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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武挥鞭

    八千虎贲骑兵围困平皋城,擒拿叛逆之事,自是瞒不住的,消息迅速传到了长安城。

    太子刘彻自不会将平皋候刘远做的那些事尽皆宣之于众,光是勾结匈奴的罪名就足以将之抄家夷族,旁的便未再提及,免得横生枝节。

    朝臣们闻得刘远竟犯下里通外族的滔天大罪,皆言平皋侯府的一众族人应当诛绝,无人再有疑议。

    依照先前梁地诸多豪门的前例,平皋侯府的地契和宅契由大农府转卖给皇室实业,田契则收归国库,不得出售。

    平皋城的项氏余孽或死或擒,羽林卫花费数月打探出的平皋项氏名簿,其上所有的人名尽皆逐一查验,端是没漏掉半个。

    刘远引火**,刘光拔剑自刎,父子俩倒是使得干脆。

    被生擒的项氏余孽近三十人,皆被送来长安,押入中尉府的刑房,由中尉张汤严刑拷问。

    刘彻不急,平皋项氏尽皆收拾了,还有秭归项氏,为了寻出西楚霸王项羽昔年从诸多秦宫掠夺走的大批珍宝藏于何处,他有的是耐心和时间,跟这些项氏余孽慢慢玩。

    何况吴太子刘驹还在南方不断蹦跶,竟真能指使豫章水军中的将官,不收拾是不行的。

    豫章水师的楼船校尉蒋延,连勾结水匪,谎报军情的大罪都敢犯,想着让淝陵水匪背锅。

    公孙贺及其麾下羽林卫虽是扮做水匪,可毕竟是汉军精锐,岂会做出袭击豫章水师楼船舟楫之事?

    蒋延将遇袭之事禀报豫章水师的主掌仆射戈船将军徐修,徐修或许是因舟楫楼船在遇袭时折损不少,唯恐朝廷降罪,故将此事压下,未曾上奏朝廷,而是准允蒋延派小翼楼船入邗沟巡查,以便尽速查明邗沟水匪。

    若非刘彻早已派羽林卫潜藏于豫章水师中,怕是会因徐修这等捂盖子的遮丑做法而难以知晓此事的详细内情。

    徐修即便和刘驹没有勾结,这隐情不报的罪名却是躲不过的,若每个将领乃至官员都似他这般为了保住官位,报喜不报忧,欺上瞒下,那朝廷还谈甚么体察民情?

    尤是大汉选官,首重官声,方看才能。

    长此以往,官员皆务虚名而不处实务,甚或好大喜功,必致官箴糜烂,祸国殃民。

    汉末时,曹操之所以提出唯才是举,正因汉官多为徒负虚名的无能之辈。非是不重品德和官声,而是不能只重品德和官声。

    选官制度暂时难以处理,刘彻苦思良久,决定先增强监察力度才是正途。

    这日早朝,太子刘彻让群臣朝议,在御史府的属官增设监察御史一职,员额百人,秩俸六百石,负责巡查各郡县吏治。

    “殿下,这监察御史是否与先秦的监御史执掌相同?”

    御史大夫刘舍是个秉公职守之人,太子的提议虽能使得御史府增加属官员额,扩大执掌和权势,但他依旧要询问清楚。

    秦以御史监郡,称监御史。监御史,郡守,郡尉同为秦郡的长官,分掌监察,行政,军事的职责。大汉立朝后,高祖刘邦为精简官吏,便废去了监御史之职。

    “并非如此,监察御史不得常驻各郡县,而行暗中巡察之事,且只得向朝廷弹举官邪,不得干涉郡县政务,不得与官员送往迎来,更不得私相授受!”

    刘彻面色分外慎重,肃容道:“朝廷能使顽恶慑伏,良善得所者在法耳,若稍有偏重,则民无所守。尔等御史,若执法不平,则无以激浊扬清,肃整官箴!”

    刘彻可不想把监察御史整成后世的甚么钦差大臣,拿着把尚方宝剑到地方郡县去耀武扬威,作威作福。

    他亦不想学汉武帝弄甚么锦衣御史,抑或明朝的锦衣卫,乃至东厂和西厂,这种破坏行政体制的特务机构,不是随便能设立的,要订立严苛的章程,明定其职守范围,确保其无法肆意扩权。

    短时间内,刘彻无法设立,亦不敢设立,麾下的羽林卫暂且够用了。

    刘舍忙是躬身道:“臣必谨记殿下此番警醒,以御下律己,不使御史之职蒙尘。”

    刘彻微是颌首,复又望向丞相袁盎,问道:“丞相可有异议?”

    袁盎起身避席,躬身道:“臣无异议。”

    秩俸六百石的官员并非朝臣,增加百名员额也无非多付出些秩俸,大农令曹栾都未出言反对,他何必枉做小人,断了百人的进身之阶。

    至于御史府会否因此扩权,他倒是不太在意,毕竟御史属官中本就是侍御史之职,掌监察吏治,弹劾公卿之事。只是侍御史寻常只负责举劾朝官,而非各郡县官吏罢了。

    朝臣们见丞相并未反对,也皆接受了太子的提议。他们的想法与袁盎差不多,这新设的监察御史又未触动朝臣的利益,且还多出百名官缺,自个的族中子弟指不定能捞着。

    “嗯,既是如此,此事就如此裁定了。”

    刘彻颇是满意得点点头,顿了顿,方才抛出个震撼群臣的议题:“太尉窦婴近年沉疴病榻,告病不朝已有年余,难以处理军政要务……窦婴已向父皇请准免官,日后太尉之职是设是废,父皇特意嘱咐孤王,让诸位朝议三日,务必在沐日之前议出个结果。”

    群臣尽皆哗然,太尉窦婴早被皇帝和骁骑将军秦勇彻底架空了,年余未曾上朝,若非太子刘彻今日不提起,朝臣们早是有意无意的忘却大汉此时仍有有太尉。

    汉承秦制,太尉虽位列三公,名为掌天下军政,但若无虎符在手,则没有兵权,故带有虚位性质,不同于丞相和御史大夫为实权官职,较类似与后世某些国家的文职国防部长。

    大汉立朝后,太尉之职不常置,设了废,废了设。

    尤是窦婴,吴楚之乱时任为太尉,后因劝阻皇帝废掉太子刘荣被罢免,后再度任为太尉,前往陇西编练新军,回京复命后又被闲置,只得告病不朝,终日闭门谢客,足不出府。

    依太子所言,皇帝显是准了窦婴辞官,那太尉之职自是空出来了。

    汉官每隔五日休沐一日,今日离下个沐日正是三日。

    皇帝让群臣朝议三日的意思很明显,若是沐日前议出的结果是不废太尉之职,那此番休沐后再上朝,极可能就会看到新任的太尉了。

    位列三公,却无实权,这太尉之位,对有资格坐上去的元老重臣而言,正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争是不争?

    大行令窦浚沉吟片刻,便是有了决断,他是不想当,却又不愿旁人坐上去,位列居他之上,索性就废置的好。

    他是如此打算,旁的朝臣却有人想当太尉啊,虽说没甚么实权,好歹过把位列三公的瘾,也算光耀门楣了。

    于是乎,近年愈发和谐的大汉朝堂突然热闹起来,朝臣们议论纷纷,端是唾沫横飞,教太子刘彻真正认识到何为唇枪舌剑,骂人都不带脏话的。

    到得第三日的早朝,朝臣们依旧没议出个结果。

    老宗正刘通本是习惯在早朝上小憩打盹,补补觉,前两日皆被吵得烦躁,今日索性告病不朝,留在皇亲苑的府邸里睡觉了。

    丞相袁盎和御史大夫刘舍因事不关己,也百无聊赖的安坐席上,望着几案上的简牍出神。

    御座上的太子刘彻连看了两日热闹,发觉朝臣们再也吵不出新的花样,也有些腻歪了,索性让内侍把大摞大摞的奏章搬来,直接在御案上批阅起来。

    “浪费时间,便是浪费生命。”

    刘彻见得身侧的掌印太监孙全嘴角正自不断抽搐,如是说道。

    待得批阅完奏章,刘彻遥遥望向殿外,看那远处的日冕,虽瞧不清冕盘的刻度,但瞧那冕针的阴影指向,估摸着今日早朝又开了近两个时辰。

    看着依旧口若悬河的朝臣们,刘彻都替他们感到口干舌燥。

    “诸位且先静一静!”

    刘彻伸了个懒腰,抬起双手作了个下压的动作。

    朝臣们忙是噤声,纷纷望向御座上的刘彻,袁盎和刘舍也是回过神来。

    刘彻抚额道:“时辰不早了,既然今日仍议不出个结果,太尉之职索性暂且悬置,待开春父皇回京后再议,如何?”

    朝臣们想着这倒也行,待皇帝回京再来吵过,便是纷纷颌首认同。

    “不过父皇将此事交办孤王,又让诸位耗费了三日朝议,若甚么正事都没做,怕是不好向父皇交代。”

    刘彻故作无奈的摇头苦笑,复又道:“不若这样,太尉之位虽是虚悬,太尉属官却不能凭白拿着朝廷秩俸,得管些正事,就如御史府般,增设百名军律监察史,巡查各地军伍校营和郡县府兵,向朝廷纠举不守军律的将领,如何?”

    群臣闻言,皆是微微愣怔。

    大行令窦浚出言试探道:“殿下,是想要往各路大军派出监军?”

    “大行令想岔了,甚么监军,无非就是和那些监察御史般的言谏之官罢了,不涉军务的。”

    刘彻笑着摆摆手,不以为意的直白道:“权当让孤王好向父皇交差,诸位就别再胡乱猜疑了,莫非在你们眼中,孤王是那种蠢到犯下大忌的愚钝之人?”

    群臣闻言皆是哑然,太子非但不蠢,更是奸猾似鬼,自然不会在此时急着觊觎兵权,凭白引得皇帝猜忌。

    他们皆久居朝堂,早瞧出皇帝已有禅位之心,自是不信太子连等些时日的耐心都没有。

    念及至此,他们皆是颌首应诺,同意为太尉属官添加百名军律监察史。

    此时的朝臣们并不知晓,大汉帝国的军法组织正是由此,不再只作为虎贲和羽林校营中的特殊存在,而是正式现身朝堂,得以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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