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在那鲛珠之中封存的一式术法原本是一个整体,若要将其强行拆开将其中的魂力取出,便需要耗费更多的魂力。

    故而在破掉太虚双极阵后众人体内魂力便有些不足,是决对敌不过外面那些盛怒的精英弟子的。

    叶绿芜深深看了眼敞开的大门,暗自思索了下,对众人道:“看来如今只能接着往里走了,他们一定从门口来,我们必须避开。”

    四人略一点头,便小心翼翼地朝着后殿而去。

    与前殿不同的是,后殿之中不再是空无一物,而是摆设着许多香案,其中也不知插着什么黑黢黢的东西,十分诡异。而四周的墙面之上也刻画着许多不知名的符文,鲜血般的颜色让他们心中一惊,心底有一个声音在飞速地喊着:不要接近!赶快离开这里!

    叶绿芜心中战战,却深知无法后退,便深吸了一口气后向着最里边的一个香案走去。

    那香案之上的物什随着她一步步接近而逐渐清晰起来,那上边的棍状物体她原本以为是粗一点的香,待走近后才发现并非如此,而是不知什么动物的骨头,上面还有已干涸掉的血液。

    如此粗壮的骨头想必是巨物才能留下的吧,她想。只是不知这究竟是何意?以骨为祭……莫非是什么更加伤天害理的阵法?

    “谁来……救救我……”

    一道虚无缥缈的男声幽幽传来,她全身打了个激灵,迅速转头四下看去,却看到其他人还在专心看着那些符文与香案,好似并没有听到这声音一般。

    莫非这声音只能自己听到?

    她尝试着轻声与那声音的来源沟通:“你是谁?现在身在何处?”

    在她说出这句话后那声音便不见了,室内又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

    大概是精神过于紧张,出现幻觉了吧,她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还是放松些的好,不然自己就要把自己打倒了。只是外面那些人分明到殿内只要片刻,却为何迟迟未到?莫非在这后殿之中真的隐藏着什么不成?

    就在她准备放弃这里,再去看看别处时,那声音又再一次响起:“你是来……救我的吗……”

    这次竟似乎就在自己耳旁响起,她不禁头皮发麻,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声音哀哀请求,她自由在岚山之上长大本就心思纯净,又怎会坐视不理?左右有其余三人在,自己就算入了陷阱也定能逃脱。

    这么想着,她不由自主地伸出右手,就要抚上去。

    “小芜!”温余见她神色不对,急急打断道:“这骨头只怕有什么古怪,还是不要贸然接近的好。”

    叶绿芜摇摇头,声音沉沉:“我又怎会不知它有古怪?只是似乎总有一个声音在召唤我,让我救救他出来。我想左右有你们在侧,若是真有什么陷阱等着我,我也能性命无虞。”

    慕容芷闻言前来,担忧道:“话是如此,我们必定会拼尽全力保护你的。可是这里处处透露着古怪,我们又怎会让你一人独自冒险。”

    “慕容姑娘说的对,”纪无涯豁然一笑,“既是患难与共的生死之交,又何必拘泥于这些,我们还是一同看看这古怪究竟从何而来。”

    他们四人虽相识不久,可却是实实在在的生死之交,哪怕明知这里走错一步便会丢掉性命,他们还是毅然跟随自己。她独自在外十年,自诗瑶离去后便再未感到过被人关心的感觉·,纵使后来有温余,可他终究是男子,又怎会如女儿家一般心思细腻。

    叶绿芜心下感动不已,眼眶微微有些发热:“我师门遭此大难,幸得能有你们作为知己,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在她整理好情绪之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再次将手轻轻搭在那根最粗壮的骨头之上。

    四颗心紧紧地悬着,生怕接下来又出什么变故。

    可过了半晌都无事发生,叶绿芜心中疑惑,莫非是方法不对?只怕还是要从那些符咒上着手。

    就在她将要拿开手指时,却感到指尖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针扎了一般。

    她连忙将手指放在眼前,发现中指之上有被刺破的痕迹,还有细小的血珠正在冒出来。

    以骨为祭……骨肉本是一体,如今只有骨立在这香炉之中,若要还于本真,便要加以血肉。她猛地想到了这一点,便俯下身去细细观察刚刚触碰的那根骨头,发现上方多了一点新鲜的血迹——那时自己刚刚染上去的。

    她试着用另一只手抹去那血迹,却发现像是一下子便渗透进去似的,无法抹去。

    此时骨血合一,这若是个祭坛,怕是要启动了……

    温余只看到她眼神之中的懵懂,便右手一抬,一个晕白的结界将四人都笼罩在了其中。

    叶绿芜被眼前呼入起来的结界惊醒,转头看向温余时发现从他右腕之上的图腾中泄出一道柔柔的白光,连接着面前的结界。

    风属魂力乃是最强悍的守护之力,所成的防御结界无人能敌。众所周知,风属禁术并不是什么深奥的术法,而是每一个风属之人入门后学会的第一个术法,只是几乎无人使用罢了。

    如今温余的行径便是开启了这禁术,将自身魂魄与结界连接,身在结界之中魂魄便不易收到伤害,而只要魂魄犹在,结界便不会被攻破。这种结界看似是最坚固的壁垒,可一个不小心,结界被攻破后便会魂飞魄散。

    “你这是为何?!”叶绿芜愠怒道:“快快收起这禁术,你家门之仇尚未报,怎能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

    她并非草木顽石,温余对她的情意她是知道的,可她对温余不过是同病相怜的感情罢了。这禁术若只对他一人施展还好,保住自己的性命绝不是什么难事。可现下四人皆在其中,他一个不小心便会在视野之外的地方吃亏,这让她如何能依?

    眼见温余张了张口还未说话,她便感到一阵地动山摇,周遭墙壁上的符文此刻都发出了刺目的红光,面前香炉中的骨头竟自行从中脱离出来,诡异地漂浮在自己面前。

    继而,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卷着一阵阵诡谲的咒语袭来,她只感到脑内似有千万根钢针刺入,剧痛无比。她紧紧捂着头颅跪坐在地上,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开始变成一片片的碎片,在支离破碎后离自己远去。

    在一片混乱只见,似有谁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而后地面开始塌陷,她感到自己在飞速下降,可脑内的刺痛却愈演愈烈。最终,她感到眼前一黑,任凭身体飘然下落,意识却已远去,再不知发生了何事。

    她不知在混沌之中过了多久,失去了参照她并不不能感觉出时间。一刻钟?一天?又或者更久。

    意识在一片漆黑之中沉沉浮浮,这一片混沌在眼前毫无变动,似乎是亘古不变的。

    她努力念着自己的名字,念着那些她所在意的人,所经历过的事,可记忆也在这无穷无尽的虚无之中渐渐流失。就算她如何努力,也终究无法改变这结局。

    就在她几乎忘记自己是谁的时候,她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束光。她连忙将自己游离的意识聚集起来,而后朝着那光束飞奔而去。

    可那光束似乎也在飞速移动着,纵使她耗尽全力,也丝毫未能减少他们之间的距离。

    “你怎么回来了?”

    又是那道男声响起,与在后殿之中不同,此时这道声音清晰而低沉,一声声音节在她脑海之内回旋,在她的心中震动。

    “你究竟是谁?”她大喊道:“是你向我求救的吗?”

    那声音似乎轻笑了一声,“呵,你留我一人在忘川之中千百年,如今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叶绿芜大惊,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可又无法言明,她只得毫无目的地转着身体,想要看清究竟是谁在说话。

    可转来转去,那白色的光柱却始终在自己眼前。

    “什么千百年,我何曾做过这样的事!”

    “看来你果真忘了,不过你既能到此便是你我之间缘分未尽,尚可一见。”

    “缘分未尽……”她喃喃道,不知怎得,听到这四个字后她心中便开始钝钝地疼起来,似乎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她不死心地问道:“你既说你我二人缘分未尽,可你究竟叫什么名字?”

    在她问出这句话后,那光柱忽然开始边长变宽,将混沌之中的黑暗驱散殆尽。而那道声音也在这光柱扩散后变得断断续续,辽远而细微。

    她努力集中精神去分辨,却只听得到“我……生死之间……释罗……”

    那光柱越来越宽,光芒也越来越刺目,她不由得闭上双眼。等到光芒消散后,她再度睁开眼睛之时,却看到她躺在慕容芷的怀中,面前是两双担忧的双眸。

    慕容芷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看到她醒来后便将她扶起,关切地问道:“你可算醒了,方才可真是把我们吓得够呛。”

    叶绿芜摇摇头,暂时将那混沌之中发生的事忘去,然后缓缓转头,环顾四周——

    这里看起来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穴,洞顶之上还在向下滴着水。水滴打在地上的声音虽渺小,可竟也能扩散出悠悠的回声,想必这洞穴极为深远。

    温余见她在打量洞穴,便将方才地面塌陷后的事告知于她:“方才你忽然痛苦地抱着头跪坐在地上,我本想用魂力助你,却不曾想还未动身,地面便开始塌陷。这地面之下也不知有多深,我便全力稳住结界,以免落地之后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你在半空中时便昏迷了过去,待到落地后便百般唤你都毫无反应,只是眉头一直深锁着。”他后面的话踌躇了半晌,才缓缓而出:“方才你一直喊着的释罗,究竟是什么?”

    叶绿芜茫然道:“其实我也不知,只是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左右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我们还是先看看这洞穴里究竟有什么古怪吧。”

    四人纷纷起身,向着更深处而去。

    这洞穴处于地下深层,只有落下来的地方微微渗透进来几缕幽微的光,再往里走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方才在叶绿芜昏迷之时温余便已探查过整个洞穴,似乎除了他们几个人便再无任何生物的气息。再加上此处本就昏暗,他的结界只会阻碍视线,便解去了。

    眼见着前方丝毫光明也无,叶绿芜伸出右手,一簇火焰在掌中跃起,跳动的火光将他们四人的身影映地无比诡异。

    不知走了多久,温余忽地伸手拦在众人身前,右手食指在唇前一竖:“嘘,你们听,前面好像有什么声音。”

    叶绿芜立即屏息敛神,细细感受着温余所说的声音。

    似乎有微弱的风声从前方传来,其中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痛苦哭泣声,悲悲切切,凄凄惨惨。她不由心中一动,总觉得这声音便是像自己求救的那人发出来的。

    “你们可曾听到有人在哭?”在后殿之时便只有她一人听到了那求救声,如今不知是否依旧如此。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神色一脸茫然。

    慕容芷轻轻将手放在她额头上,担忧道:“该不会是方才掉下来的时候摔傻了吧,怎么总说胡话。明明就只有风声啊,这说明我们快到出口了。”

    叶绿芜将她的手拿下,狐疑道:“莫非真是针对我的?罢了,还是快些去看看吧。”

    有了目的地后,前行的速度便快了起来。不多时,众人便已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的风扑在脸颊上,带着一股不同于这洞穴之中的潮湿气息,自前方缓缓而来。

    耳畔的呜咽之声越来越大,这种感觉就像是看到了慕容芷在那一片树叶之中留给她的万魂阵的记忆一般,令她头昏脑胀。

    无数的魂灵将她当作了无上仙尊,似乎只要她来到身边,他们便可获得救赎,自此脱离禁锢转世投胎。

    这是一种近乎疯狂的膜拜,一声声的呼唤将使她的思维无法运转,好似在洪水卷集处的一叶扁舟,任何自主的想法皆是枉然,她就在这样一片呼救的海洋中随波逐流着,不知何处才是尽头。

    眼前的洞穴开始旋转起来,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她几乎是飞一般地向着前方跑去。

    就在洞穴的最深处,出现了一口深井,似乎一切的源头就是在这深井之中。

    她只想快速将脑海之中的呼救声去除掉,当她发现这一切都是从那深井之中传出时,便不假思索地纵身一跃,飘飘然落入了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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