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绫便这般呆呆地望着床上尸身,既不流泪亦不言语,整个人好似痴了一般。

    杏儿方欲开口劝解却为银木叟制止。

    “让她一个人静静罢。”

    老者叹了口气,遂拉着杏儿离开屋子,轻轻带上房门。

    而雪绫仿佛毫无知觉,仍怔怔相视前方,瞧着那满是伤痕的年轻躯体,脑中不由浮现出昔日画面。

    起初二人初次相遇是自己救了落入水中不省人事的他,但当苏醒后却抱住自己,令自己羞愤当场。恨不得一剑杀之时想起此人先前梦中轻唤其他女子方知自己错怪他了,心下便是释然,可隐约觉有一股淡淡的失落。

    当于其双目中瞧出羞愧与清澈后更确定并非故意,只二人交谈时却瞒去了许多,着实令自己心中颇有些不悦。到底为其救命恩人,怎能如此相欺!

    原本欲待其伤好后便让离去,二人间当算缘尽,此事只是自己长久生命中激起的一朵小小浪花,不过暗中观察却发现一旦此人独处之际眉宇间总透着忧愁,显得心事重重,不知为何自己心底某处却缓缓融化,那份忧郁竟是这般吸引自己。这才细细打量。

    侧脸看去虽比不上自己族内一些俊美之人可容貌亦属上乘,特别是那似皓月般的双目,棱角分明的坚毅脸庞,令自己双颊发烫,不敢直视!

    心中隐约有些期盼那伤慢些才好,不过令自己大为惊讶的是原先需数月方得痊愈竟只用了这些时日便尽数好了!当其使出法诀后自己心中也是一突,明知此行极为危险却又忍不住开口相邀。

    闻得需要考虑时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不过由此业知其非盲目之人。最令震惊得便是自己施展天赋法诀后竟为所破!要知此术威力甚强,可隐隐动人心神,至于为何不成功却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最后此人依然答应相助。心中不由欢喜而起,并不为成功之机增上多少,而是能与其再多些时间相处。

    对于为何如此雪绫无数次相问自己却不能回答。

    不过此人的确不凡,竟真将那物夺至手中,更凭法术与计谋硬生生逃脱!

    当然自己也为其挡了一掌,只是未料那魔牛皇强悍异常,自己仍受了无尽的寒气。但此人着实呆傻,为怕火符将自己灼伤竟牺牲手掌!那寒冰岂寻常火符能融得化的,自己当时虽不能言语可其一行一言却尽皆瞧得见听得见,心中不由有一丝暖意生出。

    从未有人会为了救自己这般牺牲。

    不过令

    人更为震惊的还在后头,此人竟将二人衣衫尽皆脱去,互拥一处!

    自己苦于不能行动,否则必杀之以泄愤恨,人世怎有这般宵小,在这等时刻还要占自己便宜,也算自己看错了人!虽说娇羞异常,随后为抵抗寒意亦是在不知不觉中昏睡而去。待醒来第一件事便拔出长剑一下刺去!

    可当看见那一双已然焦黑的手掌心中却又一缓,刺下的长剑于其身前停滞不前,落将不下!

    再观自己身上,贴身小衣依旧完好无损,而其身躯已覆着一层薄薄的寒冰!细思下遂是恍然,世上怎会有这般愚蠢之人,为了些香艳之色而不顾自己性命,自己身上那层冰便是离得多远业会感到无比寒意,以其血肉身躯若非意志坚定怎近得了身,哪还会存这份心思!

    看来此人是欲以自己体温将那冰融化!

    自己又误会他了!

    歉然放下长剑,望着那冻僵的身躯,已然发紫的嘴唇,一股自己也不知的情愫于心间悄悄萌芽,随之蓬勃而出。待到分别时发现心中是无比的失落。而回至族内更会无缘无故发呆,脑中所现竟全是那瘦弱身影。

    当闻得父亲要为自己婚配时不由心生抗拒,甚至偷跑出欲将其寻至!

    但人海茫茫却何处去寻?所幸自己族内于各处俱有探子,将此人容貌画出后每当各地回报说并无发现时心中尽是失望。

    一次次失望过后自己也行将麻木。

    这般大海捞针般何时方能寻得?当几乎已然绝望时忽有来报寻得此人,顿时大喜过望,马不停蹄赶将过去!待寻见时不由啼笑皆非,此人惹事之能果然非凡,竟令北斗剑派尽来围剿!

    当为其解围后发现身旁又有另一女子时心中不由生起一股苦意,又有一份隐隐的嫉妒!

    本欲一走了之断了念想,脚下却迈不出半步。不过于后接触中方明其中原委,心中自欢喜异常。

    本以为一切安定可随即卷入青阳事端,此番遭遇之敌比往常又强了甚多!其遍体鳞伤所为只是让自己多存一份生存之机,心中不由暗骂自己为何不与其明言,便是其自行逃离那些人业奈何不得自己。

    当其倒下后自己的心顷刻间生出一股隐隐的痛意。自己多欲其不久后又活蹦乱跳地立在身前,用那清澈深邃的眼神相望,自己定相随一辈子,再不离开!

    可所观下眼前这具冰冷的身躯却将自己所有的幻想尽皆毁去!

    人已死,但

    自己为何流不出一滴眼泪?

    雪绫心中惶然,不过尽知随着墨风的身故自己那颗心亦被掏空了。

    一连数日皆是如此,雪绫一动不动地握着陈墨风手掌尽显呆滞,便杏儿怎生相唤业是不答。

    银木叟探望了数次,劝下也并无任何效用,无奈只得摇头叹气离开。

    雪绫比数日前已憔悴甚多,可依如木雕泥塑般。银木叟知晓心病仍需心药医,若自己强行将其拉开必会在心中产生极大的阴影,往后成了心魔与修行不利。

    如此又过三日。

    这一日夜半,银木叟正苦苦思索陈墨风身上异端,寂静中忽闻于旁屋内一声娇呼!

    大惊下赶忙前去。只见雪绫正张大檀口,神色惊慌地手指塌上!

    银木叟一瞧顿大惊失色!

    但见陈墨风冰冷的身躯此时不知因何竟一片皂黑!

    银木叟疾步上前察看,约莫盏茶功夫。

    “无需惊慌。”银木叟有些不可思议道“应非其发肤成为玄黑之色,而是身上覆有一层异色薄膜。女娃你是何时发现此景?”

    雪绫收回惊讶,想了片刻道“晚辈不晓,晚辈当时出神得疲倦遂昏睡了片刻,醒来后便见如此之形,前辈可知这是为何?”

    银木叟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面上现出疑惑“要知不论是人或妖,死后寻常而言不出数日尸身即会腐烂,只此地灵气充足,其又为修士,故而或许能有数月不腐,不过这等怪异情形老朽从未见过闻过。并不排除此人生前食过异果或遇见异事,从而死后即成这般模样。”

    “哦”雪绫心中又一阵失落,先前自己仍然幻想陈墨风死后身有异象不定会死而复生。

    哪知银木叟见了却大抵否定。

    银木叟又道“不过这层黑色之物甚为奇特,老朽也看不出是何成质,又或许原先存其体内死后被排出皆有可能。”

    似瞧出雪绫心中所思,银木叟遂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女娃你还是节哀罢”

    雪绫口中道“多谢前辈关心。”可人依旧坐在墨风尸身旁,深情地挽住已成漆黑的手掌。

    银木叟无奈摇了摇头不再相劝,悄悄退出门外,心中打定主意再过一日若其仍然这般不吃不喝不睡不休自己便将其强行制住,否则以这等情形到时不定是两条性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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