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庄子的主人不是平王,那么张舟以后的一切计划安排,都会围着“报复”来制定!但是平王却让他有了不同的想法。平王生母是当今的皇后娘娘,他自然就想到了乾明宫总管福祥,福祥在喝酒的时候,聊过一些年轻时的经历,其中提及平王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有了这层关系,让张舟似乎看到了唐雨儿之事,有了和平解决的希望。

    另外一个果断撤离的原因,他们这些人已经注定没有什么成功的机会了。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还继续选择激进,把命都拼没了,而问题却解决不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也是他早预想好的。

    趁着天色未亮,抓紧时间离开。事到如今,他们哪儿敢原路返回,而是选择向相反的方向撤离,在天亮前找到藏身的地方潜伏起来。果然,亲自负责殿后的柳青山回报,一夜之隔,形势大变!路上开始往来大队骑兵,官道已经开始设卡,甚至派出不少人马开始搜山。如果按原路返回,估计已经被发现了!

    白天潜伏,夜间行进,但处境却要比来时更为艰难,何况还有一个不能独自行走的小豹,小豹原先偷偷想过,自己可能被放弃,没有想到,连张舟都亲自轮换背着他,在夜里爬山赶路,一步步摸索行进,张舟的鼓励之词“不抛弃,不放弃”,也成了日后“夜叉”的座右铭!

    好在大规模的警戒搜索只进行了两天,就解除了。让这些人压力轻缓了不少。最后用了五个晚上,才返回到藏船之地,如果不是船里储备有食物,张舟真的怀疑,这些人还有没有能力乘船回去。

    万幸江上一切平安,走走停停的多花了两天时间,终于安稳地回到了河州。张舟从未经历过如此磨砺,人都瘦了好几圈,几乎所有人身心煎熬都已经到了极限。在指定地点上岸后,所有人看见等候已久的马车,没有任何言语,在车夫的帮助下,几乎都是爬进了马车,倒头便呼呼大睡。三辆大马车是张舟提前安排好的,由飞子亲自负责,在这里已经等了五六天。张舟计划中,马车要在这里等上一个月,才准中止,想不到提前回来了。

    张舟醒来已经是一天一夜之后,两辈子加在一起,也不曾这样疲惫过。第一眼就看见,趴在床沿睡熟的关玉娘,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心生感动,虽然入春,天气还凉,张舟轻轻下床,给她披上一件毯子。然后狠狠的伸伸懒腰,缓解一下身体的酸痛,感觉很是口渴,拎起茶壶倒水喝时,看见桌面上放了一封信,张舟先忙着喝了两杯水,解了口渴,才拿起信件打开细看,竟然是福祥的来信,简单明了入京,戏水楼,详谈。

    而张舟现在最想见的就是福祥。不忍吵醒关玉娘,悄悄换了一身衣服,推门而出,就看到正坐在门外石阶上打瞌睡的二牛,轻轻推醒他,并提前止住他出声,防止他的大嗓门吵醒关玉娘,小声吩咐,让他去准备马匹,要出远门。

    然后走向七爷的住处。

    “你又要去京都?”

    “嗯,要去,您老人家别紧张,这次和上次不一样,这次安安全全,正大光明!”

    “小舟,你现在身份不同,千万不要那么率性!你可知道,这些天有多少人担心你?那么多事需要你来决断,你不在谁能做的了主?”

    张舟挠挠头连声道歉,七爷继续说道“这些天,玉娘着实是辛苦,我就瞧见过她偷偷在哭!我不是不知道你对雨儿的情义,可是如果你有个万一,玉娘又怎么办?”

    张舟愧疚地低着头,不敢说话。七爷了解张舟心性,知道他重感情,做不出把儿女私情视如游戏的事,也不再继续责备。

    “要去京都,先和玉娘打好招呼,她还有好多事要和你说,走也要安排好了家里事再走!”

    张舟自然听命,七爷对自己的事从来不过问太多,向来掌握分寸,但这份真心实意又岂会不知?

    现在九州商业的大事小情,张舟不在,几乎都要关玉娘一肩担之,辛苦自不必说,那份担惊受怕又怎么可能轻描淡写可以叙述?

    关玉娘朦胧中感觉被人抱起,惊的正欲叫喊,就听见张舟轻声道“别动,乖乖上床躺着!”

    被张舟抱在怀里的关玉娘,所有疲惫全无,无数委屈泛起,鼻子一酸,用粉拳在张舟胸膛狠狠捶了两下。却任由张舟把她放在刚才他睡觉的床榻上,方才委屈的脸瞬布红霞。

    张舟随势靠在床头半卧,让关玉娘枕着自己的胳膊,另一只手不知好歹的握着关玉娘的玉手,轻轻捏弄,温柔道“委屈姐姐了,你有什么不痛快,就骂我几句,打我几下,千万别把委屈放心里。我有时候粗心大意,难免忽略姐姐的感受,我以后会尽量改正,少让你担心。刚才七爷把我训斥了一通,我才明白过来,珍惜好身边人才是最重要的!千万不要失去了,再去想着珍惜!姐姐,知道吗?你伤心委屈,我也会跟着难受,好姐姐,小舟保证,以后不再让你伤心了。”

    关玉娘把脸埋在张舟怀里轻轻抽泣,任他柔抚青丝、轻吻额头,心里却爱意浓浓,春暖花开。

    本来急于动身的张舟,推迟了入京的行程,把家事做了一些安排。并明确指出,他不在,任何事由关玉娘和七爷两个人就可以协商定夺,如果以前关玉娘算主管,现在就是名正言顺的代家主。

    按着以前的计划,此时的张舟应该收拾“金银细软”,为随时跑路做准备了!如今有了福祥,可以搭上“平王”这条线,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哪怕多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倾家荡产”,也比落草为寇要好一些,如果真的不能调和,再走人也不迟!

    周儒的一次紧急召见,让张舟不得不又推迟了一天出发。因为周儒给了他一个任务取缔飞蛟帮河州分舵!至于码头那里以后如何处置,张舟自己看着办!闫老横已死,他自然清清楚楚,这个大大的好处,怎么可以放过?

    张舟带人直接就去了河州码头。因为陈朝英的投靠,已经有几十个人陆陆续续跟着离开,投奔到九州商业!闫老横去又了京都,一直没有消息,哪有主心骨?一个通匪的罪名,取缔的处置,谁又敢出头抗拒?树倒猢狲散!至于码头的管理,张舟让飞子全盘接手,原来码头那些人如何处置,也交给飞子自己决定,能留的留,该清除的清除。

    张舟没有想到,这份天降的厚礼,竟然是富贵堂给予的!原来,富贵堂在河州受到了羞辱,根本不打算给对方道歉的机会,果断采取了报复手段!通过朝中关系,诬陷了河州分舵一个藏匿乱匪的罪名,法部发布一道彻查的手令,直接下到河州府。

    本来还可能需要走上一阵子程序,想不到河州府政衙门和刑捕衙门处置太过给力,接到指令当天,就采取了行动,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把群龙无首的河州分舵取缔了!

    通常的过程,地方衙门会拖上几日,会等想搞垮河州分舵的人,送上一些“办案经费”才会动手,哪怕富贵堂再有面子,这样的办事规矩也是要遵守的。然后富贵堂可以借机,联络拉拢河州的主事官员,把河州码头给弄到手。长久以来的大意,使得富贵堂在北六州缺乏影响力,才会有此次办事失利、河州之辱,所以这次花银子买通朝堂大臣,是一笔只赚不赔的买卖。富贵堂万万没想到,河州官方如此给面子,动作这样迅速,完全打乱了自己的节奏。再想借机捞点油水,分点好处,已经没有机会了。

    这次报复飞蛟帮,河州府政和刑捕衙门之所以动作如此麻利,自然有张舟的因素。他给足了上官好处,上官也懂得如何满足他的需求,他和飞蛟帮的闫老横不和,几乎众所周知,加上张舟不止一次和他们提过,河州码头留在飞蛟帮手里浪费了应有的价值,现在有这样的好机会,自然会想到他。

    而那位朝廷大员,觉得这件事上,河州府给足了自己的面子,心里很是满意,结果富贵堂后来又表示,想得到河州码头。这分明就是要把人家吃到肚子里的好处再给取出来,那就叫得寸进尺、贪得无厌!坏了官场规矩!对此,那位大臣拉下脸,明确告诉富贵堂,人家已经给了他面子,他不能自己不要这个脸!绝对不可能再为这件事开口说话了。富贵堂也只能哀叹错过时机。

    处置好码头事宜,张舟就带着二牛,和一众需要到京都开展各种商业运作的下属,启程入京都。虽然相隔没有多少天,但两下心情截然不同。

    京都码头的确热闹非凡,各方面都是河州不能比拟的,无数往来船只在此停靠。大大小小的船坞,在河岸绵延三里多长。而繁华热闹的码头地区,在张舟看起来,却只有两个字的评价“混乱”。他亲眼看见一条货船差点撞翻一条客船,惹得船上男女老少高声咒骂。但他现在无暇观注这些,只顾快马加鞭的赶往京都。

    在路经那家名为“四通”的客栈时,张舟偷偷观察,便在周围发现了不少暗哨,有卖茶的、路边放牛的、算卦的,一个个眼神飞转,哪有平常百姓的模样?

    京都,帝国第一城,主城建造的方方正正,正应对四方。城高四丈,边长近二十里。九个城门,主城门名曰护国门,民间也叫正南门。城内主干道就有纵横九条。主城之内又建禁城,就是主城的缩小版,但城墙更为高大厚重,城墙高达五丈。禁城内又分隔为,帝王和直系皇室起居的后宫、朝廷议事的朝议殿和国家祭祀用的龙坛等几个主要区域。禁城对于老百姓来说,就是禁地。也被大多老百姓认为就是“宫里”,实则不然,清霖的腰牌,可以随意进入禁城,但绝对不包括后宫!

    京都代表着大唐帝国的繁荣与强盛。那高大雄伟的正南门城楼,首当其冲的向天下展示着大唐帝国的强大威严,和不可侵犯。张舟在城外看了好一会,哪怕来自前世,也不得不感叹这份壮观。

    大道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无处不显示它的繁华热闹。城门下正列队换防的披甲士兵,震慑着进进出出的各色人群,不敢有所造次。

    张舟正对着城门感触时,从城门下巡营值守用的房子里跑出一人,轻巧的挤过人群,出现在张舟面前,盯着张舟的脸仔细打量,张舟也看见这位面容清秀,只有十二三岁模样的小家伙,不知所以。那小家伙礼貌的率先开口。

    “请问,您可是河州来的张公子?”

    张舟点点头道“正是,不知你是?”

    “哎呦,我的张公子,你可让小的望眼欲穿啊!我家老祖宗说你早应该到了,可是小的足足在这城门楼下守了三天,不晓得吃了多少灰尘呢!”

    语字幽怨,却满脸讨喜,让人感觉亲近、可爱。

    张舟哈哈大笑连忙道歉“哎呀,抱歉抱歉!小兄弟,的确都是我的不是,误了两日行程,不知你是?”

    “是福大总管让我来接你的!”

    “原来是自己人,那更让我自责,嗯,绝对不能让你白白辛苦。”

    话完,揽着那孩子的肩头,偷偷往他袖口塞了张银票,嘴里问道“小兄弟贵姓?”

    孩子欲拒还休的轻轻推搡着。

    “张公子,你这兄弟相称,小的可受不起,你叫我小迎子就成!”

    张舟用力拢拢他的肩膀,故意道“怎么,还在为我迟到了两天而生气呢?江湖儿女可不能这样小气!”

    “哪能呢?给我两个胆子也不敢生公子的气,小的只是不敢忘了身份!”

    张舟故意装作不满,声音却不见如何严厉。

    “啥身份?萍水相逢就是缘分,意气相投就是情分,有情分还讲什么身份?我不管别人什么想法,你,小迎子,我小舟子,以后就是兄弟了!你以后就叫我大哥吧!”

    “公子好像说的有点道理,好吧,以后没有人的时候我就叫你大哥!”

    “啥话?没人的时候?那可不行,哥哥我做事交朋友从来不偷偷摸摸!”

    张舟不等他说话,把他揽到队伍前,大声说道“你们都记清楚,这位是小迎子,我的小兄弟,以后谁也不准给我怠慢了!”

    家主发话,谁敢多话,齐齐对小迎子抱拳施礼。

    小迎子忙回礼,然后一脸苦笑的对张舟小声道“哥,亲哥,这要是老祖宗知道了,还不教训我没大没小吗?”

    “没事,谁欺负你,都有大哥呢!就是我叔欺负你也不行!”

    小迎子只好即荣幸、又忐忑的接受这个现实。

    张舟已经看出来,这小迎子是宫里的人,因为言行举止已经暴露了身份。能给福祥办事的,一定是机灵懂事的孩子。只是小小年纪,不知道经历了何种蹉跎,进了宫里!张舟心底多少有些惋惜、同情。

    张舟与人交往,很重面相,觉得投缘,便会认真结交,并不都是利益驱使,更不在乎对方是什么身份。

    张舟知道为什么小迎子会认出自己了,因为小迎子手里有一副画像,他绝对想不到这福祥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张舟对绘画并不懂,前世印象中,历史上的国画,对人物外观的刻画都是求意不求形,写实程度远不如素描,除非人物特征特别明显,不然很难做到看画识人,可是福祥的画儿不求意境,着重写实,却又不失生动神韵,竟然和自己达到九分以上的相似度。张舟心里止不住惊叹,看来能在内宫里混到这个级数,都不是寻常之辈啊!

    小迎子把张舟领到戏水楼,就急着回宫报告情况。

    戏水楼的位置不算是繁华地段,装饰也不算奢华,却朴素而不失厚重,简单却舒适典雅,绝对高端上档次,和人群混乱的客馆、酒楼,有着本质的不同,给张舟的感觉,戏水楼就是一家内敛、上档次的高级会所。福祥已经给他定好了房间,从进门开始,贴心到位的服务,就让张舟感觉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满足。心里不由得猜想,这福祥叔会不会是这里的大股东,才会让那些人如此恭谨的讨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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