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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来吧,本军督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刘策冷冷地应了一声,等余知孝起身后又问道,“余县令,敢问您今年贵庚?”
    余知孝说道:“回禀军督大人,下官今年五十有八了……”
    “花甲之年啊……”刘策点了点头,上前将余知孝搀扶起来,拍拍他的衣摆,继续说道,“那余县令家在何方,又有几口人啊?”
    “回汉陵侯的话,下官祖籍在甘州清源县,家中犬子已然成家,现在是孑然一身啊……”余知孝如实回道。
    刘策又点了点头,将余知孝搀扶到座位上:“余县令啊,你为这抚河县可是操劳了一辈子,也是难为你了,
    你做官清廉,为人正直,本军督很是钦佩,不过眼下,你也是该到辞官归田,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汉陵侯,您,您这是何意啊……”余知孝闻言大惊失色,忙从椅子上直起身,“汉陵侯,下官究竟做错了何事要让你这般处置下官,还请给出缘由……”
    “余县令多虑了……”刘策安慰道,“本军督完全是为余县令的身体概况考虑,以你这一把年纪真的不适合再继续操劳下去了……”
    “军督大人,汉陵侯啊……”余知孝情绪激动,泪流满面,直接跪在刘策跟前红着眼求道,“下官虽然年岁已高,但一片为民之心却是赤诚可见呐,下官愿意把一生都付诸在这抚河县内,求军督大人收回成命!”
    刘策闻言,背负而立一言不发,脸上的神情变得是格外的阴冷,一侧的皇甫翟依然淡定的擦着那面裂开的铜镜,对眼前一切置若罔闻……
    邬思道叹了口气,来到余知孝身边说道:“余县令,你起来吧,军督大人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你现在如果主动请辞至少还能留个清正廉洁的美名传颂与世,要晚了怕是你这晚节都不保了……”
    余知孝抬起头,义正言辞的说道:“下官一生,光明磊落,自问没有做一件对不起城中百姓之事,然临到此刻却为何要落的这般田地,下官实在无法理解啊……”
    邬思道叹了口气,对这种执迷不悟的官宦很是无语,如此大的一个台阶给他铺下,还不知道就坡而下,当真是不知识务了。
    姜家三兄弟实在看不下去了,都觉得刘策这样莫名其妙就让一名为官清廉的县令辞官归田,实在有些过分。
    于是,姜憧上前对刘策小声说道:“妹夫,你这事是不是处理的有些不妥?这余知孝也并未犯啥大过,就这么将他辞退未免也太不讲情面了……”
    刘策冲姜憧微微有笑,凑到他跟前缓缓说道:“大哥,就是因为余知孝没犯啥过错才是大错,尤其眼下这种政局不安的世道,更是如此……”
    姜憧眉头一皱:“妹夫,你这话是何意思?”
    “是什么意思马上就能知晓了,等叶总司探访回来就明白了……”刘策轻轻拍了拍姜憧的肩膀,神秘兮兮的说道。
    就在姜憧还在思索刘策话中之意之际,叶胤甩着手中的佛珠回到了府衙之内,径直走到刘策跟前,欠身行了一礼:“军督大人,你让不才调查的事,不才已经调查清楚了……”
    刘策沉声问道:“你说吧……”
    叶胤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余知晓,面色平静地说道:“不才走访了几家民户,从探访的情形来看,都对余县令所作所为十分的不满……”
    “不可能啊,这绝对不可能的~”跪在地上的余知孝闻言,立马神色激动的大吼起来,“下官任抚河县令二十多载,处理政务可谓是兢兢业业,不遗余力,更没做贪赃枉法之举,百姓怎么可能会对下官不满呢?这绝对不可能的……”
    刘策没有理会余知孝,继续对叶胤问道:“你说说,那些民户为何会对余县令不满?”
    叶胤回道:“据不才调查了解,自流民逃荒涌入抚河县以来,余知孝为了安置流民,强迫城中百姓腾出家中屋舍容纳难民居住,搞的民怨沸腾,治安败坏,
    而与此同时,余知孝为赈济灾民,不惜强令城中大户多次捐粮纳谷,不少大户为此被难民洗劫一空,也沦为流民一员,
    据悉,即使没有威远城发放赈济粮,抚河县也是足以应付内中民户安然渡过这灾荒之年,城外的村庄农田也并未荒废不可耕作,
    只因余知孝政体失策,导致治安败坏,地痞流氓横行,百姓无法安心农作,导致田业杂草丛生,
    结合情报司统计,抚河县内从去年九月至今,已至少发生一百四十起以上各类违法犯罪案件,
    而余知孝身为抚河县令非但没有惩办凶手,反之任由事态继续扩大,并堵民口舌,对百姓举报之案置之不理,
    如此才导致抚河县大户百姓人心惶惶,举家迁往他处,仓促之下,不才所调查的也只有这些……”
    听完叶胤的话,姜家三兄弟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这个余知孝居然会是这么一个货色,也难怪邬思道会说他除了徒留一个清正廉洁的名声外当真是一无是处。
    刘策回头问道:“余县令,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好好的一个抚河县,居然被你折腾成这副样子,你现在还有脸说出方才那番话么?”
    余知孝泪流满面,对刘策哭丧着说道:“下官不服啊,下官为了赈济灾民真的是绞尽脑汁,使出了浑身解数,但无奈能力有限,
    可就算这样下官还是谨遵圣人古训以民为贵,难道要下官眼睁睁看着那些饥民都饿死么?下官做不到啊……”
    刘策冷笑一声,转过身,背对着他缓缓说道:“余知孝,你口口声声说什么为民请命,以民为贵,但在本军督看来你这么做不过是沽名钓誉之举,
    纯粹就只是贪图自己的名声,而不顾实际民情,本军督问你,那些灾民是所谓的百姓,那你治下的抚河县百姓就不是百姓了?
    你让城内百姓强行挪腾房舍,与灾民同住,可考虑过这些灾民都是什么成分?会不会对民户产生不利影响?
    你只顾搭建粥棚赈济灾民却荒废了治理农耕生产,直接把一个能自给自足的县城拖垮成了一个贫困重灾县,可曾想过自己错在哪里?
    强迫城内大户捐粮纳谷,直接导致经济崩溃,更是错上加错,现在大户举家迁徙,县城之内一片乌烟瘴气你又作何感想?
    当然更可恨的是,你对治下所发生的刑事案件视若无睹,更甚者堵民与口,为求自己名声无视万民之请,任凭事态扩大,当真不可理喻,
    最后,本军督问你,如果本军督再留下一批粮草给你,你打算如何处置?继续白白赈济灾民么?
    你想过没有,本军督所携带的粮饷也是你口中的百姓辛苦劳作所得,是给你这种自诩正义的酸儒挥霍买名声之用的么?
    余知孝,本军督已经给过你台阶下,可这是你自己却不识抬举,你方才若主动请辞,本军督还能敬佩你懂进退,然你实在让本军督失望透顶……”
    刘策一番连珠炮的理论轰炸下来,余知孝早已是脑海一片空白,他万万没想到一身谨守的为官清廉之道在这位汉陵侯眼中是这么的不值一提。
    良久,他才颤声说道:“那敢问汉陵侯,这天下灾民如此繁多,又该如何处理呢?下官真的是尽力了啊……”
    刘策冷哼一声:“所以本军督劝你还是回家务农,既然能力有限就不要再祸害一方百姓了,你知道比贪墨更可怕的是什么?庸政!”
    余知孝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一脸呆滞,刘策这番话给他的打击无疑是非常巨大的。
    刘策不再理会余知孝,而是走到姜沛面前,拱手说道:“三哥,妹夫有件事想请你效劳……”
    姜沛忙回过神,说道:“妹夫请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刘策说道:“我想让你暂且留在这抚河县,顶替余知孝处理这边的事务,不知三哥可否屈尊暂且担任这片的县令?”
    姜沛笑道:“既然妹夫如此信任哥哥,那我有何好推辞的呢?不过你得给我留点粮食,不然我这心里没底啊……”
    刘策说道:“我会给你一旗军士和三万石粮食,先决条件就是以工代赈,恢复农事生产,争取能赶上这一季粮食收成,好减少后勤负担……”
    姜沛说道:“妹夫如此信任在下,在下定当将事情处理完,请妹夫放心,三哥我会尽快让抚河县恢复应有秩序!”
    刘策拍拍姜沛的肩膀:“那就拜托你了,等黔州事态平息,我会送兄长一份大礼!”
    姜沛笑着说道:“什么大礼不大礼的,区区方圆百里之地,妹夫放心吧,愚兄不会让你失望的……”
    “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余知孝忽然疯癫的大笑起来,只见他缓缓起身,义愤填膺的说道:
    “真是没想到,本官为官二十七载,居然会落得这般下场,这般下场啊,哈哈哈……”
    刘策扫了余知孝一眼,见他此刻神情萎靡,举止疯狂,显然是受不了打击,彻底疯了。
    “将他带下去吧……”
    刘策挥挥手,让侍卫带走了余知孝,他那疯狂的笑声依旧在府衙内悠悠回荡。
    “走吧,这地方太压抑,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命令大军继续开拔……”
    刘策一声令下,率先步出了府衙大门向城外走去,邬思道和姜家三兄弟也赶紧跟上。
    叶胤刚踏出府衙门槛时,皇甫翟的话却忽然传入耳畔:“你不用躲着我,这一次,我会给你肃慎之行所遭受的屈辱一个完美的交代……”
    叶胤闭目凝眉,稍稍怔了一怔,没有搭理皇甫翟,径直走出了府衙,紧随刘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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