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门’打开,有宫人从里面急匆匆地走出来,低声呵斥道:“是哪个奴才大胆,竟敢大声喧哗?”

    青青见已经惊动了太后,再也隐瞒不得,便向着我点点头:“那你稍候片刻,我去启禀给太后知道。。шщш.㈦㈨ⅹS.сом 更新好快。”

    说完娉娉婷婷地进去,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方才有宫人出来通传:“太后命你进去。”

    守‘门’‘侍’卫放下架在我脖颈上的佩刀,我急匆匆地尾随宫人而入。

    青青和灵贵妃,还有几位打扮得富贵‘逼’人的‘女’子,就候在院子里,大气也不敢出,一片肃静。见了我,或怒目或鄙夷,或怨愤,目光如刀,恨不能将我生吞活剥。

    只有青青见了我,也不敢言语,只无声地向着我道了“小心”两字。

    我深吸一口气,迈进皇上的寝宫里,只觉一片压抑和紧张,就连喘息都忍不住小心翼翼起来。

    殿里御医皆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不敢抬头。太后坐在明黄‘色’的‘床’帐跟前,面笼寒霜,一脸焦急如焚。

    我对太后仍旧心有余悸,硬着头皮行礼问安,跪倒在地。

    我以为太后会借机难为于我,我做好了被迁怒的心理准备,掌嘴,板子,所有的刑责我都咬牙忍了,谁让皇上生病是因救我而起呢?更何况如果他昨夜没有运功为我驱寒的话,应该也不至于高烧昏‘迷’。

    太后居高临下俯视着我,冷声道:“我听子衿昭仪说你自告奋勇,要为皇上诊治。”

    我颔首应道:“青婳愿意竭力一试。”

    “好!”太后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问:“我给你三柱香的时间,让皇上清醒过来,你能做到吗?”

    我抬眼看帷帐内昏睡不醒的皇上,双目紧闭,面颊赤红,正是高热昏‘迷’之相。

    “昏‘迷’实际上是自己身体不适的一种自我保护与调理,医治的根本在于治疗皇上的内在病症。青婳必将尽力而为。”

    太后点点头,有宫人端过来一方酒樽,放置在龙‘床’一旁的案几上。又在宫殿一角的一尊掐丝珐琅铜鼎内燃了一柱香。

    “那我就暂且相信你一次,给你待罪立功的机会。我给你三柱香的时间,若是皇上病情不见起‘色’,你便饮下这樽鸩酒,若是醒了,我便再给你一日活命的机会。”

    我的心一颤,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望着那樽毒酒,无奈地苦笑一声,知道自己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丝毫退缩不得。

    低头走近龙‘床’前面,跪在地上,我挽起袖口,将皇上的手从锦被之下拿出来,果然热烫得灼人。我闭目凝神,将指尖搭在他的腕间,仔细感知脉搏的细微跳动。

    “从脉相上看,皇上发烧并非普通伤寒。”我沉‘吟’片刻道:“此乃陈年旧疾,怕是什么病症的后遗症。”

    太后抬起眼帘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我将皇上身上捂着的锦被撩开:“既然不是风寒,发汗更是有害无益,皇上身上的热气散发不出来,容易使体温上升,高热不下。”

    太后抬手想阻止,想了想又放下来。急切地道:“纸上谈兵谁都会,赶紧开方子吧。”

    有宫人捧着纸笔上前,我将托盘置于膝上,略一沉思,提笔疾书,顾不上晾干墨汁,‘交’付到为首太医手上。

    太医拿在手里,粗略瞥了一眼,面带惊讶之‘色’:“德艺县主所开‘药’方同我们太医院的存留大同小异。”

    我心里已然有数:“如果我猜想的不错的话,应该是‘药’材成分相同,不过用量略有偏差,是也不是?”

    太医低头细看,从怀里掏出方子仔细对比,半晌方才点头道:“正是,不过皇上此次服用过后毫无起‘色’。纵然改变剂量,效果应该也不大。”

    “‘药’方是没有问题的,不过这个方子必须要配合银针刺‘穴’,‘药’效方能直达病灶,否则根本就没有效果。”

    我转向太后:“恳请太后能差人到大理寺速将青婳的银针取过来。”

    太后用探究的目光打量我,凤眸微眯:“这个方子你从哪里得来的?”

    我低眉垂目:“皇上赏赐给青婳的医书里面有记载,因为用‘药’手法独特新颖,所以青婳印象颇深。”

    太后的目光方才缓和下来,不再深究,挥手吩咐底下太监,快马至大理寺,火速取回我的银针。

    太医取了我的方子飞速将‘药’煎至一碗,给皇上服下。我按照印象里师父教授,给皇上银针刺‘穴’,用纯度最高的高粱酒为他擦拭手心,耳后,前额。

    闲杂人等都被太后摒退,就连守在‘门’口的妃嫔也恋恋不舍地回了自己宫殿。养心殿里只余我和太后,还有两个‘侍’卫,警惕地注视着我手里的动作。

    寝宫里安静异常,可以听到窗外宫檐下的滴水声。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只是天仍旧‘阴’沉沉的,没有放晴。

    当我最后一支银针缓缓地捻送进皇上的灵台‘穴’时,我忐忑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寝宫里,好像重如擂鼓。

    皇上仍旧紧闭双目,睫‘毛’都未曾颤动分毫。我慢慢地将银针收回,手忍不住有些颤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珐琅掐丝铜鼎里的第三柱香也终于燃尽,香头在闪了一闪之后,最终归于冷寂。

    太后冷冷一笑,终是失了耐心:“拖出去!不要死在我的跟前,脏了我的眼!”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手腕猛然被紧紧攥住,仍旧带着烫人的灼热。

    “青婳,别走。”

    我惊喜地低下头,他仍旧双目紧闭,却是双眉紧蹙,睫‘毛’轻颤,明显已经恢复了知觉。

    太后大喜,双手合十,喃喃低语:“谢天谢地,皇上你终于醒了!”

    我也长叹一口气,慢慢将已经踏进鬼‘门’关的一只脚收了回来。

    “皇上已经脱离了危险,我相信‘药’效逐渐发挥,他的烧就能慢慢退下了。”我为皇上重新号脉过后对太后道:“能不能让宫人端些冰水过来?我给皇上退热。”

    太后看了一眼皇上紧握我手腕的手,眸光闪烁,转身吩咐下去。

    她的贴身宫‘女’小麦走进来,低声劝道:“如今皇上已经无恙,您劳累了半夜,就先歇息片刻吧,奴婢在这里伺候着。”

    太后转过身看我,思虑半晌,应该是料定我不敢对皇上不利,方才悄声叮嘱小麦两句,摆驾回了普宁宫,寝宫里仅余我和小麦。

    皇上仍旧紧拉着我的手不放,全身紧绷,好像处于紧张的备战状态之中。我干脆在‘床’榻处坐下来,小麦拧了帕子递给我,我给他仔细擦拭。

    “郭公公怎样了?”我一直不见他,忍不住出声问。

    “郭公公是皇上跟前伺候的人,太后能把他怎样?就算是赏他几个板子,也是做做样子罢了。宫里都是郭公公的人,谁会真的下重手?”

    我方才放下一半心来。

    “你应该‘操’心的是你自己,两天期限马上就要到了,若是明天天亮,狂石世子仍旧不能查出真正的杀人凶手,即便皇上醒了,也保不住你。”

    小麦一句话,将我打落现实。我忍不住有些担心:“狂石立下军令状,赌的是什么?”

    小麦一声冷笑:“你又闲‘操’心了,忠勇侯乃是国家栋梁,狂石世子也是旷世奇才,太后难道还真能杀他的人头吗?”

    小麦虽然语带讽刺,夹枪带棍,不过确实有理。我不再说话,只低了头想自己的心思。

    将近午时,皇上的身子才见好转,烧也慢慢退下去。但是仍在昏睡不醒。

    宫人熬了‘药’送过来,我第二次为皇上施针。两个太医模样的人站在我的身后,盯紧我手中银针,手里拿着纸笔写写画画。

    我知道,这定是太后意思,也不避讳,耐心地将其中要领及技巧讲解给两人听。

    两人最初有些不屑,逐渐敛了神‘色’,全神贯注地学习模仿,看那手法应该也是擅长针灸之术。

    针灸过后,皇上脸上的‘潮’红之‘色’缓缓退去,恢复红润,呼吸平稳,显见已然有了起‘色’。

    太后不放心,亲自过来探望,带走了小麦,余下两名陌生的宫人守在这里,监视我的一行一动。

    我困倦地坐在龙‘床’脚榻上,趴在‘床’边,困意逐渐袭来。‘迷’‘迷’糊糊里,听到耳边有低语声:“傻丫头,你怎么可以将保命的针灸之术随意传授给别人。”

    我惊喜地抬起头,顿时困意全无,龙榻之上,皇上已经醒了过来,扭过头微笑着望着我,将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向着我身后的两个宫‘女’瞥了一眼。

    我转过头去看,两个宫‘女’见我困顿,失了戒心,正围拢在一起,小声叽叽喳喳地闲聊。我立即会意噤声,只向着他莞尔一笑,依旧向前探着半个身子,装作假寐。

    “傻丫头,不要让我这样快痊愈,否则明天若是狂石不能查找出真正凶手,我如何保你?”他轻声低语,仍旧虚弱无力。

    我忍不住鼻头一酸,眼眶里氤氲起朦胧的水汽,低声道:“皇上......"

    “不要叫我皇上好不好?叫我长安,一世长安。”他疲倦地合拢了眼睛,我看不清他眼底的心思。

    “青婳。”他低声唤我。

    我软软糯糯地应下,带着鼻音。

    他的手伸过来,摩挲着捉住我的手:“你在真好。”

    说完复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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