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阵子,耳畔只有嗡嗡的声音在响。

    视觉和听觉被强光和高强度声波所震撼,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君言勉强睁着刺痛的眼睛,看见的所有事物都在左倾右歪,一切都在天旋地转,像是在水中往外面看去一样。

    他勉力往张雪遥的方向看去。

    模糊而扭曲的视线里,一把横刀从后贯穿了张雪遥的身体。张雪遥瞠目结舌地侧头往后看去,睁大的眼睛里倒映着叙灯火的身影。她至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表情渐渐变得惨痛起来。

    “国产震撼弹的滋味不错吧?学生会会长。”

    叙灯火的脸容藏在阴影之中,只剩下微微扬起的嘴角在勾勒着得意的轮廓。但是她的情况也算不上乐观,她身体好几处都被荆棘给刺伤了,那想必是荆棘自动护主的关系。

    “雪遥!”

    华铃惨叫一声,颤步想要救援。

    “别动!不然我把她的肉脏都绞成肉酱!”叙灯火高声喝止了她。

    华铃不甘心地止住脚步,看来她确实是相当在意张雪遥。

    张雪遥张嘴吐出一口血,血污沾上了叙灯火的脸颊。但是,她接着就咆哮出声,不管自己伤势极力地想要转身。

    “都怪你!”

    荆棘又再活跃起来。

    “喂喂喂,不见棺材不流眼泪吗?”

    只见叙灯火手中横刀闪现一丝雷光,张雪遥便浑身一颤,惨叫出声。

    “放开雪遥!”华铃又再踏前一步。

    但碍于叙灯火依然把持着张雪遥的命脉,她不敢动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枪蓝之蓝似乎想要动手,不动声息地绕向叙灯火的身后,却被华铃一个眼神给阻止。

    华铃赌不起。

    “张雪遥,我以魔法灾害应对局特一级独立对策官的名义,正式拘捕你。”

    叙灯火完全不理会华铃和枪姬之蓝,高声宣称说。

    “妄……妄想!”

    张雪遥不屈服,仍想反抗,结果贯穿自己的身体又是一阵雷光闪过。她又再惨叫一声,身体垮了下来,伤口处边缘一片焦黑,血流不止。

    她脸色已经惨白一片了。

    渐强的虚弱感正在将之吞噬,张雪遥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咳出好几口鲜血。鲜血落在了祭坛之上,刺目得可怕。

    要结束了吗?

    君言驱使着不稳的脚步走了过来。他看了张雪遥一眼,然后在南宫绮罗身旁倾身,光明正大伸手查探对方的胸息。

    还有心跳。

    虽然微弱,但还在跳。

    君言松了一口气,筋疲力竭地坐倒在地上。紧绷的弦一旦松懈下来,他眼皮就像灌了铅一样沉得可怕。

    但还未是结束的时候。

    张雪遥受到重创,目光渐渐失去光采,可偏偏她还在剧烈挣扎,伤势越来越重,最终身体突然一阵痉挛,昏晕了过去。

    “雪遥!”华铃悲痛欲绝。

    不过,她才踏出一步,激变陡生。

    张雪遥就像是一个破了小洞而漏气的气球一样,瘫大的不知道“发光气体”从她伤口处薄喷而出。

    叙灯火正面承受了这一次爆发,整个人被吹飞出去,摔落在远处。

    君言只来得及趴在南宫绮罗身上,背后就觉得像是有一道高压水流打在自己身上一样,透体入的冲突让他吐出肺内所有空气,发出短促的“呃……”声。

    华铃对此变故也是一阵茫然和失措,这显然也是她意料之外。

    “糟糕透顶了,魔力泄漏了!”

    叙灯火狼狈地爬起身来,烦厌地说道。

    枪姬之蓝和华铃对望一眼,能够看见彼此眼中的震惊。

    她们都知道魔力泄漏是怎么一回事。

    魔力不断从张雪遥的伤口贯穿伤中喷出,伤口也因为体内魔力的涌出而越扩越大。她的身体剧烈地摇晃着,左摇右晃,像极没有人握持,喷着水在胡乱跳动的胶水管。

    喷射的魔力流威力不少,打在仓库的墙上,华铃就算想靠近张雪遥都办不到。

    但是,她还是踏出了脚步,朝张雪遥飞奔而去。她尽可能躲着那魔力流的喷射,终于来到了张雪遥身旁。她手足无措,最终竟然伸出右手按在了张雪遥胸前的伤口处上时,打算用蛮力塞住那魔力的喷射。

    如此一来,反而叫张雪遥身后的另一处伤口喷射得更为厉害。

    “……谁、谁来帮帮我!”

    华铃急得大喊。

    枪姬之蓝犹豫了一下,放下了短枪,走过去堵住了张雪遥身旁的另一处伤口。但除了堵住伤口,勉强阻止魔力的喷射外,她们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君言看着近在眼前的三人,忍住背痛抬起身体。

    这时,克洛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轻飘飘来到了君言的身边,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抱歉,人之子哟……稍微借吾坐一下。”它苦笑。

    克洛斯雪白的毛色已经多处焦黑,也有好几处掉毛,已经完全没有以前整洁的模样。

    “这少女的魔力量高得可怕……真难以想像她是如何仅着人的身体去承受那巨量的魔力。想必她的身体已经负担很重,承受着很大的内压,所以那些魔力才会在受到重创之后喷涌而出。”

    “就像是高压水罐一样吗?”

    君言把那理解成一种释压。

    “少年,汝之理解不错。”克洛斯颔首。

    脚步声响起,叙灯火走了过来,在南宫绮罗另一边蹲下身子,皱着眉头伸手检查着南宫绮罗的情况。

    “吾友哟,仪式怎么样了?”

    “张雪遥失去了意识,仪式已经暂时停了下来。”叙灯火回答。

    君言分神环视四周,确实看见那些飘浮在这个仓库里的红色光点消散了不少,那些植物茎条也没有再活动下去,更奇异的是那些挂在茎条上的白色莲花也在凋零。

    “不破坏术式?”克洛斯又问。

    不知怎的,叙灯火的眉心越锁越紧。

    “解除术式就等应对局来吧,如此大型的仪式不能随便可以拆解的,要是有一个不慎不知道会引来什么效果。”

    叙灯火这句话与其是在向克洛斯解释,更不如说是向君言的说明。

    “……同学他们?”

    “生命力没有被抽空,到时补补就好了,应对局会处理的了。”

    叙灯火先是回答了君言的问题,然后砸了砸嘴巴,像是遇见什么麻烦的情况一样。

    “你要是担心你的同学,不如担心一下你的青梅竹马为妙。

    “怎么回事?”

    君言内心一紧,皱起眉头。

    叙灯火抬起目光,首度和君言对视,神色严肃得可怕,而她的回答──

    “她可能快不行了。”

    同样地可怕。

    这句话伴随巨大的冲击,直撞在君言的心间。他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就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没有办法了吗?”他问,眼神动摇得可怕。

    “我没有办法。”叙灯火摇了摇头,脸上透着歉疚。

    “应对局呢?”

    强忍着冲击带来的晕眩,君言冷静地问。

    “也许有,但来不及了。这仪式几乎耗尽了她的生命力,而她本来的伤势又没有好好处理,已经是濒死的状态了。”

    怎么会这样?君言颓然地垮下肩膀,瞪大的眼眸里没有神采。

    但他来不及恳求叙灯火再想想办法,一旁的克洛斯便已作声

    “吾有办法。”它说。

    君言和叙灯火都难以置信地对它投以注目,克洛斯轻盈地飘浮起来,缓缓落在了南宫绮罗的胸前。

    “吾与南宫小姐订立契约,借由契约,吾可以把生命力分享予她,让她度过难关。”

    君言的眼神亮了一些。

    “这可行吗?”他看着叙灯火问道。

    叙灯火点头,但是表情很悲伤。

    “但是这一来,她就会被卷进来了。”

    霎时间,君言哑口无言。

    他看向南宫绮罗苍白的脸,深知道要是把她卷进来,她就很可能无法再回归以往的生活。以后她肯定会再卷进这种涉及生死的事件之中,人生也会由此改变。

    君言深刻地明白到这种变化具有什么意义,因为他就是如此。

    但是,这是唯一救南宫绮罗的方法。

    假如把这两者放到天秤上,天秤会倾向哪一边呢?君言稍作思索,却意外地发现答案很简单。

    “就这样办吧。”他说,目光坚定。

    叙灯火和克洛斯对望一眼,最终由前者皱眉问道

    “这可是关乎她一生的决定。”

    “那你要问问她愿不愿意吗?”君言指着昏迷的南宫绮罗反问。

    “……”

    叙灯火话语塞住。

    “你有时真讨厌。”她说。

    “你说我自私也好,我不想眼睁睁看着绮罗死去。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办法才是。”

    “……”

    叙灯火无言地盯着君言瞧,似是在审视他是否有觉悟。

    “你还是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她最终给出这样子的结论。

    君言没有反驳,因为他真的没有理解,就算他也是无故被卷进来的一员,但他所经历的也终究只有冰山一角。他尚未知晓魔法端的面貌,也不知道魔法师究竟是何种存在。

    但唯独可以肯定的,一旦失去性命,再谈论这些也是没有意义。

    “猫咪,麻烦你了。”

    君言不顾叙灯火的感受,直接拜托克洛斯说道。克洛斯点了点头,回答说知道了。

    叙灯火没有作声,意外地沉默。

    君言不知道那是不是默许的意思,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如此……”

    克洛斯双眼幽幽发光,竖线状的瞳孔收束得更为狭长。它像是在歌颂什么诗句一样,有韵律地咏颂

    “吾,克洛斯.夏.艾斯凡斯承认汝,人之子,南宫绮罗为吾的契约者,在此交换彼此的血肉,立下血的誓约。”

    然后,克洛斯张开嘴巴,亮出那一口尖锐的牙齿,直接咬在了南宫绮罗的脖子之上。它不是轻咬,咬得很用力,顿时就在脖子上扯下一块血肉,吞进了肚子之中。

    看着克洛斯的嘴角染上血统,君言大惊失色。

    他看见南宫绮罗被咬去的部分源源不绝地往外涌出鲜血,估计是伤到动脉了。

    “死猫,你在做──”

    君言脑子烧成了一团糨糊,不知为何克洛斯说要救南宫绮罗转眼就咬伤了她的动脉,正想阻止对方之间,叙灯火却伸手过来,抓住了君言伸出的右手。

    “没事的。”她说。

    不知怎的,一对上叙灯火那清澄深邃而灵气十足的眼眸之际,君言就觉得自己躁动的心情就平伏了下来。

    “看着吧。”叙灯火朝地面扬了扬下巴,“这是精灵契约,很难得一见的。”

    君言强忍着内心的不安,低头一看,看见南宫绮罗身上流出的鲜血像是有生命一样,在地上绘出了一幅极为复杂的血色魔法阵。

    魔法阵耀起了光芒,一字奇怪的文字和符号,竟然剥离地面渐渐浮起。

    既神圣庄严,又有几分令人毛骨悚然。

    “吾之哦,请汝帮吾张开南宫小姐的嘴巴。”

    克洛斯郑重地请求叙灯火。

    叙灯火点了点头,捏着南宫绮罗的下巴,强制让她的嘴巴张开。君言无言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种种,然后震惊地瞪大了眼眸。

    只见克洛斯伸出前爪,露出尖锐的爪子,往自己胸部刺去。它闷哼一声,加大力道,爪子便陷进了它的体内。流出的血瞬间将它的毛发染成红色。

    君言目瞪口呆地看着,只能看着,甚连发不出一丝呼声。

    最终,克洛斯挖出了一颗鲜活,仍在跳动的心脏。那心脏不大,估摸只有拳头的一半都不到。

    克洛斯捧着自己的心脏,送到了南宫绮罗的嘴巴之中。

    同一时间,叙灯火松手,南宫绮罗的嘴巴因而合上,把那心脏给吞没。她没有任何咀嚼的行为,但是君言却见到她的食道隆起了一块,这一处隆起不断往下落去,最终消失在南宫绮罗的体内。

    克洛斯的身体耀起一阵白光,像被狂风吹袭的沙堆一般化为碎片飘散。白色的光点转眼就消失在虚空之中,彷佛猫公爵从未出现。

    下一秒,魔法阵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在南宫绮罗胸前透出的亮光。那是一幅发出的图腾,像是刺青一样依附在南宫绮罗的锁骨中央。

    待那幅图腾的光芒也消散之后,南宫绮罗脖子的伤口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脸上的血色也以稍慢的速度恢复,呼吸也变得强而有力。

    “好了吗?”

    尽管眼见为实,但在魔法的事情上,君言更信任叙灯火。叙灯火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稍脉扣住了南宫绮罗的手腕,替她把起脉。

    约莫过了一、两分钟,叙灯火才点了点头。

    “……把她也卷进来了呢。”她苦笑以对。

    君言沉默,无言地看着南宫绮罗,知道眼前的少女也像自己一样,人生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还有一个人处于濒死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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