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李安民就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嘎吱声。抬头一看,原来是老爹准备出门了。

    边关小城的生活有些单调,人们大都也不修边幅。此刻刚刚解除夜禁,摊贩们就一个个推着摊车出门了!

    摊车上大同小异,都摆着一口铁锅,腾腾的冒着热气。锅下大都是用边陲的黄土活成泥,再堆砌而成小炉灶,里面还隐隐冒着点点炉火。

    李安民看着老爹,心想这可真是个考究的怪老头。

    因为老爹虽然也身着布衣,但和其他人不同,因为老爹的衣衫永远是那么的干净平整。老爹沉默寡言,这么多年来李安民从未见过家里有过其他人来走动。大概是因为老爹性格的原因,就连这个温馨的四口之家即便是住在城内街上,和邻居也很少有所往来。

    说来奇怪,老爹虽不爱说话,但却不是那种胆小怕事,委曲求全的老实人!他的腰背永远挺得笔直。在李安民的记忆里,老爹永远保持着昂首挺胸的姿态,但双眼里又从未有过一丝丝的高傲,有的只是不曾变过的威严。

    “老爹必定有过一段精彩的人生。”

    李安民看着家里的这个怪老头挺拔的背影,口中喃喃说道。

    李安民不知道老爹去哪儿,但他也懒得多问。因为老爹一向如此,常常做一些神秘莫测的事情,久而久之的也都习惯了。三人小时候也曾好奇,也不是没有追问过,只是没有得到答案,反而讨得一顿戒尺。

    老爹说:“有些事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过问。”

    没过多久,早晨的街上慢慢热闹了起来,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李安民知道该起床了。

    很快,他起身走到院中水井旁,一桶一桶的打水,倒在院内的水缸中。紧接着走到炉灶旁,生火,倒水,煮面,再卧上三颗荷包蛋,这是弟弟的早餐。陈凡凡天生神力,饭量也很大。当时兄弟二人参加玄雀军,李安民是胸怀保家卫民,驰骋沙场的男儿壮志!而陈凡凡,就是听闻军营里的将士们也都很能吃,嚷嚷着要跟他们一较高下,驰骋伙房!

    李安民打量着火候,感觉面快好了就叫醒了仍旧鼾声如雷的陈凡凡。接着风也似的跑出门去,驾轻就熟的就摸到了一家摊位旁。

    “吴婶儿,给我拿一块枣糕,给我最甜的啊!”李安民瞪圆了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摊位上摆着的一块块糕点,一脸急切。

    说是糕点,其实就是面团里多撒了些糖水,再嵌上一颗蜜枣。毕竟是常年战乱的边陲,活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又哪里会有精美的糕点。

    摊主是个四十左右,慈眉善目的大婶儿,看到是李安民,就对着少年郎笑了起来。只见她小心翼翼的从摊位一角取出一块被包的严严实实的枣糕,伸手递给了李安民,笑意盈盈的说道:“小伙子又来给妹妹买枣糕啊,这块是最甜的,婶儿在上面嵌着两颗枣,特意给你留着呢!”

    “谢谢吴婶儿,这两个铜板给您放在这儿了!”

    摊主姓吴,街上的枣糕就属她做的最甜,流萤也最喜欢。

    兄妹三人在老爹的照应下虽然没过过什么太过凄惨的苦日子,可老爹却也从来不曾特别宠爱过哪个。可流萤毕竟是小丫头,对于甜食有着特殊的热爱,于是李安民每天都给流萤买一块枣糕。

    李安民天天买,流萤也天天吃。

    回到家后,见流萤还在呼呼大睡。小丫头嘴角泛起了笑意,不知梦到了什么好事。李安民不忍心打扰,把枣糕放在桌上,就带着陈凡凡出门而去!

    身为玄雀军一员,白日里他们必须回军营参加操练或是执行任务。

    陈凡凡拉住李安民的衣角,哭丧着脸说道:“哥,你确定要回去?咱们的队长宋老三可是死在你手里!昨晚咱们的统领魏先同可也是死在我们面前,更何况那胡边草如此可怕,回去还指不定遇到什么邪门的事情呢。”

    “难不成你想让玄雀军把我们当逃兵处理?那不仅是我们人头落地,就连老爹和流萤恐怕都会遭受牵连!”

    李安民走在陈凡凡前面,出声说道。

    陈凡凡闻言一滞,松开了抓住李安民的手。片刻后,他跺了跺脚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好像下定了决心一样,大步流星的超过了李安民,朝着军营的方向走去!

    看着一脸决然,气鼓鼓的陈凡凡,李安民险些笑出声来。

    又看到他向着军营走的那么坚决,李安民的心中又充满了欣慰。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李安民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陈凡凡的肩膀,语气平缓的说道。李安民顿了顿,眉头微微一皱,接近着轻声说道:“此行,我们想想法子请辞,往后天高海阔,任凭我们兄弟驰骋。”

    陈凡凡闻声不答,只是点了点头。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心思沉重的朝着军营走去。

    玄雀军旗下五军,拥兵近三十万!旗下五军,军有五部,部有五曲!

    玄雀军驻扎在玄雀城附近,虽说沈遗南以军代政,却极少进城。玄雀军以各级单位划分区域,以便扎营,同时相互守望,却互不干扰。

    而李安民所在的黑鸦军风字部军营就在眼前,李安民和陈凡凡都是一愣,因为平时戒备森严的三营区域此刻居然看不到一个人。唯恐有炸,李安民拉着陈凡凡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眼前的军营。

    “废物,都是废物!给老娘站起来,接着跑!”

    忽然一声清亮的暴喝声从校场的方向传来,而且听声音还是个女人!

    大汉思想开明,民风开放,早就摒弃了男尊女卑的观念。虽说是巾帼不让须眉,但军营之中的女将官还是很少见的,难不成今天这三营居然出一个女将官?

    李安民和陈凡凡朝着三营校场就跑了过来。透过木门,就看到校场中站满了三营的兵卒。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满脸疲惫的围站成一圈,透过人群中间的缝隙,李安民看到了几个趴在地上,满头大汗的兵卒,还有一个红色的倩影。

    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沈遗南十分注重对于新兵的培养。所以在各军各部各曲中都建立了新兵营,一般新兵营的统领都是较为年轻的后起之秀。

    一是统领与士卒们年岁相近,交流起来较为方便。

    二是同为大汉青年,身份的差异会激励年轻人不断进取,给他们可以晋升的可能和希望。

    三是同为年轻人,统一起来方便管理和教育。

    不过,所谓的后起之秀都是出身高贵的官宦子弟。与此同时,再给新兵营安插着老兵作为队长培养新人。

    当然,李安民看的透彻明白,他一直坚定的认为新兵营的存在只有两点价值。

    一是锤炼“后起之秀”们带兵打仗的统领能力;

    二是给后起之秀们组建自己的班底。

    人生就是这样,当你以为自己是被操控在他人之手的棋子而心有不甘时,殊不知你可能只是棋盘上的一粒尘埃,都没有做棋子的资格。

    李安民猜测这位女将官想必也是一名“后起之秀”,而趴在地上几人想来大概是承受不来操练强度而脱力跌倒在地。

    李安民探着脑袋观望场内的情形,毕竟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他好奇躺在地上的几人会如何表现,当然这位难得一见的女将官多少也可以吸引一些他的注意。

    李安民探着脑袋,伸长了脖子想要一探究竟。正巧不巧,此刻女将官也回过身来,透过人群的缝隙居然与李安民四目相撞,两人的目光在一瞬间交汇在了一起。

    出现在李安民眼前的,是一个满身红色的漂亮姑娘!这女将官头扎红发带,身着红色战袍,外面套着一层红色皮甲。身材不高,双腿却又细又长,脚下蹬着一双红色的战靴,十分亮眼。

    此女子有沉鱼落雁之资,闭月羞花之貌。她的鼻梁挺拔,下面是一张樱桃小嘴,一双丹凤眼摄人心魄,一双柳叶弯眉又平添了几分妩媚!

    李安民赶忙收回了视线,双手拍了拍衣服,眼睛四处转动不自然的到处张望。偷偷的一回头却发现女将官还在盯着自己,饶有兴致的笑了起来。

    李安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深呼了一口气,他这就朝着校场走去。

    但是李安民没来得及动身被身旁的陈凡凡拉住,原来陈凡凡自从见到女将官后就好奇的打量个不停,此刻他竟然一脸兴奋的拉住了李安民,兴奋的说道:“哥,那个小娘皮长得甚是好看,你快下手娶回家给我当嫂子!”

    不知是陈凡凡本就鲁莽,还是他刻意为之,总之他的声音很大。

    大到校场上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大到所有人都将目光锁定在他们两人身上。

    大到女将官回头死死盯着二人,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大到李安民瞬间当场石化,恨不得狠狠的一脚踹飞拉住自己的陈凡凡。

    校场中的众人顿时议论纷纷。他们交头接耳,都看着李安民,然后热火朝天的议论了起来。

    见所有的人都将目光锁定在自己身上,李安民手足无措的挠了挠头。他刚要解释,就听不知是谁的一声清咳响起。

    闻声,校场中三营的将士们都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双手抱拳,身体微躬,对着李安民齐声喝到:

    “拜见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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