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船顺水而下追了有两个时辰,于后半夜之际划船回到船队:

    “大人,敌兵火光渐行渐远,应该是去的外湖。”

    “外湖?”

    百里燕蹙眉将信将疑,这也可能是金雪狄人的诈计。如果是先往北走,然后白天再绕回原路扑向西山,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他道:

    “金雪狄人是否可能先向北行,而后白天折返原路扑向西山?”

    “有此种可能。”蒋杰肯定道,接着又说:“不过大可不必如此,完全可以秘密抹黑向北行军,待到明日白天再扑向西山。今夜如此兴师动众被我军发现,除非金雪狄人料定我军无法识破其诈计。但几番较量下来,东岸金雪狄人断无此种谋略。故而属下判断,其走的如此仓促,多半不会是设计扑向西山,而是就是直奔外湖而去。”

    “嗯,分析的有道理,他们就是奔外湖而去。看他们如此匆忙,定是苏先生在外湖重创了他们,否则河边的骑兵不会如此仓促连夜大举出动。不过我军也不能大意,即刻通知各船,明日北上,各船务必盯紧东岸,有任何异常即刻报来。”

    “遵命大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即便是微乎其微的可能,都可能遭致灭顶之灾。

    翌日巳时,船队沿河北上。随着南方进入雨季,河水的流速明显增快,船队于黄昏前抵达西山河段,行船三十里至天黑,与司空南接上头。将人员下水,百里燕、蒋杰坐着木筏在岸边登陆。

    “昨夜今日可有异常。”百里燕问道。

    “并未无异常,也未发现有敌兵深入,末将已派出百人队潜入西山联络苏军师。”

    “西山外敌营情况如何?”

    “三处大营尽数龟缩至西大营,有万余人马驻守,另有两万多人尚在后山外围抢通山洞争夺山头,具体情况尚不明朗。”

    “如此说,蛮军西大营只有一万多人,真是天赐良机!”

    百里燕原以为西山被封后,金雪狄人应该龟缩后山外围,如此可以集中兵力防守隘口,严防被联军登陆偷袭,同时也能救援西山内被困的兵马。如今将山外三万人马一分为二,无疑是犯了兵家大忌。

    敌主将如此布防,多半是仗着联军水军兵分两路,水兵不足以威胁陆地,同时又担心西山外的大营粮草辎重有失。

    如若全部龟缩进山,其大营中囤积的粮草辎重就必须有人搬运,而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和人力,他们腾不出手搬运营中的粮草和物资,而又不想从德朗基西河东岸调兵南下,只好出此下策分兵把手。但显然是没料到联军暗渡陈仓在此,以偷袭其后。

    司空南详细交代清楚,百里燕随即与蒋杰说道:

    “你连夜率船返回德朗基,将三十艘船还给上游,以免德朗基以南之敌生疑强渡西河。而后率领其余船只装运粮草、兵器、草药还有火药,运来西山等待我军接应。”

    “属下遵命!”

    大局已定,百里燕现在最担心的不是丘比贡之敌,而是德朗基以南的穆尼新兵军团,其虽被阻于西岸,东岸消息短时内无法送达,但主将谋略不可小觑,上游突然少了三十条船,虽然只有短短两天,但很难说瞒得过他。

    与蒋杰仔细吩咐,其下半夜返回船队,连夜逆流而上返回德朗基。

    百里燕令方亮抽调五千余人换上金雪狄人军服,其中两千人配以辅助兵牛皮甲打头阵,其余人等一概撤去发髻,以石膏水糊头,将发染白,连夜赶路十多里,天亮前再度隐蔽入山中。

    本想令卢皋率军同行,其自肺部受伤后,恢复的一直不好,体力大不如前,此番要翻山越岭,而非骑马,百里燕担心他吃不消,故而继续留他在德朗基看管军资。

    连日阴雨让被困山中的蛮军日渐被动,联军封锁了要隘,占据了周边所有通往外界的山头,金雪狄人必须逐一争夺,而淅淅沥沥的雨水让攻山变得愈加艰难,雨水的到来,虽然让简陋的黑火药武器变得不怎么好使,但地利令联军占据着绝对的主动。

    当蒋杰率船队抵达德朗基时,三十艘船继续向南行驶,与在西河上游巡逻的二十艘战船汇合,消息也很快送到军团长穆尼的帐中:

    “启禀军团长,前日北上的三十艘战船方才又回来了。”一总长飞快说道。

    “回来了!刚才吗?”穆尼心起疑窦。

    “是的,就刚才。属下怀疑,一定是特米尔军团的水军又被联军击溃。”

    “走,去看看!”

    离帐骑马来到河边,江面上战船来往络绎不绝,穆尼令婆嵩省调来床弩,试图打击沿岸两百步内战船,但收效甚微,联军根本就不靠岸。

    而德朗基山口以南的西河段河面较宽,最窄处也有两里多,最宽处达到了五里,无法对战船造成实质威胁。于是又调工匠前来打造投石机,但效果和射程都远不如射程达两三里地的奆石机,且发射效率低下,不痛不痒毫无用处。

    掏出望远镜,穆尼仔细观察河面每一艘驶过战船,丝毫没有任何水战交战的迹象。

    当然,金雪狄人从没有发动过一场像样的水战,穆尼无法得知水战后会残留何种战斗遗迹。但至少最基本的作战气势,和兵员状态是显而易见的。

    船体也无丝毫的损毁,根本不像是经过一场大战的迹象,但要是说特米尔的水军不堪一击,完全未给联军留下任何伤害,那就未免妄自菲薄了。

    “情况不对!”

    “阁下,哪里不对?”下属问道。

    “北人战船并未作战,他们的兵士都生龙活虎,毫无任何战斗状态,这三十艘船定然不是去参加作战。”

    “那会是亚布克强渡西河,北人调船阻击。”

    “不可能。其五十艘战船巡逻于此,我军二十多万兵马尚且无法渡河,更别说下游有七十多条船,亚布克连同新兵二十万人,又如何渡河。我怀疑,下游东岸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北人极可能是调船运兵北上了!”

    “可丘比贡东西两地有我军小二十余万,加上德朗基东岸的十几万,我军在东面至少有三十多万人,区区几十条船,两天能运多少人!”

    “这才是关键,他们运走的兵力断然不会多,既然不多,那为什么还要运兵,只能说明这区区几万人足以彻底改变东面的战局,丘比贡一定是发生了大事。这下糟了,我们被他们切断于两岸首尾不能相连,对岸的消息短时内难以传到这边。”

    此刻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窜上心头,穆尼隐隐感到一丝不详,他实在难以理解特米尔在丘比贡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联军运走区区数万人改变整个战局。

    脑中思绪乱飞,此时雨也越下越大。思考片刻,穆尼沉声说道:

    “不惜一切代价,即刻遣人过河,前往纳基卡斯大营问明情况,向卡顿森发出警讯,速将西河下游亚布克营中,将此前十万新兵调回,从我本部抽调十万新兵,一人配两匹战马,南下绕行增援丘比贡,先去丘比贡西山卡顿森大营,若无事,即刻赶去特米尔大营,越快越好。

    此外继续加强德朗基山口攻势,日夜不停。不论死伤多少,趁雨季尽可能杀伤敌军,消耗他们!”

    “遵命阁下。”

    从德朗基以南取道西河上游前往丘比贡,十万人,一人两马日夜行径最快也要走三天,这还不算架设浮桥,即便此时出发,抵达西山至少得六七天。

    时间是公平的,紧张的不仅只有敌人,留给百里燕的时间也不宽裕,他必须抹黑行军白天修整,以避免暴露,仅仅翻越十几里山路,就足够他耗费一个整个晚上。

    直到登岸后的第三个夜晚,两万余人走出深山老林,此时距离金雪狄人西山外大营还有二十多里,但天色已亮,大军再次隐入山中蛰伏,待到入夜,已经第四个晚上。

    “将军,斥候来报,今日下午西山外大营敌军突然戒备,似乎已经察觉我军。”

    司空南将斥候所见详细道出,百里燕犹豫片刻问道:

    “是今日下午开始,还是此前就已经加强戒备?”

    “是今日下午申时前后,尤其加强了面向西河一侧的警戒。”

    “这就怪了,难道真是暴露了?怎会不早不晚的赶在今天?”

    “将军,还是否按原计划攻打敌营?”

    “西大营兵力可有增加?”

    “斥候未见增加,但如若敌已有准备,定是有埋伏。”

    “可为何不见南面有增援。如若敌方有备,其在德朗基西河东岸尚有七八万新兵,调来两三万,我军将非常被动,但却未见南方有援兵,此处守军为何突然戒备,如此岂不有悖常理。”

    “那会否当夜离开德朗基东岸的敌骑兵,在我军不知情下,又折返此处暗中埋伏于我?”

    “那可是五六万人,除非他们半道分兵,一部去了外湖,一部来了西山。即便如此,那么些马匹是藏不住的,除非他们半道分兵徒步而来。

    况且说,斥候在此盯了两天,今天突然有异动,而不见增兵,那定是没有增兵,而是从西山外围调出了部分等着伏击我军!”

    “那我军是战是退?”

    “战!”百里燕当机立断:“其若有备,只能是防我军。今夜若不行动,明日或者后日,敌兵定从德朗基西河东岸向此增兵,我军将再无机会可言。

    这样吧,此处东南距离敌西大营是二十里,距离东北后山外围也是二十里,敌若有备,定从山中调兵埋伏于西大营外,其山中兵力定然不多。但由此进山需翻山越岭二十里,行军一夜明日再做一日修整,摸清敌情之后夜间下山,发起攻击。”

    二十里山路不是两个小时的羊肠小道,是两万人顶风冒雨,抹黑翻越数座没有路的大山,道路泥泞湿滑,环境极为险恶,难以保障行径的速度和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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