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燕列阵东门,战线正面宽度极大,而纵深潜,一旦侧翼遭遇攻击,队列会迅速陷入混乱,此时守备营中金雪狄人再从东门杀出,将把整个阵列一切为二,这是正面宽大阵线最大的弊端。

    如果将四门团团围住,七万人包围五万人,无异于稀释自己的兵力,给金雪狄人各个击破的机会,而如果收窄战线,增加战线纵身厚度,进退极不方便,同样也要面对侧翼被攻的窘境。

    权衡利弊,正面摆出宽大阵线将有利于进退,但要避免侧翼遭受攻击,就不得不选择一场硬碰硬的正面对决。

    卢皋的混成军与御客的联军战力最强,人数共计四万,金雪狄人从北翼迅速迂回之际,营中守军正迅速集结,企图击溃联军北翼之后,从正面杀出,将联军从中间切断。

    与此同时田鹏派出死士,数人为一组,十数组死士披着鱼鳞铁甲,顶着木盾,怀抱一桶火药,迅速抵近至东门木栅围栏下,点燃导火索迅疾回撤,少时随着十数声爆炸,碗口粗的木栅围栏转眼炸开长达百步缺口,爆炸威力杀死半径十五步内所有活人,气浪波及数十米外。

    不等金雪狄人从错愕中回过神来,一声战号骤响,联军战卒在弓弩、石炮车掩护下疯狂涌入缺口,杀奔大营。尚在集结中的金雪狄人不仅没有等到分割联军的机会,相反被巨大的爆炸声惊为天人。

    激战至申时初刻,联军取得上峰,百里燕突然下令收兵:

    “蒋杰,传令司空南、方亮新卒营、白合、田鹏新附民军撤兵!”

    蒋杰不解问道:

    “大人,天色尚早,我军已取得上峰,此时收兵是否太过于仓促了些?”

    “休得多问,依令行事!”

    “遵命!”

    少时,杀入营中人马拖着自己人的尸体与伤卒且战且退,待到撤尽,百里燕下令方亮卢皋和御客联军撤兵,令司空南、方亮率新卒营前去接应断后。金雪狄人此时吃了大亏,在新卒营夹击接应之下,未敢追击。

    战事气势正盛,联军杀得正值兴头,突然下令提前撤兵,诸将都不买账:

    “将军,我军士气正盛,怎就提前撤兵?”

    司空南质问道,他与诸将都知道既定部署,但没想到会撤的这么早。同样抱怨的还有资历最老的卢皋:

    “如此一撤,今天这一仗前功尽弃,弟兄岂不是白死了。”

    抱怨声不绝于耳,百里燕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等只知道厮杀,可知道我们伤亡了多少人?”

    “多少?”卢皋追问道。

    “站着的还剩五万九千多人,躺着坐着轻重伤员还喘气的小七千人,战死三千多人。我估摸着金雪狄人伤的比咱们多,但死的比咱们少。如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有何益处。”

    “那将军作何打算,莫非还要再攻?”司空南问。

    “待大军稍作修整,我大军强攻东门吸引兵力将其包围,蒋杰点兵一千,将此前散落遗弃兵器尽数收缴,卢皋、司空南、方亮带足火药,于我迅速绕行至西门,方才一战我军只攻东门,金雪狄人必将伤兵安置于远离东门的西营,故而将门西门木栅围栏炸开后,优先斩杀去伤员,劫走兵器,而后撤出退回本阵。”

    一言既出,现场一下沉寂,此时所有人恍然大悟,不禁暗想,这招真他娘的毒啊。

    由于联军披甲不如蛮军,火药杀伤直接致死率不高,于是导致联军阵亡率比蛮军高,新附民军伤亡比联军更高,得益于联军数量优势,金雪狄人的负伤率较高。

    但眼下联军死一个人少一个人,短时内无法补充,因此百里燕历来以达成目标为宗旨,从来不主张打堂堂之阵。

    迅速完成调兵遣将,半个时辰后百里燕再攻东门。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前番步步紧逼光扔火药、酒精,直接抵近至大营跟前,组成盾阵挡在最前,长枪短剑穿插期间,怼着木栅围栏后金雪狄人便刺。

    同时掷弹兵、弓弩手龟缩在后,怼着营内蛮军人多的地方一顿乱炸,箭矢疾射,将之主力牢牢吸引至东门,而步军分从两翼迂回炸开南北两侧大营,迅速将金雪狄人向东门人员密集处驱赶,人员越密集,火药的爆炸覆盖率同时越高。

    激战至黄昏,基本完成三面合围,在联军凌厉攻势之下,蛮军濒临崩溃,此时战事比预计的更为顺利,南北两营打通之后,卢皋、司空南、方亮甚至不需要炸开西门,轻易杀到西营,迅速斩杀蛮军伤兵,劫走兵器退回阵中,前后不过两刻钟时间,几乎未遭抵抗。

    入夜,蛮军来自西大营援兵隐约可见,昨夜六万伏兵匆促调往西北大营,若要驰援西南大营,就只有将昨夜调往西北大营的六万伏兵再次调往西大营,待抵达后,再调西大营守军前来驰援西南大营。

    如此一来一去就得一天时间,除非是弃守西大营,直接调兵来援,而如此一来,金雪狄人在不知联军意图和底细情况之下,担心将被从中间一切为二,因此断然不敢将西大营抽空,只能坐等。

    百里燕此前预估黄昏时就应见到蛮军援兵,不想到了天黑方才见到,可见此处主将应变能力很是一般,或者说,联军的战力和火药令其印象深刻,其高估了联军实力。

    酉时四刻,百里燕迅速收兵,趁机蛮军援军尚在十里之外,迅速撤回西山。抵达西山时已是后半夜,经过修整和补充后的公良军早已等候在此。

    见百里燕骑马而来,公良文催马上前略施一礼:

    “燕公子幸苦。”

    “不敢当,皆赖将士奋勇,燕岂敢独揽贪功。”

    苏方义这时也骑马迎上前:

    “燕公子,我军伤亡如何?”

    “阵亡近六千,伤一万五千余人,不过,金雪狄人少说得死一万六七千,伤的得有一万。”

    公良文闻讯不解:

    “蛮军为何战死如此之多?”

    百里燕冷笑道:

    “呵呵,在下趁其不备,派出一支人马,劫杀其伤营,仅斩杀其伤卒便有八九千人之多,倘若不出此下策,其阵亡者至多与我军持平,甚至我军还得更多。”

    “哦……”

    苏方义、公良文二人无不是脸面老筋瞪翻双目,愣是再厉害的计策,也没比百里燕这一计更为狠毒。

    大略道出战事经过,百里燕将兵器尽数转给公良文和苏方义。

    此一战缴获兵器两万三千余件,箭簇十余万支,丢失兵器四千多,消耗火药非常多,总计扔掉三千多个,不过火药都由咸军看管,分配多少基本上是百里燕说的算,扔掉了还能再有,而公良军和御客就不能如此随心所欲了。

    公良军迅速武装起来,于当晚再次袭击蛮军西北大营,得缴获若干。

    第二天下午经过修整补充,百里燕二度袭击西南大营,金雪狄人就在三大营之间疲于奔波消耗。战至第三日夜,公良军从七万骤增至十万,一举击溃了蛮军西北大营,得胜而还。

    不出苏方义的所料,金雪狄人营中粮草也就够他们吃一个月,即便尽数缴获,对于三十余万人而言无疑是杯水车薪。

    修整补充一夜,联军起兵十万,公良文、百里燕各领五万,出西北,徒步五十里直抵达西河边,被公良文击溃的西北大营击溃后,苟延残喘逃往西大营,沿途未遇任何阻拦。

    河面上战船河面来往穿梭,战船的形制与中原极不一样,是一种尖头的早期风帆划桨战船,上层为两根或者三根桅杆,挂四角帆,下层为划桨。顺水顺风可扬帆,逆水逆风划桨,较为便利。但划桨船受船体限制,无法造的很大。

    整体而言,金雪狄人的造船技术远不如中原,由于没有作战需求,而漕运不发达,同时独角马惊人的载重,承担了更多运输物流,在农业形态社会的早期,削弱了漕运的价值,继而当生产和经济运转以固定物流方式形成系统性结构时,再想改变基础设施和相关领域的技术,将非常困难,成本和投入将会很高。

    金雪狄水师发现联军之后,不敢停船,上百艘一直往来于江面,看不出有任何的阵形和章法。

    “公良将军,眼下时间紧迫,我军不宜久留,我观蛮军战船兵士不多,以我之见,不妨抽联军习水性者,直接乘坐木筏夜袭强登战船如何?”

    公良文捻着长须思索了片刻:

    “此前我中原从无与金雪狄人水军交战,虽不知其深浅,但据某所知,其水军兼从步军陆战,从未有过战事,怕只是徒有水军虚名,根本不习水战。直接强登劫船,虽是鲁莽了些,但本将看,此法可行。”

    “那就趁天色未黑之际伐木,以利我军修造木筏浮桥。”

    与公良文一番商议,百里燕决定天黑之前伐木修造木筏,抽联军习水性者,夜袭金雪狄水军,夺取战船。

    时下正值三月间冰雪尚未完全消融,河水依旧刺骨,若是在北海,三月桃花水,温暖如春,夜间偷袭战船,以潜水为上策,乘坐小船或是木筏极为危险,很不专业。

    但得益于金雪狄人不习水战,其本土数百年未有战事,水军几乎是陆军的附庸,从来就没有打过上规模的像样水战,毫无水战经验,很难说有什么战斗力。

    百里燕甚至怀疑,金雪狄人前番已将水军抽调上陆,已被联军所击溃,船上恐怕根本就没多少真正的水兵,否则不会如此惊慌失措胡乱的往来于河面,连个基本队形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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