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无阙打开给自己的那封信,就见到上面写道“尹少侠惠鉴襄阳一别,实也匆匆,盼与君把盏共谈而不得,确为憾事。幸得洛阳相会,本欲以了此憾,然则诸事缠身,实不得其闲,憾尤深也。向闻君子之交,亦不在于如胶似漆,以此慰己耳,惟盼闲暇,能报君当日恩情。然则世事变幻,实难预测,忽闻得惊天之事,而少侠也诸事顺遂,是以再别。其中种种,不得亲言,唯付诸书信,叹也,叹也。又想他日炼狱岛上,当再见阁下,心虽不舍,足当安慰,憾略稀耳。临别之际,一言相告,向闻君子居安思危,少侠少年英雄,同辈楷模,更不得不细察也,勿至于万劫不复。巴尔思其人,为云都赤十三太保,如此之人,忽现身洛阳,实在可疑。我多方打探,于其身上得书信一封,遂临摹一封,转送少侠。至于原件,江水浸泡,模糊难别,然则兹事体大,我也不敢掉以轻心,此番北归,过京之时,当呈部堂之上。至于洛阳事情,从此怕是暗潮汹涌,抑或步步惊险,盼君小心。临别匆匆,不得细言。宫婉儿字。”

    尹无阙看完,越发觉得奇怪,当即打开第二封信,上面字数不多,写着“南宫老前辈钧鉴当日一别,恍然二十载矣。然则十年以来,前辈神功犹在眼前,思之不得,辗转反侧,更叹乎今生与神功无缘,竟至于无日无夜。幸得上天有眼,佳讯见赐。北邙山下,杏子林边,聋仆哑女,欺君罔上。余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当取之。然念前辈老来孤苦,心颇不忍。初一子正,洛水之畔,清酒小菜,盼与君会。想必前辈定不负我相思之苦。云都赤巴尔思上。”

    尹无阙将两封信看完,放回信封。

    黄梅雨道“写的什么东西?怎么有两封信,一封信还不能写完吗?”

    尹无阙摇了摇头,走到一旁,思索起心中写的内容。如此说来,当日巴尔思说在洛阳城中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难道就是这事?他抓了玉儿,又写信给南宫老爷子,看他的口气,竟是要用玉儿换一门极为了不得的神功?看他信中口气,有恃无恐,南宫老爷子竟是非换不可了。如此说来,玉儿竟然同南宫家有什么干系?

    可究竟是什么事情?信中又说这事是“欺君罔上”,如此说来,怕是了不得的事情,否则,巴尔思也不会拿此事要挟南宫老爷子。

    可宫婉儿的信却又是什么意思?眼下巴尔思已死,且知道这件事情的四个云都赤也都死了,本来可以悄无声息的就了结了此事,宫婉儿为何要将这事情递交给朝廷?等到朝廷知道了这件事,又怎么会善罢甘休,一场劫难只怕在所难免?宫婉儿这么做,难不成是巴不得武林大乱?至于炼狱岛上再见云云,尹无阙更觉奇怪,如此说来,宫婉儿竟是笃定自己要去炼狱岛了?

    想到此处,尹无阙更觉得事态紧急,当下便道“由美子、黄姑娘,我想麻烦你们一件事情。”

    黄梅雨见他面色凝重,当即道“你说。”

    尹无阙道“刚才那个玉儿姑娘就在此处,你看看能不能找到她。找到她之后,你暗中保护她,恐怕是有人将要对她不利。我现在即刻进城,有一件要紧的事情,等我处理完眼下的事情,马上就过来找你们。”

    黄梅雨道“好,我给做记号。”

    由美子道“好,我等你。”

    尹无阙点了点头,道“那我去了。”说完,走到马车前,拔剑斩断系在马身上的绳索,丢开车轭,翻身上马,打马直往洛阳城而去。小市集买的马车,这马自然也不是什么好马,脚程不快,而且还颠簸无比。尹无阙几次都想着弃马,只靠着自己的轻功赶往洛阳。这时候他却想起刚才小丁说的话,是啊,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性急起来呢?用轻功的话,短距离的话活血比马快,可长距离呢?他放弃的弃马的念头,只是不停催促这身下的坐骑。

    总算是画角声中赶到了城中,尹无阙心中依旧着急,也顾不得街上的行人,在马上不停的吆喝,叫行人注意。马却一点儿都没有慢下来。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到了南宫家的门口。

    刚到门口,恰好见到王垚带着王淩几人往外走,身后送客的人看样子是南宫家的管家。王垚加到一骑飞奔而来,先是吃了一惊,等到看清是尹无阙,忙道“尹少侠,你怎么来了?”

    尹无阙翻身跳下马来,对着那管家一躬身,道“晚辈尹无阙,有要事求见南宫老前辈。”

    那管家还没来得及回答,王淩道“尹兄,老爷子年岁大了,我们刚刚叨扰他老人家这么久,怕是乏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

    管家也道“是啊。王公子说得对,老爷这几天精神都不太好,本来还想着留王大侠和几位少爷用餐的,可是体力不济,都怠慢了这几位。少侠,要不你明日再来吧。”

    尹无阙摇头道“等不得了,我现在必须要见到老爷子。”

    王垚见他态度坚决,不由奇怪,“尹少侠,究竟是什么事情?”

    尹无阙看了看四周,大街之上,耳目众多,实在不便轻易说明,连忙摇了摇头。王垚机敏,知道定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连忙道“老管家,你让一让,我带尹少侠进去。”就不理会那管家,带着尹无阙和王淩进了们去。

    不时有人通报,接着就有人带着三人进了一个客厅,厅上坐着一个老者,须发皆白,正昏昏欲睡的样子。不用说,他便是南宫老爷子,南宫少羽了。在他身边,有一个幼童,十来岁的年纪,正在一旁玩耍。

    老爷子见到王淩回来,笑道“老三,你又回来做什么?当真怪我不招待你吃饭?”老人家作为南宫世家的家主,名震武林已经五六十年来,如此身份地位,说起话来,却是一点儿架子也没有。也许是人到了暮年,心态也放宽了的缘故吧。

    王垚笑道“老爷子,我可不敢怪你。只是这个少年说有事求见,我便带他进来了。”

    尹无阙见状,连忙上前稽首,“晚辈尹无阙,拜见老前辈。”

    老爷子一听这话,浑浊的双眼陡然射出一道精光,上下打量起尹无阙来,过了一会儿,他道“你便是尹无阙,好,好,不错。”

    这番没来由的夸奖,倒是叫尹无阙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王垚道“老爷子夸你呢,还不谢过。”

    尹无阙见状,连忙再行礼,道“多谢老前辈夸奖。”

    老爷子笑了笑,道“少侠不必多礼。你这么急急赶来,为了何事?”

    尹无阙连忙上前,从怀中拿出那封信来,递上前去,道“老爷子,请过目。”

    老爷子将信将疑的拿过尹无阙手中的心,抽出展开,顿时脸色一变,旋即将信放回信封,看了看在的奴仆丫鬟,声音顿时严厉无比,道“你们带着小少爷出去吧,没有我的同意,谁都不许进来。”接着,他又看着王垚,道“老三,你带着大少爷去偏厅等一下吧。这件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王淩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走了出去。

    一时厅内再无他人,老爷子站起身来,道“尹少侠,跟我来。”

    说完,他带着尹无阙朝里走去,到了内堂之后,又走到一幅山水画面前,掀开字画,露出一个小圆盘来。老爷子在圆盘上轻轻一扭,尹无阙就听到身后一阵声响传来,回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墙壁朝着两侧打开,露出一扇门来。原来里面有一个密室。

    老爷子上前,道“里面说话。”他又带着尹无阙进了门。老爷子将门关上,尹无阙就看到门的后面又有一个圆盘,老爷子伸手在圆盘上一转,就听到外面一阵声响传来,想必是墙壁合拢的缘故。

    尹无阙知道老爷子心思细密,怕隔墙有耳,所以将他带到这密室之内。如此,倒是少了些后顾之忧,可这也说明,事情非常严重。

    这时,老爷子才道“尹少侠,你怎么得到这封信的?”

    尹无阙抬头看去,老爷子已经没有了刚才老态龙钟之状,现而今严重精光四射,竟是一点儿都不输给青壮小伙儿。

    尹无阙忙将他如何得到这封信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爷子听罢,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巴尔思如同是跗骨之蛆,阴魂不散。”

    尹无阙道“看他的口气,难道是觊觎老爷子的绝学?”

    老爷子点了点头,“而十年前的事情了,我都快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么清楚。还好,他人已经死了。对了,当日船上出手相救的那人,你果真没有看清她的面貌?”

    尹无阙点了点头,“晚上太黑,再加上那人有意躲避,当真没有看出来。”

    老爷子听罢,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尹无阙不由一愣,这样竟是最好?想到这里,他心中更是咯噔一下,难不成老爷子知道那个艄公是谁乔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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