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燕判断西貘夷人并不可能用复杂手段提取到铂金,最大的可能是来自于金矿或银矿的伴生,而古思弥汗之后的说法,也验证了这一点。

    铂元素多是情况与其他元素矿物伴生存在,金银伴生铂金的矿物并不罕见。由于铂的物理特性和熔点高于白银黄金八百度,因此铂在自然条件下不易形成合金。

    含有铂金的金银矿石通过冶炼,会产生无法融化的铂金,而铂金密度是银的两倍,与金相仿,因此铂金会沉淀与白银,或是浮在黄金当中。

    西貘夷人开采黄金白银偶然间发现了铂金,因其与白银相当,且不会腐蚀,早期西貘夷人还曾以铂金当白银使用,试图与中原交换货物,但铂金的熔点极高,非木炭和单纯用煤所能冶炼,因此铂金无法浇铸定型,被中原所排斥。

    但铂金可在加热后软化,西貘夷人籍此将碎小亦或大块铂金捶打加工成首饰,或是器皿用于装饰和日常用品。

    按古思弥汗的说法,十斤白银可得二三两或半斤铂金,二十斤黄金可得半斤左右铂金,由于铂金花不出去,几百年来的存量极为客观。

    听到这里,百里燕心中意动,他说:

    “本侯观此硬银甚是精美,尊使可否卖与本侯一些,本侯愿以高价购买。”

    “哦,永兴侯愿买硬银?”古思弥汗心中大喜过望,忙又问:“侯爷欲购多少,作价几何?”

    “硬银产自贵邦,所耗人力火耗本侯都不慎明了,还是尊使出价吧。”

    “那好,且容我想想再做答复。”

    受技术制约,照城有毒铂矿的开采、冶炼落后,成本高的厉害,加之毒化污染和土地污染,这个成本更高。西貘夷的铂金来自于金银冶炼的副产品,其冶炼、技术和环境成本低得多,古思弥汗必然不会狮子大开口。

    少时片刻,古思弥汗打定主意开口说道:

    “八成银价如何?”

    “这价格是否太高了,本侯打先算购买一百石,尊使否便宜些。”

    “要这么多呀!”古思弥汗吃了一惊,心中即刻起疑,他问:“永兴侯要这么些硬银做首饰?”

    “哦,是这样,想必尊使也知我咸国能制精准用器,所用秤砣皆为铅铸或铜铁等,但无不易于腐锈而不准,寻常百姓用之交易小额货物倒也无妨,倘若是大额金贵货物,乃至金银计量,便只能用金银为秤砣。

    而咸国如今每年所造精准用器数以万计,倘若都以金银为秤砣,国库焉能承受。如今有此硬银,正好用于精准秤砣,若是价格太贵,恐难承受。”

    古思弥汗极是聪明,其很快发现破绽:

    “硬银无法熔化,又如何能制成秤砣呢?”

    “将之烧红压入铁质模具之内,而后反复捶打成块,待其冷却后交予金银匠手中,反复打磨便可。”

    百里燕违心说道,古思弥汗听着有几分道理,遂是说:

    “银价的六成五分如何?”

    “六成,本侯可在货物中再让些利给贵邦,但明面的交易只能以六成银价交易,尊使意下如何?”

    “嗯,可以,如此倒也不亏。不过仍需得我族头人允诺方能交易,还望永兴侯见谅。”

    “无妨,本侯可以等。”

    “那就这样说定了,在下即刻遣人返回国中,尽早与贵国通商,互通有无各取所需。”

    “尊使所言极是,兵戎相见非是两族百姓所愿,还是通商的好啊。”

    其实中原民间也想通商,但生产力低下,路途遥远,运力也有限,让通商的成本很高,同时统治阶层的贪婪,和内部政治矛盾,让统治者更趋向以武力手段转移国内矛盾,同时以掠夺获取金银资源。

    但本质上增加的金银并不能解决生产力低下,人均物质不足的根本矛盾。相反将输入通胀,让经济恶化,进而反复跌宕循环,最终形成日子一不好过,内部一有矛盾,便以武力对外转嫁矛盾,再度获取贵金属输入的周期性震荡。

    从某种程度而言,卫国东进依然是其国内政治矛盾,叠加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畸形造成的结果。

    与古思弥汗的谈话持续了两个时辰,离开时,古思弥汗送了一大盒的铂金饰品。铂金在中原没什么市场,西貘夷人的铂金首饰并不受上流阶层欢迎,更多是中下层有点小资的富裕人士购买佩戴以妆点门面。

    铂金无法行事贵金属职能参与流动兑换,但其价格并不比白银便宜多少,色泽和外形却与白银相仿,因此给人以错觉,在梁国只能以铜钱购买,而无法用白银或是黄金交易。

    中下阶层由于贵金属的稀缺,因此更青睐用铜钱交易铂金的饰品,以凸显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总的来说,铂金多数只梁国在津邺城中流行,外界乃至多数人将之与白银混为一谈,分离不清。

    此时周空、春柔、春芳等在不远处一家饭庄中,百里燕寻到此处不见唐桃、百里芳与许扞三人,便是问道周空:

    “唐桃与芳儿呢?”

    “一个半时辰前去了四季坊,许是还在那里。”

    “四季坊?那不是乐坊嘛,两个女人家,去四季坊做什么。”

    “要不去看看。”

    周空提议道,百里燕点头同意,遂是携众人前往四季坊。

    四季坊是津耶城中最大乐坊,歌舞鼓乐一应俱全,尽管没有妓院的勾当,但也是乌烟瘴气拉皮条的地方。

    不似咸国实行整肃多年,乐坊、妓院经营范围界限清楚,相对遵纪守法,其他诸侯国的情况要复杂得多,仍停留在原始诈取血利的经济模式,坑蒙拐骗杀人害命之事层出不穷。

    百里芳在国内看到的光鲜,但到了国外基本上是社会最黑暗的一面。

    少时徒步抵达四季坊,三层的楼宇甚是宏伟,前中后三栋井字形楼宇鳞次栉比极是气派,东西南北四面围着一堵一丈多高的围墙,堪称是小王宫,绝不不输天子宫中的殿阁大厦与威仪,全天下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家这般惊人的乐坊。

    坊外错落有致停满了车辆马匹,相比其他临街的店铺门店,四季坊所在街道之内,门前有片长二十丈宽五丈的青石砖白地,设有拴马桩与登马石,专供泊车歇马所用。

    “要不叫人进去看看?”周空拧着眉毛,似乎是在征询的意思,实则并不想百里燕扎进乐坊再讨个九夫人。

    百里燕也是听出了周空的意思,却是不以为然。当下烂摊子就够他收拾的的,哪有闲心再讨个九夫人回去享受。他说道:

    “放心吧,我有分寸。”

    “我可不放心,万一再讨个九夫人,让我怎么向蓉姐交代。”

    这时春柔、春芳嫣然发笑,百里燕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说道:

    “魏琦,带四个人随我进坊,其他人留在坊外。”

    “诺!”

    严格来说,乐坊是赏乐看舞的高雅之地,男女都能进,实际上女人很少进出乐坊,因为多数乐坊并不干净,而且女人进出乐坊易被误认为坊中女子而招致祸端,因此女子极少进出乐坊。

    咸国乐坊经过整肃之后重新订立了行规,因此要干净的多,加之近些年来风俗逐渐解禁,陔陵地区的乐坊也容纳正经女子到此学艺切磋,甚至有发展成相亲和婚姻介绍的趋势。

    踏进乐坊,迎面袭来浓郁脂粉气,一个二十五六绿色提花锦缎的白脸小生迎上前来,目光极快扫过百里燕等人,猛是被周空脸上的伤疤吓了一跳。

    他即刻转过目光,落在一席绯色绸缎直裾袍,肋下佩剑腰缠蹀躞,带垂美玉悬珠,须发飞扬贵气逼人的百里燕。

    “这位想来一定是位贵人,不知在下有何可以效劳之处?”

    百里燕二话没说,从腰间蹀躞带中取出一粒小银豆捻在食指与拇指之间说:

    “在下找人。”

    白脸小生喜上眉梢,取走百里燕手中小银豆忙是说道:

    “找人好说呀,贵客是找舞娘还是乐姬,只要是坊中佳人,定为贵人一一寻来。”

    “在下此来非是找姑娘,一个半时辰前,有一白衣公子,一位粉绸缎广袖曲裾夫人,还有一五十多岁黑锦大汉与数男子来到贵坊,你可曾见过。”

    白脸小生正是高兴,听闻百里燕一番细说,得知不是来消费的,心里即刻觉得刚才一粒小银豆颇有些不值,但脸上仍是浮着蜜一般的笑容说:

    “这坊里进进出出各色打扮模样的客人多了去了,一个半时辰前不是在下当值,要不给贵客稍等片刻,在下去问问。”

    “嗯,有劳了。”

    百里燕抬手略施一礼,白面小生转身扎进人群。这时周空问道:

    “这里的乐娘怎是男子?”

    话音落下,一旁春柔接话说:

    “只有咸国才有乐娘,而十多年前,咸国乐坊的是没有乐娘只有律公,侯爷施行新政之后,便是改了规矩,乐坊只有乐娘没有律公。”

    “还有这事。”

    周空诧异,她哪里去过乐坊妓院。黑巾起事不久,乐坊妓院都被没收“充公”,所以黑巾军的地盘上是没有乐坊的,待到去了咸国,看到的乐坊多为女子当家,其自然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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