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苏方义,百里燕深施一礼:

    “苏先生快请。”

    “呵呵,燕公子客气了。”

    二人边走边道:

    “苏先生,上午听闻赵、陈、燕、卫、徐五国聚集治所,可是为了分财?”

    “正是如此。五国已各拿了好处,与我御客达成协定,就此不再纠缠过问赎金一事。”

    “哦,真是好快的动作,那怎就没有宋、晋、歧、长孙四国?”

    “你且听我慢慢说来……”

    苏方义将昨夜至今发生之事详细道出,百里燕得知不计金银珠宝,上缴的商货和战利品能折三百二十七万寸银,未免也是吓了一跳:

    “真没想到,最后竟然能值这么多。”

    “中原战时消耗甚巨,牲口死伤甚多,是那几十万匹独角马、战马、驮马折银钱较多,再有便是香料、皮货、名贵药草、土产、珠宝,其他虽然值钱,但数量却不多。御帅仔细一想,投各国所好,待他们暗中策动之际,各个将其击破。”

    “那这里面应该不包括健宝马和千里马吧?”百里燕忙问。

    “燕公子放心,御帅自有分寸,此事五国已经认下,现在只有宋国还需燕公子前去安抚。”

    “说道宋国,在下正要向先生请教,这旷硕倒底是何许人也,舒潼战死之后,宋国情况怎样?”

    “据我兄所说,舒潼战死之后,宋王贬废舒潼一系,现在宋国皆由晋系朝臣把持,旷硕同是晋系。”

    “如此说,旷硕与王彦飞是一伙儿的,一软一硬来诓我好处。”

    “正是,但宋国毕竟是南境三国,不分好处有违早盟约。”

    “那好吧,此事我去周旋。”

    王彦飞寄希望于软硬兼施,以面让纪尧出面,一边又让旷硕打着舒潼的幌子骗取好处,最终受益的仍是晋国,日后还能从咸国身上榨取好处,百里燕甚至已经预见到,不久之后的贸易大战即将开打。

    中原金银稀缺,长期都有较为恒定的市场价值,陡然间公开输入大量金银,势必导致各国哄抬物价,致使大宗商品价格水涨船高,造成贵金属贬值,购买力下降

    与苏方义商定计策,百里燕当晚亲赴宋军大营去见旷硕。旷硕相当殷勤,礼数很是周到,百里燕当然清楚这些表面的客套,无法掩盖其内心深处的害人之心。

    “最近风头正紧,让旷大司马等候许久,燕很是过意不去啊。”

    “诶,燕公子何出此言,旷某多等几日也是应该的嘛,呵呵……”

    “旷者豁达也,还是旷大司马宽厚豁达,燕钦佩之至。”百里燕略施一礼,又道:“明人不说暗话,想必今日之事,旷大司马已知晓。”

    “唉……”旷硕故作哀叹:“我宋国地广人稀国力衰微,怎能与徐、卫相提并论,奢求非分之想。”

    “诶,旷大司马此言差矣,本将当年若无舒潼将军相助,岂能有今日。其实御帅那边也是有难言之隐,卫国胃口实在太大,分走了至少一半货物,御客总堂又设在徐国,御客还有赖徐国荫庇,也不能少给。宋国在南境损失虽大,但本国尚存,故而御帅也很是为难啊。

    但是我咸国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宋国所难,便是我咸国之事。这样吧,本将愿从我国好处当中分出金雪狄上等战马两万匹,公独角马三万匹,母独角马两万匹,皮毛、香料、药材等价值五十万寸银折价货物,珠宝玉石五百斤,旷大人以为如何。”

    “诶…岂能令燕公子如此破费,使不得使不得。”

    旷硕连连推辞,百里燕依然不依不饶继续加码:

    “应该的,应该的嘛。此外宋国军力孱弱,本将随行兵器数十万,也调拨部分赠与旷大人,以便贵国重炼兵器,如若不够,本将再向御帅请调铁甲分予宋国,助贵国提振军力,以安边疆。”

    “多了多了,实在太多了,我宋国何德何能收受如此重礼,燕公子真是太慷慨了。”

    “旷大人这话就见外了不是,就凭本将与舒潼将军的交情,这些着实还太少,要不再加二十斤金刚石如何。”

    “够了够了,旷某怎能收受如此厚礼,这叫我国如何感谢燕公子是好”

    “诶…说谢可就生分了,只要日后贵国的大豆、棉花、好马若多多能疏入我国,价钱也好说,旷大人意下如何。”

    “还是燕公子慷慨啊,不过燕公子可是歧国世子,怎的不回歧国,反为咸王效力呢?”

    “实不相瞒,咸王待燕恩重如山,燕又怎能忍心弃之。”

    “啊……是的是的,咸王宽厚早有耳闻,能得燕公子大才,日后能定图强,呵哈哈……”

    旷硕心满意足笑的合不拢嘴,继续又是说了一些生意,百里燕不久便是离去。回馆驿途中,蒋杰很是不解,问道说:

    “大人,给宋国的可不比给徐国的少啊,这值得吗?”

    “你以为这些东西最后真能落入宋人手中?”

    “大人意思是说,晋国要勒索宋国?”

    “岂止是勒索,是讹诈。你不见本将给了宋国那么些许铁器,这些东西晋国不缺,但是宋国急缺,故而晋国多半是不会要的,如此一边输财于宋国,一边输兵给宋国,晋国勒索宋国之后,宋国能善罢甘休吗?”

    “哦……这不是人前说和,人后刀子吗。”

    “正是此理,届时有宋国哭的时候。”

    宋国归根到底是晋国的附庸,比下邦还要低一等,宋国今天得到的,无不是明天被晋国勒索,宋国毫无反抗能力,只能忍气吞声,当这种压迫积累到一定程度,只要一个火星,宋国这个干柴,就能烧起熊熊烈火。

    百里燕现在先给宋国递去一把快刀,武装起宋国,日后志、晋反目,宋国这把快刀关键时刻就能要了晋国的命。

    离开宋军大营不久,消息很快传入王彦飞耳中:

    “消息确凿?”

    “消息千真万确。”密探说道,继续又言:“不算兵器、甲胄、珠宝、玉石,其他至少得值百万寸银。”

    “真没想到啊,百里燕随便漏个手,竟也能值百万之巨,暗地里还不知道藏了多少!”

    思索之际,帐外亲兵来报:

    “启禀大将军,岐军纪尧将军求见。”

    “有请!”

    “诺。”

    王彦飞屏退密探,不久纪尧匆匆而来:

    “王将军,你倒是拿个注意啊,这卫、燕、赵、陈、徐都得了好处不在追究,我们岂不是给曹驰正晾在一旁了吗!”

    王彦飞故作难色说道:

    “卫国已得御客巨额好处,断然不会出尔反尔,况且公良文所得甚巨,陶敛更没有道理再索要好处,如今只剩下你我两家,已无先机可言。依本将看,暂且罢了,待日后再找咸国算账。”

    “这,这怎可以,如此你我两家岂不损失最大!”

    “那纪将军可有把握战胜卫国?”

    王彦飞反问道,眼神颇为不善。

    纪尧立时明白过来,已是想到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却也没听说晋军得到好处。此时要是逼问,非但王彦飞不会承认,还得被骂个狗血喷头。

    略作思考,纪尧小心说:

    “王将军,南境之战你我两国伤亡巨大,他国皆得好处,却独独你我两家没有捞到便宜,御帅如此厚此薄彼,未免有失公允,不如你我明日去见御帅,讨个公道如何?”

    “好啊,本将正有此意,明日就去找那曹驰正评理,否则绝不善罢甘休。”

    王彦飞说的信誓旦旦,结果第二天突然抱病,只派出右都督前去讨要说法,此外还有长孙国,宋国大司马旷硕也是去了。

    虽然暗地里百里燕塞了不少私货,但面子上依然得维持没有拿到一丁点好处的受害者形象。

    当然,晋国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但形势比人强,王彦飞强作出头鸟,不会落下好结果。于是这个重担不久之后落到了西寰的肩上。

    五月初,卫国沈毕最先撤兵返回防区,而后是燕、赵、陈三国。王彦飞走的时候,连带把旷硕给拖走,这个时候纪尧才明白过来,原来王彦飞早拿到了好处,他被出卖了。

    长孙国仍死皮赖脸上门讨要好处,不断骚扰百里燕馆驿不胜其烦。

    于是五月上旬,百里燕离开月城前往业绥祭拜咸军亡魂,一同祭奠塞骞、吴登、鲁诚、宋锦等人。

    五月中旬,新附民陆续经天南关抵达月城,出发时有一百四十余万人,抵达月城后仅剩一百三十七万余人,沿途病死、失踪、兽袭、冻死亡故者达数万人,多数是伤病员与妇孺。

    各诸侯军小道消息非常灵通,闻讯当被俘初押往南方的三十二多人,不计御客在内,活着的还剩下十多万,捞得不少好处,还有许诺的金银,于是立马又遣人返回月城索要这些兵马。

    百里燕与公良文、公良修早定下策略,这些联军老卒无不是两军一手拉扯起来的劲旅。

    且不说他们的手中的金银,这些人战术战法极为娴熟,知道秘密太多,熟稔咸军、志军战法,劫掠之事都是他们一手带人所为,贸然放回去,后果不堪设想。即便放回去,绝大多数人不会得到重用,也是浪费了大好的军事资源。

    于是北还路上,百里燕、公良文是连哄带骗,连同工匠在内,骗住了十三四万人,待安置返回咸国后,一并将其家人从母国接来。其余数万想要回国也不强求,奖金如数发还。

    而事实证明,若干年后,这些自愿回国的老卒不仅被骗走了金银,多数没落得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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