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道上，叙灯火的大衣衣摆翻飞。
君言和她一起行动，而克洛斯公爵则单独去进行执行另外的任务。在双方分别后，叙灯火先去了一趟洗手间，换上了她执行任务会穿的衣服。
里面是一件便于活动，颇为修身的连衣短裙，外面则是一件蓝色的大衣，而脚上则踢着一对黑色的短靴子。那套衣服似乎也被她收在了裙子底下。
叙灯火的胸章果然能发挥效果，君言和叙灯火就算穿梭在操场之中，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晚自习里肯定会有“逃犯”的出现，所有在校内的教职人员都会打起精神，警戒着是否有学生逃课。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君言见叙灯火踏着急促的脚步，却没有任何明显的目的地，只是在学校里走来走去，左顾右盼，似在寻找着什么，心中产生了疑问。
“这里还是你熟，你仔细观察一下这里的树木和以往有没有分别？可别看走眼了。”
叙灯火提出请求。
“树木？”君言抖了抖眉。
他没有多问，立即投入到观察的周遭树木的任务中。坦白说，他不太能看出这些树木的分别，因为他基本上不怎么留意这学校里的树木。
但尽管如此，应该还是会潜移默化地留下一定印像才是。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察觉到异常。
“那里，”他指着操场旁的一棵树，“树好像移位了。”
移动的距离并不大，但那棵树原本应该在操场篮球框的左边边框的正后方才是，可是现在却移到了右边边框。固然，也可能有角度的因素，但是君言再三确定可以肯定那棵树确实是移动过。
“果然。”
叙灯火不知道肯定了什么，抬腿走了过去。
她绕着树走了圈，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同时打开手机，调出了学校的地图，在上面做了对应着这棵树的位置的标记。
她的视线固定了在树根处。
叙灯火蹲下身体，伸手拨开树根处的杂草。由此，那奇怪的针状物终于展露了出来。
“这是？”君言眯起眼睛。
显然不是自然之物。
那是不知道品种植物的枝节，被人简单的削成了棒针状，插在了树根之中。仔细一看，能够看见棒针状的枝节上刻有很细小的奇怪图案和文字。
“槲寄生之箭。”
叙灯火字字分明地咬重这几个字，一对眼睛里似有东西旋转了起来，甩出幽幽的光。
“杀死北欧主神奥丁和爱神佛丽佳之子，光明之神巴德尔的邪器，却又是保护生命的象徵，甚至带着不死永恒之义，是德伊依教，凯尔特魔法最典型而且最具力量的仪具。”
“意思是？”
“b了。”
叙灯火弹响手指，勾起嘴角。
“上次穿过我身体的那玩意，好像就是这东西？”
“规模不一样，那是弑神之枪，杀死巴尔德，由槲寄生造成的枪，是神话里那把长枪的魔法模拟品。而这只是普通凯尔特魔女使用的仪具罢了。”
解释完，叙灯火站起身来，没有去动那槲寄生之箭。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有关于结界的事吗？”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君言纵有疑问，但仍点头。才说过没有多久，就算不刻意记住，还是保有一定记忆。
“最好的结界，是自然形成的结界，这里你还记得吧？这个自然不是狭义到只形容自然形成的环境，也有人为改变的自然环境，这棵树正正就是后者。正因为布置得好，所以才会再刚成形的一瞬间有破绽，而在我来到你学监视你的时候，我却感受不到就是这个原因。”
确实，如果不是叙灯火让他多作留意，他还不一定会注意到这棵树的移位。
“槲寄生会寄宿在其他植物树木上，在吸取养份的同时，将对方同化。有传承里提及过，槲寄生本身就是巴尔德的象徵，意味着它的死亡和复活。光明和黑暗本就是一体两面，互相对抗着，而魔法一直被视为黑暗的一端，在许多传说里都是不洁的，光明之神的概念被用在驱散魔力上。这种奇思妙想，有着超乎想像的魔法师资质啊……”
“……小瞧她了咯，很精妙的结界啊。”
叙灯火轻抚着树木，发出了感叹之声。
黄昏已经在几人行动之中来临，并已经快要结束了，眼看月亮已经在天边浮现。再拖下去就是黑夜，属于魔法师的时间。
“时间不早了，我们继续吧。”
在叙灯火的招呼下，君言离开了那树木。
接下来的时间里，在君言的辨认下，渐渐把那些移了位的树木都给揪了出来，渐渐地在叙灯火用以记录位置的地图上，形成极为复杂的图腾。
由于学校的绿化率相当之高，就这么一圈下来竟然足足有三十棵树木不在原先的位置，而且也有多出来的。
叙灯火说，这些都是用来组成结界的要素。
然后，叙灯火说已经足够了，两人停在了饭堂的后方。叙灯火专注于手机的屏幕的学校地图，那上面已经标满了标记，她调出相应的工具，在上面一阵写写画画，口中还念念有词。
约莫五分钟过去，她突然啐了一声，好像遇到问题。
“该死的，凯尔特魔法这种老古董，究竟合不合乎现代魔法理论？”
“怎么了？”君言问她。
“凯尔特魔法这种东西是北欧的魔法，而且又很古老。虽然大部分魔法都很古老，但是凯尔特魔法属于冷门的东西，我不知道他们的理论和我所学的一不一样。”
君言能够理解其中的问题所在，他试着提出
“要不要打电话问问刚才姓乐的，而且我们有所发现才应该通知他才对。”
叙灯火没有立即回应，犹豫了几秒才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但是──
“没有信号。”叙灯火先是一愣，然后眯起了眼睛。
“……”
君言心想不应该，又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确实是没有信号。只是不会有人感到奇怪吗？学生们虽然不能使用手机，但私下用的可不少，而且教职人员呢？
当君言提出这个疑问时，叙灯火的回应却是
“他们只会怀疑是基站什么的出了问题。”
实在是过于有道理了，君言竟然无言以对。
“可以先出去联络他们。”一阵沉默后，君言提议。
叙灯火似乎有些厌倦。
“算了，先去确认一下再说。”
丢下这句话，叙灯火便自顾自地迈开脚步。两人越过操场，再次来到第一棵发现异常的树前。
“后天之三……这里应该就是其中一个阵眼才是……”
叙灯火边呢喃着君言听不懂的话语，倾身蹲下。她手往裙下一摸，摸出了一把匕首。匕首的刀刃在斜阳最后一抹余辉下映出昏黄的寒芒。
“你要干嘛？”君言问了一句。
叙灯火不回答，猛地往那匕首戳在树根旁的土地上。她以匕首为铲子，掘挖了起来。
泥土相当松散，彷佛是树才移过来的原因吧。
君言想要帮忙却苦于没有工具，他下意识看向这棵树本该在的地方，却没能看见任何痕迹。
那个位置已经长满了杂草。
“果然……”
叙灯火呢喃之间，这句话彷佛是冰块一样发凉。
君言的视线被勾了回去，落在叙灯火的侧脸上。那张脸上没有任何感情，一对眸子深幽幽地在注视着什么。
──她在注视着诡秘。
君言沿着她的视线看去，看见那就算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却依然能够一眼认出的恶劣之物。不，它本身并不恶劣，但当它被埋在这里时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且，还在跳动。
在那被挖出的浅浅坑里不断跳动着，彷如还未离开主人体内的不祥之物，乃是一棵心脏。
鲜活的心脏，仍然赤红的心脏。
──有血的味道。
君言忽地觉得身体冰凉，头也天旋地转的。胃里有灼热的某种东西在翻滚，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他只能压是按捺住想要吐出来的冲动。
但他没有忍耐得住，脑海里同时浮现了刚才那具尸体的画面，压抑已久的呕吐冲动终于发起全面冲锋，冲击着他的食道、他的口腔，最终一喷而出。
君言及时转个头去，才没有把那些呕吐物吐在叙灯火身上，不过篮球框的支架处就没有那么幸运，被君言吐了一身。
那摊还混杂着刚才烧烤，还没消化干净的肉碎的呕吐物，在路灯的光芒里映着水般的光芒，散发着阵阵酸臭味道，其中还能看见午时所吃的即食面条。
“你还好吧？”
叙灯火边把那颗心脏埋回去，边关心着君言的情况。君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叙灯火能否理解那是没事的意思。
“你也算是我见过最能逞强的人了，你早就受不了了吧。”
叙灯火奸笑着说，但眼神里更多却是关心。
“……你早知道了？”君言皱眉看她，用袖子抹去自己的呕吐物残留。
“用这个吧。”
叙灯火从大衣上的口袋掏出一包纸巾。君言接过纸巾，说了一声谢谢，才清理着嘴巴之间的残留。衣服上也沾了一些，他用纸巾印了印，但仍留下淡黄色的污迹。
“这几天……”他叹息一声，“我觉得我自己经历了以往十多年的经历总和都比不上的沉重。”
“你这形容还真是奇怪耶！”叙灯火拍了拍他的肩，笑了起来。
“你倒是见怪不怪了。”
君言无言地说。
叙灯火微怔，难过跃在她素颜朝天的脸上。
“你说我们都麻木了啊……”
也许这算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吧，君言在想。但是如果不麻木，有时候崩溃的就是自己，这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他不信叙灯火生性残酷无情，她不像是那样子的人。
乐游也不像。
也正是如此，君言忽然觉得有些同情。
“不用同情我。”叙灯火察觉到了，“我还是有尊严的。”
君言闻言一呆。
他意识到问题所在的时候，叙灯火已经扫拍着手，站了起身。她手中的匕首已经不知所踪，想必是趁君言不注意的时候收了回去吧。
“对不起。”君言坦然道歉。
“最初我还以为你是个别扭鬼，但现在看来也没那么吐扭嘛。”
叙灯火留下一个不知道意味的笑容，双手藏到了口袋之中。一阵微风荡来，抚起她的头发和衣摆，她逆着风眺望着远方的校舍楼。
她就像是个观星者一样，眼神清明而专注，彷佛有着几分画意。
“你们的校舍楼不在学校的正中吧？”
“不在。”这种问题君言还是能够轻易回答的。
“不愧是私立的学校，占地面积真大。”
不同于普通的公立学校，君言所就读的私立学校面积比起一般公立学校都要大，这也是很多人心生羡慕，想要进入这所学校的原因。
但把这些人真正拦于门外的，非是成绩，而是性价比。
另一方面，由于学校的升学率并非名列前茅，所以也没有很多家长愿意为学费买单，送孩子进来就读。
“你有好点了吧？”叙灯火说话就是这样，总喜欢跳来跳去的。
“嗯。”君言无奈地叹息，“就算没有好点，也没有东西可以吐了。”毕竟他今天并没有吃多少东西。
“那就走吧。”
叙灯火再次调出那张学校地图，在埋有心脏这棵树上做出标记。
“我们究竟在做什么？”
“在找祭坛的中心，也就是阵眼所在。”
“这东西一般不是在中间的？”
君言这可就是根据自己看过的魔幻作品所下的判断。
“中心点这个概念确实有一定的魔法意义，自古以来一个中心概念束绑了许多人，也左右了许多事物的规划，但这不是绝对的。魔法虽然也比较主流的概念，但是也有不主流的概念，所以阵眼也不一定在中心处。”
叙灯火发出嘲讽的笑容
“陈旧却不一定陈腐，这就是魔法端的最佳写照。”
校园里的灯已经完全亮了起来，日轮也早就埋在远端的地平线下方。
日和夜已经交替了，月亮渐渐高悬。
君言和她一起行动，而克洛斯公爵则单独去进行执行另外的任务。在双方分别后，叙灯火先去了一趟洗手间，换上了她执行任务会穿的衣服。
里面是一件便于活动，颇为修身的连衣短裙，外面则是一件蓝色的大衣，而脚上则踢着一对黑色的短靴子。那套衣服似乎也被她收在了裙子底下。
叙灯火的胸章果然能发挥效果，君言和叙灯火就算穿梭在操场之中，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晚自习里肯定会有“逃犯”的出现，所有在校内的教职人员都会打起精神，警戒着是否有学生逃课。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君言见叙灯火踏着急促的脚步，却没有任何明显的目的地，只是在学校里走来走去，左顾右盼，似在寻找着什么，心中产生了疑问。
“这里还是你熟，你仔细观察一下这里的树木和以往有没有分别？可别看走眼了。”
叙灯火提出请求。
“树木？”君言抖了抖眉。
他没有多问，立即投入到观察的周遭树木的任务中。坦白说，他不太能看出这些树木的分别，因为他基本上不怎么留意这学校里的树木。
但尽管如此，应该还是会潜移默化地留下一定印像才是。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察觉到异常。
“那里，”他指着操场旁的一棵树，“树好像移位了。”
移动的距离并不大，但那棵树原本应该在操场篮球框的左边边框的正后方才是，可是现在却移到了右边边框。固然，也可能有角度的因素，但是君言再三确定可以肯定那棵树确实是移动过。
“果然。”
叙灯火不知道肯定了什么，抬腿走了过去。
她绕着树走了圈，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同时打开手机，调出了学校的地图，在上面做了对应着这棵树的位置的标记。
她的视线固定了在树根处。
叙灯火蹲下身体，伸手拨开树根处的杂草。由此，那奇怪的针状物终于展露了出来。
“这是？”君言眯起眼睛。
显然不是自然之物。
那是不知道品种植物的枝节，被人简单的削成了棒针状，插在了树根之中。仔细一看，能够看见棒针状的枝节上刻有很细小的奇怪图案和文字。
“槲寄生之箭。”
叙灯火字字分明地咬重这几个字，一对眼睛里似有东西旋转了起来，甩出幽幽的光。
“杀死北欧主神奥丁和爱神佛丽佳之子，光明之神巴德尔的邪器，却又是保护生命的象徵，甚至带着不死永恒之义，是德伊依教，凯尔特魔法最典型而且最具力量的仪具。”
“意思是？”
“b了。”
叙灯火弹响手指，勾起嘴角。
“上次穿过我身体的那玩意，好像就是这东西？”
“规模不一样，那是弑神之枪，杀死巴尔德，由槲寄生造成的枪，是神话里那把长枪的魔法模拟品。而这只是普通凯尔特魔女使用的仪具罢了。”
解释完，叙灯火站起身来，没有去动那槲寄生之箭。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有关于结界的事吗？”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君言纵有疑问，但仍点头。才说过没有多久，就算不刻意记住，还是保有一定记忆。
“最好的结界，是自然形成的结界，这里你还记得吧？这个自然不是狭义到只形容自然形成的环境，也有人为改变的自然环境，这棵树正正就是后者。正因为布置得好，所以才会再刚成形的一瞬间有破绽，而在我来到你学监视你的时候，我却感受不到就是这个原因。”
确实，如果不是叙灯火让他多作留意，他还不一定会注意到这棵树的移位。
“槲寄生会寄宿在其他植物树木上，在吸取养份的同时，将对方同化。有传承里提及过，槲寄生本身就是巴尔德的象徵，意味着它的死亡和复活。光明和黑暗本就是一体两面，互相对抗着，而魔法一直被视为黑暗的一端，在许多传说里都是不洁的，光明之神的概念被用在驱散魔力上。这种奇思妙想，有着超乎想像的魔法师资质啊……”
“……小瞧她了咯，很精妙的结界啊。”
叙灯火轻抚着树木，发出了感叹之声。
黄昏已经在几人行动之中来临，并已经快要结束了，眼看月亮已经在天边浮现。再拖下去就是黑夜，属于魔法师的时间。
“时间不早了，我们继续吧。”
在叙灯火的招呼下，君言离开了那树木。
接下来的时间里，在君言的辨认下，渐渐把那些移了位的树木都给揪了出来，渐渐地在叙灯火用以记录位置的地图上，形成极为复杂的图腾。
由于学校的绿化率相当之高，就这么一圈下来竟然足足有三十棵树木不在原先的位置，而且也有多出来的。
叙灯火说，这些都是用来组成结界的要素。
然后，叙灯火说已经足够了，两人停在了饭堂的后方。叙灯火专注于手机的屏幕的学校地图，那上面已经标满了标记，她调出相应的工具，在上面一阵写写画画，口中还念念有词。
约莫五分钟过去，她突然啐了一声，好像遇到问题。
“该死的，凯尔特魔法这种老古董，究竟合不合乎现代魔法理论？”
“怎么了？”君言问她。
“凯尔特魔法这种东西是北欧的魔法，而且又很古老。虽然大部分魔法都很古老，但是凯尔特魔法属于冷门的东西，我不知道他们的理论和我所学的一不一样。”
君言能够理解其中的问题所在，他试着提出
“要不要打电话问问刚才姓乐的，而且我们有所发现才应该通知他才对。”
叙灯火没有立即回应，犹豫了几秒才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但是──
“没有信号。”叙灯火先是一愣，然后眯起了眼睛。
“……”
君言心想不应该，又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确实是没有信号。只是不会有人感到奇怪吗？学生们虽然不能使用手机，但私下用的可不少，而且教职人员呢？
当君言提出这个疑问时，叙灯火的回应却是
“他们只会怀疑是基站什么的出了问题。”
实在是过于有道理了，君言竟然无言以对。
“可以先出去联络他们。”一阵沉默后，君言提议。
叙灯火似乎有些厌倦。
“算了，先去确认一下再说。”
丢下这句话，叙灯火便自顾自地迈开脚步。两人越过操场，再次来到第一棵发现异常的树前。
“后天之三……这里应该就是其中一个阵眼才是……”
叙灯火边呢喃着君言听不懂的话语，倾身蹲下。她手往裙下一摸，摸出了一把匕首。匕首的刀刃在斜阳最后一抹余辉下映出昏黄的寒芒。
“你要干嘛？”君言问了一句。
叙灯火不回答，猛地往那匕首戳在树根旁的土地上。她以匕首为铲子，掘挖了起来。
泥土相当松散，彷佛是树才移过来的原因吧。
君言想要帮忙却苦于没有工具，他下意识看向这棵树本该在的地方，却没能看见任何痕迹。
那个位置已经长满了杂草。
“果然……”
叙灯火呢喃之间，这句话彷佛是冰块一样发凉。
君言的视线被勾了回去，落在叙灯火的侧脸上。那张脸上没有任何感情，一对眸子深幽幽地在注视着什么。
──她在注视着诡秘。
君言沿着她的视线看去，看见那就算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却依然能够一眼认出的恶劣之物。不，它本身并不恶劣，但当它被埋在这里时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且，还在跳动。
在那被挖出的浅浅坑里不断跳动着，彷如还未离开主人体内的不祥之物，乃是一棵心脏。
鲜活的心脏，仍然赤红的心脏。
──有血的味道。
君言忽地觉得身体冰凉，头也天旋地转的。胃里有灼热的某种东西在翻滚，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他只能压是按捺住想要吐出来的冲动。
但他没有忍耐得住，脑海里同时浮现了刚才那具尸体的画面，压抑已久的呕吐冲动终于发起全面冲锋，冲击着他的食道、他的口腔，最终一喷而出。
君言及时转个头去，才没有把那些呕吐物吐在叙灯火身上，不过篮球框的支架处就没有那么幸运，被君言吐了一身。
那摊还混杂着刚才烧烤，还没消化干净的肉碎的呕吐物，在路灯的光芒里映着水般的光芒，散发着阵阵酸臭味道，其中还能看见午时所吃的即食面条。
“你还好吧？”
叙灯火边把那颗心脏埋回去，边关心着君言的情况。君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叙灯火能否理解那是没事的意思。
“你也算是我见过最能逞强的人了，你早就受不了了吧。”
叙灯火奸笑着说，但眼神里更多却是关心。
“……你早知道了？”君言皱眉看她，用袖子抹去自己的呕吐物残留。
“用这个吧。”
叙灯火从大衣上的口袋掏出一包纸巾。君言接过纸巾，说了一声谢谢，才清理着嘴巴之间的残留。衣服上也沾了一些，他用纸巾印了印，但仍留下淡黄色的污迹。
“这几天……”他叹息一声，“我觉得我自己经历了以往十多年的经历总和都比不上的沉重。”
“你这形容还真是奇怪耶！”叙灯火拍了拍他的肩，笑了起来。
“你倒是见怪不怪了。”
君言无言地说。
叙灯火微怔，难过跃在她素颜朝天的脸上。
“你说我们都麻木了啊……”
也许这算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吧，君言在想。但是如果不麻木，有时候崩溃的就是自己，这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他不信叙灯火生性残酷无情，她不像是那样子的人。
乐游也不像。
也正是如此，君言忽然觉得有些同情。
“不用同情我。”叙灯火察觉到了，“我还是有尊严的。”
君言闻言一呆。
他意识到问题所在的时候，叙灯火已经扫拍着手，站了起身。她手中的匕首已经不知所踪，想必是趁君言不注意的时候收了回去吧。
“对不起。”君言坦然道歉。
“最初我还以为你是个别扭鬼，但现在看来也没那么吐扭嘛。”
叙灯火留下一个不知道意味的笑容，双手藏到了口袋之中。一阵微风荡来，抚起她的头发和衣摆，她逆着风眺望着远方的校舍楼。
她就像是个观星者一样，眼神清明而专注，彷佛有着几分画意。
“你们的校舍楼不在学校的正中吧？”
“不在。”这种问题君言还是能够轻易回答的。
“不愧是私立的学校，占地面积真大。”
不同于普通的公立学校，君言所就读的私立学校面积比起一般公立学校都要大，这也是很多人心生羡慕，想要进入这所学校的原因。
但把这些人真正拦于门外的，非是成绩，而是性价比。
另一方面，由于学校的升学率并非名列前茅，所以也没有很多家长愿意为学费买单，送孩子进来就读。
“你有好点了吧？”叙灯火说话就是这样，总喜欢跳来跳去的。
“嗯。”君言无奈地叹息，“就算没有好点，也没有东西可以吐了。”毕竟他今天并没有吃多少东西。
“那就走吧。”
叙灯火再次调出那张学校地图，在埋有心脏这棵树上做出标记。
“我们究竟在做什么？”
“在找祭坛的中心，也就是阵眼所在。”
“这东西一般不是在中间的？”
君言这可就是根据自己看过的魔幻作品所下的判断。
“中心点这个概念确实有一定的魔法意义，自古以来一个中心概念束绑了许多人，也左右了许多事物的规划，但这不是绝对的。魔法虽然也比较主流的概念，但是也有不主流的概念，所以阵眼也不一定在中心处。”
叙灯火发出嘲讽的笑容
“陈旧却不一定陈腐，这就是魔法端的最佳写照。”
校园里的灯已经完全亮了起来，日轮也早就埋在远端的地平线下方。
日和夜已经交替了，月亮渐渐高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