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綎一身官服稍微有些水迹,一看就是赶路而来,甚至没有多少时间去更换衣物。
    一张脸更是正气十足,花白胡子,满布皱纹更显得年龄偏老。
    走南闯北许多年,常年出没在战场或者野外,风吹雨淋之下,岁月的痕迹确实比别人多一些。
    多年的人世浮沉,那双眼睛看方书安和李尽忠的时候,都是慈祥,但是在朱常洵这里,却是如同鹰隼般,要看透他背后的阴谋。
    分清主客落座,行礼还礼之后,双方心照不宣,正式进入试探环节。
    “王爷,您这白白净净的,一点不像是被人吓破胆的模样啊,难道是当中有什么传错话的地方?”刘綎笑呵呵的问着。
    朱常洵笑得十分尴尬,好像是中年女人打完肉毒素以后般,皮肉分离的那种笑,怎么看都有些假。
    “小王……前几日十分害怕,还以为……再也见不到老将军了,也就是贼人听闻您老要来,跑得没了踪影。”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有些停顿。
    对于这样的借口,刘綎只是捋着胡须礼貌的笑笑。编的也太低端了,一点没有技术含量。
    “贼人是因为缺粮造反么?”刘綎继续问着。
    “要我看啊,根本就不能说是造反,只不过是一些刁民聚众闹事,地方官们没有处理类似事件的经验,还差点将事情闹得不可控制。好在您来了,那些人便作鸟兽散。”朱常洵继续编他的。
    “既然人都散了,那也不算是聚众谋反,想必地方官就能处理。不过,我来此前,阁老与我说,近日向洛阳运送有大批钱粮,不知此刻是否方便一看?”刘綎眯着眼睛问道。
    最后一番话,多少有些太过直白,不够委婉。
    但是朱常洵好像并不察觉一样,“老将军既然要看,那自然是能看的,不过可惜现在贼人刚去,容整理片刻,明日便请老将军去查看。”
    朱常洵稍微恢复了些许镇定,不像刚看见刘綎的那么紧张。
    “王爷说的在理,既然如此,那老朽先去驿馆安顿,等到明日再来。”
    看见刘綎的第一面,虽然双方都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但是都互相留了些许面子。
    毕竟现在不是揭穿摊牌的时间。
    朱常洵能一点也不设置障碍,说明他基本上做好了相关的准备。
    所以刘綎就给一些时间,将事情料理好。
    方从哲说的对,刘綎来此的目的是稳定局面,并不是真的要将福王逼得怎样……
    送走刘綎,朱常洵唉声叹气的回到内宅的花厅,那里,洛阳多半个官场都在等着。
    “暂时安全,刘老将军被我的态度劝了回去,你们也别闲着,回去连夜准备吧,钱粮没动过的最好。今晚还让他原封不动的出现,至于动过的,想办法将损耗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别让各自下不来台。”
    听到他一番话,众人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朝廷为何派刘綎而不是别的大将和文官的组合来,还不是想利用刘綎的威望,一举解决洛阳问题。
    毕竟他是在总督任上呆过的人,而且用兵老道,做事也讲究原则。
    今日,只不过是简单的对话,难道就能放过福王,放过他们这些小虾米?
    不对,两者怎能在一起比较。
    福王犯错,毕竟是皇家,还是万历皇帝最喜爱的儿子。他们,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官员,还能让刘綎网开一面?
    其中,必有蹊跷!
    “王爷,这刘綎会不会是在耍诈?他一个人都不带就来剿匪,实在是太反常。”一个人问道。
    “要是他带兵来,那才是傻,咱们弄得这些事情,你以为锦衣卫和朝廷不知道?他们心里清楚的很,就是这样,刘綎连自己的亲卫都没带,就靠他自己的名气,就能解决。若是带兵少了,朝廷的大官们,也怕将事情弄巧成拙,真的变成匪患!”
    “那他是不是在骗我们将东西交出去,然后再将隐藏的好手们放出来,再将我们一网打尽?”另一人说到。
    “你倒是这能想,刘綎此来的目的不是为抓谁,不是为邀功,他是功勋等身的老将,无需这些乱七八糟的功劳,他来的目的是稳定,稳定我大明!稳定洛阳局面!”
    这一番话,没有人反对,倒是都默认了。
    如果按照这样的思路,那么方才刘綎和朱常洵的交流,已经实际上解决问题。
    “如此,还真有道理,那我先去准备一番,今年遭灾,救灾也能堵住一些人的嘴。”说完,便拱手告辞去了。
    随后,别人也是有样学样,依次告别……
    刘綎离开王府以后,一主一仆二人,再有两个护卫,便向着驿馆走去。
    那里,还有十余个随行的好手,都是跟随他多年厮杀下来的汉子。
    将人马安顿好以后,刘綎便要来个炭盆,烘烤着他的外袍。
    现在雨势小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仍旧一阵一阵。
    “将军,福王这里,也太好相与了。”他的心腹,王全说到。
    王全和别人不同,也是个有本事的,当初也是读书人,屡试不中之下,回乡做了教书先生。
    可惜一家老小在倭寇刀下亡了,后来为报仇便跟着刘綎成为谋士,不过也是自小习武,因此算是个能文能武的人才,多年来,已经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惜,王全和他人追求不同,刘綎此前多少副将和副手都已经独当一面,成为独自领军的人物。
    只有他,因为无家可归,所以便一直跟在刘綎身边,成为他的心腹铁杆。
    “看出来了?”刘綎笑呵呵地道。
    “我还说呢,将军您一定看了出来,但是不知为何还要与他唱戏?”王全回到。
    “朝廷让我来的目的,是让洛阳安稳,现在黄河水灾,辽东还未彻底平定,陛下又在榻上。郑贵妃刚刚弄出来点动静,现在又是洛阳有警,你说,什么才是最好的?”刘綎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着。
    “可是,按照太子的角度来说,现在福王如果怎得有什么动作,比如说造反的话,不正是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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