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叹气的模样,轻轻照在未出壳的蝶卵上,时光,觉出化蝶的艰难与沧桑。”——卷首诗

    未拆掉防护隔板的新电梯,疲惫却耐心地运送来往的人们。

    梯门再一次在八楼打开,年轻警员被低头冲入的新小孜撞了,闷哼一声,下意识却伸手扶她,“小心!”

    “呵呵,不要着急,等我们出去,你就不会‘撞车’喽。”注意到鼻头、眼眶泛红的女孩儿,樊丽华眨了眨眼睛,微笑。

    “对不起!”新小孜鼻音浓重,背身从包里抽着纸巾。

    谭鸣声微微一楞,“这么快就回去了?”

    “嗯,我得赶回北岸去加班。”

    “那,你等等。”抢上一步挡住梯门,谭鸣声让着樊丽华出电梯,“您先去看夏奶奶。她脚受了伤,我送她到公交车站再回来。”

    “好,公交站确实有点远,小心些。”

    “啊呀,樊部长、小谭警官,别站在电梯那里,快进来、进来!”夏奶奶已打开门,高兴地催促。

    “不用了,你们忙,我自己乘车。”

    新小孜把手中的冷包子藏向身后,贴着梯壁摇头,没料到夏棘青大大喇喇跟了进来。

    “我也下去。姑奶奶,我车上有好酒,原瓶进口的拉菲,口感不错,您正好和樊部长和这位谭警官一起尝尝。我也有话想和樊副部长讲。”

    “呵呵,好啊。不过,我不会喝酒。”

    “谭警官,我可以自己走。”

    楼道门外,绿化刚刚被浇了水,驱开了一点尘霾带来的憋闷,传递出一些午后清新的意思。阳光渐渐热烈了些,新小孜却有些不适应它的明媚,阻止跟送的谭鸣声。

    “哎、哎!别站在这碍事好吗?东江在创建文明城市,自觉点儿,甭招人讨厌!”

    夏棘青不耐烦一直看见灰头土脸的新小孜,更不高兴总遇见让他感觉粘粘乎乎的谭鸣声。站在这位瘦削警员的身后,一米八几的他,竟会莫名其妙感觉自己要矮小上几分,忍不住在俩人身后跺脚。

    “噢,对不起。”谭鸣声回头,微笑着致歉,却坚持跟送新小孜的脚步,“摩托车停在那边树荫下,我去开过来。”

    “嗬哟,看不出啊,现在的警官,抓贼不见得怎么样?谈恋爱倒有一套!”

    夏棘青撇嘴,可扔出的言语没等到新小孜的回怼。转头时,已见受伤的女孩儿默默让向路边,转头看向八楼看不清面貌的住家。谭鸣声发动摩托车的声音响起,女孩儿包里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喂,妈妈……对不起,外公这边借钱,可能有点困难……不,您别再找他和舅舅们……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拖累了你们!”

    阳光叹惜着,看女孩儿转身面对一排嫩青的灌木,将八楼不肯露出的哭声从紧捂嘴唇的手指缝中放了出来,“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和爸爸在家乡那么难!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妈妈,您别为难,我不复读了……肯定不了!呜……”

    说不清愧疚、伤心还是失落的呜咽,在女孩儿蹲身、抱膝的一刻全部化成了嚎啕,让刚从车里取出酒盒、开心抱在怀里的夏棘青有点傻眼。

    看着灌木丛边不断抖动的肩膀,急着上楼反映意见的年轻侨眷忘了自己该什么,“哎,我说,你怎么蹲在这里哭上了?别人会误会是我欺负你!”

    “爸爸妈妈,是我自己心理素质不好,迁户口时没考上大学,又一直找不到稳定工作,让你们吃了那么多苦!……妈妈,您不要说、不要说了,我知道爸爸在用酱油汤泡饭……我会想办法多找工作,双份工、三份工,只要能找得到,我都去做……您和爸爸别那么苦!这个月的生活费我有、我有,别给我了……”

    “我的天呐!你这算怎么回事?什么酱油泡饭?”

    搂着酒盒子,夏棘青小心走过来,伸头瞧了瞧闷头痛哭的女孩儿,再看她放在脚边几个不成形的冷包子,想嫌弃又不能嫌弃地龇着牙花,“是不是,你今天没钱吃饭啊?还是你不愿吃那几个包子?……我可以帮你买,我帮你买行了吧?哎,这附近又没店!……可你为这个哭,不觉得没出息吗?你看,楼上有人看着呢!”

    他的话惊醒了新小孜,伤心的女孩儿紧着站起身来,用手背使劲抹着两腮的湿润,咬紧嘴唇吞着咸涩。

    谭鸣声隔着一排灌木,看蝴蝶无奈地从女孩儿身边飞起,又伤感地落在离她不远的枝叶上,低头,不知想了些什么。拿出的手机,又被他塞了回去,把摩托车缓缓开过来。

    “这位先生,您要么先上楼吧。估计樊部长和夏奶奶等着您的葡萄酒呢。”

    “哎,你说说,我本来好好的心情,被她这一哭,都不知说什么了。你劝劝她,什么事都可以努力解决。可那胡四姨说她啃老,她不会真的只会上网聊天吧?”

    “您,可以少说两句。”听夏棘青的叨叨,谭鸣声转头对着阳光,深深呼吸了一口,不出意料地看见新小孜气急。

    “我的电脑水平,不一定比你差!”

    “行,我不说了、不说了好吧?好心还成驴肝肺了!难怪你家亲戚都讨厌你!”

    夏棘青气咻咻地点头,抱紧他的酒盒子,抬腿、转步。可刚打开楼门,回头看到飞翘的车门,一拍大腿,“嗨,你看她又哭又闹的扰乱人心,我忘拿开瓶器了!”

    “我们走吧。”

    谭鸣声看着女孩儿爬上后座,发动车辆,不料听到夏棘青惊恐空兀的叫声。

    “啊——”

    没坐稳的新小孜激灵灵一哆嗦,回头,看见一只小小的毛毛虫,从夏棘青车门边滚落下来,掉落在他的脚边。

    紧盯着胖乎乎、圆滚滚的带刺毛毛虫,夏棘青看它在停车位的防滑砖块上翻过身,使劲扭动着带了漂亮花纹的身体,企图爬上自己那双皮质优良、做工精细的名牌跑鞋,发出比女高音还要尖锐的急喝

    “走开!快走开!这虫子怎么和人一样讨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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