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刻让卢皋将剑取来,经通译翻译,可知这把剑是属于蛮军霍奇科家族一个叫霍奇科·纳斯·诺萨博的人物。

    与金雪狄文字一样,金雪狄姓氏首尾兼顾,开头第一排是家族姓氏,中间是人名,缀尾是母族姓,或是以行政区、城池命名的姓氏。

    接过长剑,苏方信详细说道:

    “此剑名曰‘神脉’,象征蛮王至高权利,共有两种形制。其一为蛮王直系所有,其二为旁系所佩戴。只授予蛮王家族中骁勇善战之辈,非等闲所能佩戴,而此剑正是蛮王直系所佩之剑,与蛮王布伦铎家族非同一般。

    此前数百年间,各诸侯国先后缴获七把神脉,却只有两柄此剑,可谓极为珍贵,不想百里燕世子首战得胜便缴获此剑。这也不难怪蛮军为何屡次三番追杀于你,持有此剑者,多半是为世子所杀,他们才会不计代价讨伐世子。”

    苏方信侃侃而谈,塞骞一手压在百里燕右肩,无比豪迈说道:

    “立下此等旷世奇功,不愧是为师的好徒儿,呵哈哈……”

    “恩师过奖了。”百里燕不卑不亢,看不出是喜是忧。

    击杀敌方重要人员固然是好,但不可避免的要遭敌军无休止的报复。想必御客拿到此剑也不会甘心雪藏起来,定是要拿到阵前做足文章鼓舞士气打击蛮军,可想而知咸军日后必成蛮军众矢之的。

    天亮之前,百里燕小憩片刻,天亮后蛮军留下一座空塞仓惶撤离,稍晚斥候来报,蛮军急速南撤,中午前后抵达蛮军主力大营。彭毅并未占领土塞,听从苏方信建议,淋油放火摧毁了土塞南侧墙体,留待今后重修扩建。

    当天中午,彭毅率军结阵向南进逼,与曹驰正形成南北合围之势,布纳楚于下午急速撤军,向霄池方向移动,鹿苑坡之战到此结束。

    彭毅率、曹驰正于布纳楚撤兵后第二日在鹿苑坡会师,曹驰正召集诸将于中军升帐迎接:

    “末将彭毅参见御帅。”

    “彭将军免礼!”

    “谢御帅。”彭毅立身而起,从属下手中转上功劳簿:“末将率军南下突遇咸军,与蛮军激战一日,此乃两军功劳簿,还请御帅过目。”

    “彭将军幸苦!”

    曹驰正话音未落,彭毅又将手中用羊皮包裹的神脉剑献出:

    “此乃咸军主将百里燕所缴神脉剑,为霍奇科家族所有,请御帅验看。”

    只因距离最近一次缴获神脉剑已经过去近八十年,故而在场众人除御客将帅,各诸侯国健在将领并无人真正见过神脉剑。华丽金剑亮出之际,诸将无不为之一惊。

    曹驰正又惊又喜之际猛然心头又是一怔,他亲耳听到,彭毅所称咸军诸将并非魏贤,而是百里燕,他忙是问道:

    “彭毅将军,你方才说咸军主将乃是何人?”

    “回御帅,原歧国二世子百里燕既是魏贤,此事确凿无疑,塞骞大师可以为证!”

    消息一出,帐中众将为之狂震,首当其冲者非王彦飞莫属。

    其脸色骤然是沉到了地面全无人色,心中错愕可想而知。纪尧紧随其后,只觉五雷轰顶天塌地陷,此前便是觉得百里燕与岐王颇有相像,但愣是做梦也没想到,声名赫赫的咸国猛将魏贤竟是已死的二世子。

    这时站于曹驰正右侧苏方义小声问道苏方信:

    “兄长,此事不会弄差了吧!”

    “塞骞大师此生只有百里燕一个嫡传弟子,此事哪里有假。”苏方信肯定道。

    “那……那他在咸国改名换姓又是为何,十年过去,晋国怎能没有识破。”

    “此事说来话长,兄长日后再与贤弟细细道出。”

    苏方信话音落下,目光示意之下苏方义心领神会,眼色立时落向晋将王彦飞。

    帐中争论片刻,纪尧最先质疑道:

    “御帅、彭将军,世子燕早于多年前死于非命,今说魏贤是世子燕,未免儿戏了吧。”

    “纪尧将军。”曹驰正压着声音说:“塞骞乃我御客大师,生平只一个嫡传弟子,得塞骞大师真传,又岂能认错。”

    “御帅所言极是!”彭毅接过话道:“魏贤身怀还有百里燕随身印信,眉心隐有疤痕,所用枪法与塞骞大师完全相符,对往事所忆无半分出入,绝无他人冒名顶替之嫌。”

    “彭将军此言差矣。”纪尧当即反驳道:“印信之物亦可能为盗匪强人劫杀所得,而天下学枪之人甚多,效法塞骞大师枪术者趋之若鹜,难保不会有宵小之徒欺世盗名。

    况且世子燕生性懦弱,既是学得枪术,却无心狠手辣之手段,遭遇强人逼迫之下,难保不会吐露真情,魏贤其言不足为信。”

    纪尧振振有词,似乎是非要搬出DNA遗传他才认账。

    曹驰正此时立刻明白,纪尧是在维护岐王百里律以及歧国的既有既得利益,如果魏贤就是百里燕,将动摇岐王百里律在歧国的统治地位。

    同时卫国、晋国都不可能让百里燕夺回王位,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卫国灭歧,亦或迫使晋国灭歧再灭咸。于情于理,纪尧都不可能为了一个已经死去八九年的百里燕,将歧国推入火坑。

    想到这里,曹驰正不动声色,而是以另一种更为强有力的方式打破质疑:

    “咸军此战斩获蛮军左耳三万余,战马、兵器无数,获神脉剑一柄,当记联军首功!传本帅令,将捷报速发往中原,晓喻诸国!”

    “诺!”

    帐下御客领命,现场诸将猛又一惊。这时公良松小心问道父亲公良文说:

    “父亲,这咸军此行只有一万两千人,如何能斩杀三万人,这要是算上败逃之敌,少说要五六万人呐!”

    “既然彭毅认下斩首数,咸军定是割下了左耳为凭证。而且只多不少,三万余只怕是那个余字不能说。”

    公良文心里清楚,曹驰正只说三万余,只是为了凑个三万的整数,实际可能根本不止三万,只怕是说出来,让各诸侯军颜面扫地,加剧各军之间责任推诿阳奉阴违。

    其二时机微妙,卫、晋、歧三国在百里燕一事上此时立场可谓是高度默契一致,于情于理卫、晋、歧三国都不愿意看到一个做强的咸国,亦或是强势回归歧国的百里燕挑起战争。

    曹驰正当众宣布斩获,既是迫使三国合力,同时间接承认了塞骞、百里燕与御客间的某种特殊关系。即便百里燕并未真正受戒,但并不妨碍御客在中原宣传造势,为日后中原争霸惩戒诸侯国打下伏笔。

    曹驰正用意,可谓是一石多鸟,事实上只用百里燕一人,迅速压服了卫、晋、志三国。只要稍有怠慢,日后咸国做强,亦或歧国翻身,御客的默许和支持,直接受害的都将是三国的土地,卫国、晋国无疑将首当其冲。

    公良文此时反倒庆幸兄长公良义,力主恢复咸国邦交,通商开市,以牵制晋国的策略。至少短期内,百里燕主政咸国,首要目标会是晋国和长孙,仅此两国就足够百里燕忙碌一生。待其一死,咸国还是咸王的国,而不是百里燕的。

    帐中鸦雀静默噤若寒蝉,王彦飞自始自终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纪尧听到斩获之后,如爽打得茄子立马偃旗息鼓,显然继续争论魏贤是否是百里燕已经毫无意义。对于歧国这样的小国,只要得到御客的默许,换个王,根本是轻而易举。

    至于卫国,沈毕尚在天南关,但其他诸将脸色如临大敌,他们倒是没有公良文想的多么透澈,而是更为务实的暗中观察揣摩着纪尧、王彦飞如何反应。

    曹驰正的手段可谓是立竿见影,见众人不再非议,他又是说道:

    “诸位将军今日回营准备,大军明日即刻向霄池开拔,不得有误!”

    “我等遵命。”

    诸将异口同声,随即各自散去,临了走到帐外,王彦飞一个踉跄险些栽倒。见此一幕,彭毅一旁说道:

    “御帅,此人便是号称铁无痕的无道大将军的王彦飞?”

    曹驰正负手在后点了点头:

    “正是。现在终于明白,百里燕当日缘何与王彦飞见面不合,原是有杀母大仇,日后怕是不好办呐。”

    这时苏方信说:

    “御帅当早做防备才是,以免生患。”

    “苏军师也如此以为?”

    曹驰正反问,苏方信担忧道:

    “百里燕纵然能顾全大局,晋国、卫国怕是不能,御帅万不可不防。”

    “本帅方才已有考虑,但眼下也就只能随着方就着圆,先勉为其难吧。走,去看看塞骞大师与公子燕。”

    一行人等离开中军,随即前往咸军住处。而与此同时,王彦飞回营后一反此前的沉默,恼羞成怒暴跳如雷,歇斯底里的咆哮着:

    “为何是他,他为何没死,为何!”

    “将军息怒。此事应从长计议,速速报知大王,报知太子。”护将劝道。

    “滚!都给我滚出去!”

    “将军!”

    王彦飞铁黑着脸色,抽出锋利的佩剑,一剑将大帐桌案砍成两半,再次呵斥着:“滚!”

    护将连忙退出,刚到帐外,纪尧入营而来,已是听到方才震怒,主动上前拦住王彦飞护将,来到远处小心问道:

    “请问王将军这是?”

    护将小心说道:

    “原是纪尧大将军,王将军正为百里燕之事大动肝火,纪将军也是为此事而来的吧。”

    “是啊,二世子早已登天,如今凭空现身,又岂能是好事。本将前来正是与王将军商议此事,还请将军代为引荐。”

    “那好,纪将军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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