冻伤、肺水肿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独自骑马来到北门,换乘了两匹马拉的雪橇,百里燕驾着雪橇出城而去,望远镜中隐隐看见若长的队伍缓缓行进在茫茫雪原上,延绵数里不见到头。

    雪橇的出现,无疑为中原各诸侯国,在冬季运输给养多了几分便利,抵达千岳山之前,百里燕并未听说当下已经出现雪橇,不过雪橇笨重了些,但速度还是很快。

    两军相向而行,驶出七八里地,南征军肉眼已清晰可见,大军穿戴了棉衣羊皮袄,行径极为迟缓。

    司空南、卢皋等人亦是发现了百里燕,脱离大队也是坐着马拉雪橇车迅速南下。

    “将军…将军,末将来迟,请将军责罚!”

    司空南万分激动,百里燕跳下雪橇爬了两步扶起诸将:

    “天气所致,何罪之有,都快免礼。”

    “谢将军不罪之恩。”

    众人手手脚冻得发青,依然行了肃礼,无不万分感慨。

    “司空兄,一路走来颇为不易吧。”

    “唉……末将失职,一路过来丢了三百多弟兄。仅昨日便是冻死了十多人。其余不是死于高热,便是冻死。离开掣驰城已是下雪,大军受辎重所累,前往兹城整整走了二十日才到。到了兹城才知道,当地还有雪橇,末将连夜命人拆毁了车辕、车毂、车轴改为雪橇,又从兹城买来辆雪橇车五百多辆,如此便是又耽搁了四日,这才好不容易赶到月城,得知将军身在天南关,这又不停蹄南下与将军汇合。”

    “诸位弟兄幸苦了,魏某在此替家乡的父老,谢过诸位弟兄!”百里燕躬身一礼,诸将肃然起敬。

    “将军大义,我等誓死追随。”众人异口同声。

    “诸位,魏某已备下牛羊,快快随我回城。”

    南征军一路吃苦受累折损人马三百余人,大量沿途采购辎重成了极大负担。得亏司空南随机应变,将一应辎重车辆拆除改为雪橇,用马匹强行拉着开路,愣是多走了半个多月才到月城。

    抵达天南关已是黄昏,天空依然盘旋着飞鹰兽,爪上挂着的石头迟迟没有寻到目标。

    “将军,那便是方才所说飞鹰兽?”司空南手指天空道。

    “正是了。此鹰巨大无比,抓起数十斤大石如探囊取物,可低空俯冲将人头啄去。过去几日,已有十数人死于飞鹰兽喙啄之下。”

    “那为何不以弓箭强弩射之?”

    百里燕苦笑道:

    “飞鹰兽高飞三百丈上,难以射杀。不过我军此番携带有热气球两套,兴许会有大用处。走吧,入城后先喝口热羊汤,再与你等细细道来。”

    咸军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各诸侯军的关注,相反已被两月来的空袭搞的已经麻木。

    天黑后恐袭力度有所减弱,尤其是前几日密集空袭,飞鹰兽极为疲劳,昨日反还被联军的黑烟给熏下了一只,被拔毛剖腹之后,用二十多米的木杆子,捅在半空中,以震慑飞鹰兽。

    进入驻地,各营组织修整清雪,安营扎寨。司空南、卢皋、苏洪等诸将钻入地下掩体,喝上一碗“羊汤”,但滋味却是颇为寡淡:

    “将军,这羊汤咱没滋没味儿的。”苏洪砸了咂嘴,颇为挑三拣四。

    “你懂什么,这叫底汤。蒋杰,去把牛羊片端上来。”

    “遵命!”

    诸将不明所以,径自坐下后,看着百里燕用筷子夹着肉片在锅里来回烫了几下,肉红色的牛肉片迅速泛白熟透,沾上酱油送入口中颇是鲜美。

    “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尝尝魏某的涮羊肉、涮牛肉,滋味如何。”

    百里燕鼓励之下,诸将竞相一试身手,苏洪又是呱噪道:

    “哇啊,这肉片也真是绝了,又嫩又香,想熟就熟,想生就生。这一路走来,苦头都是白吃了。”

    “就你话多,如此美食还堵不住你的嘴。”

    “嘿嘿,都是将军妙法,末将这不是想多说两句吗,说着说着就给忘了。”

    苏洪抓耳挠腮打着哈哈,司空南这时说道:

    “这一路上确实太苦了,无论是大米、麦子还是豆子,都煮不熟,肉就更别说了。好在将军英明,来时装了不少肉脯、糖膏、果脯,要不一路上饭都没得吃。”

    “是嘛,真是苦了诸位弟兄。到了天南关,应该能喘口气了。此来路上还剩多少银钱,粮草可够支用几月?”百里燕问道。

    “末将抵达掣驰城时,收到将军密函,已将草药与止血粉交予了汪谭,拿到三千石干肉和腌肉。之后又买了些煤炭、肉干、皮衣,还有六万石麦子,眼下还有寸银一万余,铜钱六七万。

    麦子太多,此番只带了五千石,其余尚在掣驰由汪谭暂时看着。加上此行所剩粮草,随军约莫还有八千石粮草,不过干肉倒是挺多,一时间也不愁没肉吃,但是眼下随行带入关内的粮草怕是不够啊,不算肉食、果脯,至少还得六万石才能熬过今年冬天。”

    “司空兄所言极是,怕是放眼整个中原,南境是最不缺肉的。不过明年战事扩大,恐怕就难说了。至于粮草,我已用二十支望远镜,先从御帅那里换得粮草、煤炭若干,此外其余四十支望远镜与公良文说定,以粮草煤炭交换。

    剩下估计还有至少三万石缺口,可用家畜、干肉、果脯代为补充,其余不足之处,用银钱和宋国铜钱就地交易,再贵,也得先把今年明初混过去,等开了春再从国内将粮草运来。”

    这时卢皋接话说道:

    “粮草暂时解决了,那饭煮不熟不是回事儿啊,难不成南境之人都是吃的夹生饭?”

    “此事有两种办法。当地有火坑,将锅灶埋入地下,而后地上加盖,留出气孔,焖烧,此法可将米饭烧透至八九成熟。第二种办法仍是贴薄饼,此前我军行军所制光饼再薄一些,涂抹菜油后贴于铜板上,此法当地亦可用。实在不行,可用猛火多煮,但如此极耗煤炭。

    此外还有一法,用菜油油炸,但眼下菜油稀缺,千里迢迢运来成本奇高,眼下只能先将就着闷饭。”百里燕现在只想到能有个高压锅该多好。

    大军入城当天晚上,各营吃上热腾的涮肉,喝上美味的肉汤,一路艰辛后的犒赏,慰藉了身心俱疲的战士。夜间多半是蛮军飞鹰兽疲劳过度,除零星发动空袭外,清静了一宿。

    第二日天色不亮,蛮军空袭尚未开始,百里燕迅速巡视各营,检查战备。

    一路四千里地,死三百二十九人,冻死路上的就有一百八十三人,其余死于高原反应,极少数死于猛兽袭击。

    昨晚扎营匆忙,整个上午南征营忙于重新部署,下午开始挖掘工事掩体。

    公良文的答应的粮草、煤炭如数交割,四十支望远镜也到了志国手上,并很快下发到志国一线将领手中。

    咸军的粮草仍然有近三万石的缺口,百里燕只能去宋国大营,用铜钱和寸银交易。

    此番宋国当家主将是大司马舒潼,一个相当年轻有为的大司马,年仅三十九岁。当然比起百里燕二十三岁拜上大夫,舒潼仍相去甚远,但不得不说,舒潼是宋国多年以来难得的将星。

    传言此人精于韬略,但看起来很是随意的这么个人,其外表根本看不出是个深藏不露,颇具城府的一号人。

    宋国近些年的情况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宋国是晋国附庸下邦,太子米政性格懦弱,登基之后继续维系与晋国的上下邦关系,但宋国和徐国一样,都是草原农耕畜牧的产业,人的性格较为豪爽。

    宋国称臣晋国几十年来国力日衰,自相国以下对晋国之不满与日俱增。加之晋国先是攻打咸国,而后驻兵歧国,最近两三年在咸西吃了大败仗,如今南境有危,晋国又不出兵,宋国成了晋国南大门的挡箭牌,种种不道不义之举,引得宋国上下怨声载道,大有趁机反晋的苗头。

    舒潼此人其貌不扬,做事却是滴水不漏。因宋国在南境有大量地盘,粮草牛羊短时内大有储备并不稀缺,而且舒潼此人也极会做人,连买带送给了四万石小麦,一千只羊、三百头牛,草料数千捆。

    但要是仔细一算,舒潼其实并不亏。且不说这四万石小麦对舒潼而言是九牛一毛,一千只羊、三百头牛,在这大冬天,圈在城里要吃掉多少草料和精饲料,即便不饿死冻死,宰了下锅,不准得被蛮军空袭砸死。

    如此掐指一算,其既做了人情,又解决了自己问题,同时还从百里燕口中得到了口头承诺,待南境战事结束,咸国将向宋国供应钢制兵器、望远镜,以及急需的生活物资和生活小商品,宋国则向咸国提供军马、棉花、大豆和耕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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