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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阿哥陪着一张笑脸迎出门来,结果竟是被老十四如此大不敬地干干晾在一边,脸面上自是极不好受。不过幸好还没有外人在场,同时也是念及他刚刚先是在寿皇殿上谒拜先皇梓宫心情极其悲痛,后来又与皇上剑拔弩张闹得不欢从而散窝了一肚子的火,因此廉亲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苦笑了一下就转身随着十四阿哥一并尴尬地进了屋里。
    按照规矩,尽管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好兄弟,十四阿哥这个当弟弟的在见到三位兄长的时候理应一一先行请安礼,再客套一番后分宾主落座。然而窝了一肚子火气的他早就失去了理智,不要说见到兄长,就是见到天王老子来了他都是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因此十四阿哥连看都没有看任何一位兄长一眼,更不要说请安了,直接犹如一阵风似地穿过门前小院,再嗒嗒嗒地拾阶而上,进了大书房之后直接一屁股就坐到了东侧的椅子上,然后就这么一直都在直挺挺地坐着,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直视前方。
    当马福海见到十四阿哥从永和宫门口出来的时候,就在第一时间暗中将消息传递回了廉亲王府,因此八阿哥在府里早已经是恭候多时。当十四阿哥犹如旋风般向堂屋走来,还不待他上台阶,就只见八阿哥,当然还有不出意料之外的九阿哥、十阿哥几人一并从里面迎了出来。
    根本不用奴才带路,十四阿哥就大踏步地走进了王府大门。八阿哥的府邸对他而言就像是自己的贝子府,他就是闭着眼睛都能够从府门口一路走到厅堂,即使是后院,也如履平地一般,甚至于那木泰这个当八嫂的还要对他笑脸相迎。然而这一回与往常极为不同,他一路都是脸色阴沉、一言未发,因脚步飞快而生起的那股劲风都带着一股浓浓的肃杀之气。
    面对眼前这府极具戏剧性的建筑物,十四阿哥又是自嘲又冷笑:这才一个来月的时间,那个时候,自己还是万人拥戴、如日中天的大将军王,现在竟然落魄到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十四贝子;再看看他的八哥,那个时候是失意落魄、风光不再的八贝勒爷,现在倒好,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廉亲王!好,好,不管现如今这里是龙潭还是虎穴,今天老十四就亲自走这一遭,来会一会您这个廉亲王!
    尽管天色已晚、夜幕降临,然而就算是闭上眼睛只凭鼻子来闻闻味儿他也能够清楚地知道,眼前这座府邸就是八贝勒府!可是他怎么总觉得这里还是有些与从前不一样的地方呢?还不待十四阿想明白,抬眼一看,只见府门口一片灯火通明,映衬得“廉亲王府”四个大字格外的引人注目。原来如此!这四个字是如此的触目惊心,对十四阿哥来讲就像是天空中四道雷鸣闪光,差点儿将他的眼睛刺瞎。这个曾经被他几乎踏破门槛的八阿哥府邸,仅仅是因为府主人的卖辱求荣,就在先皇宾天的第二天,门上悬挂的牌匾已然由“贝勒府”即刻鸟枪换炮成为“亲王府”,只不过是因为才刚刚晋升,房顶的砖瓦还没有来得及换上王府独享的标志性的绿色琉璃瓦罢了。
    心情极度不好的十四阿哥上了马车之后直接就往座位上一倒,眼睛一闭就万事不管了,任由任由马蹄嗒嗒、车轮滚滚。马车七转八转地也不知道奔向了哪里,反正是没过太长的时间,马车就渐渐地停了下来。十四阿哥知道地方到了,也不待马海福过来开门服侍就径自推门下了马车。
    十四阿哥一见马福海的身影,不用问也知道,下面的事情将会全都是八阿哥悉心安排,国破绽不管是去酒肆还是去哪里,他连询问的心情都没有,反正一会儿等待他的定是还会有九阿哥和十阿哥两个人,于是他连看也没有看马福海一眼,就一言不发地登上了廉亲王府的马车。
    马福海能够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当然是因为廉亲王的授意,知道十四阿哥自寿皇殿离去之后,定是去了永和宫皇太后这里,于是也没有派人前去传口信,以免打扰了那对母子的久别重逢,而是来了个守株待兔,在宫门口一守就是一个多时辰,反正早早晚晚能把十四爷给等出来。
    再说那十四阿哥,虽然心中也是万分不舍,然而滞留宫中的罪名他却是不想去触犯,因为实在是不值得,因此尽管眼中的潮湿还没有退尽,他仍是步履沉重地朝宫外走去。谁想到才刚一出宫门,就让他一眼看到八阿哥的贴身奴才――马福海。
    至此,十四阿哥才不得不万般无奈地起身准备离开永和宫,望着他的手一点一点地从自己的手中离开,皇太后登时泪如雨下,好不容易才将老十四盼了回来,这母子之间的贴心话就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呢!然而皇宫的规矩却是不等人,此时眼见着十四阿哥不得不离开,她的伤心无以复加,哭得天昏地暗,以致最终连目送爱子离去的勇气都没有。
    虽然十四阿哥不用回西北,他们母子有的是时间共叙家常,然而久别重逢之下,就是有多少时间皇太后都觉得不够,即使十四阿哥已经到了一段时间,她仍是拉着小儿子的手看也看不够,爱也爱不够,一会儿难过,一会儿开心,就像一个天真的孩子,一直到秋婵第三次掀帘进来提醒他们,马上就要到宫里下钥匙的时间了。
    皇太后已经知道十四阿哥此行再也不会重返西北了,虽然被解除了兵权,但好歹他们母子两人再也不会遭受别离之苦,而且留在京城还有一个天大的好处,那就是更可以放手大胆地与皇上一决高下,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讲,不回西北也算是塞翁失马吧。
    皇太后哪里能够知道十四阿哥的心中都想了些什么,她只是简单地认为这个凭白无故被夺走了皇位的小儿子也像她一样沉浸在国仇家恨之中难以自拔。不过翻天覆地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完成的,现在是她们母子久别重逢的重要时刻,于是皇太后暂且放下那些恩恩怨怨,而是满心欢喜、一脸慈祥地望着十四阿哥那张被边塞肆虐的风沙吹得黑里透红、憔悴不已的脸庞,又是心疼,又是难过,恨不能将她这一年来的积攒下来的全部母爱如同洪水放闸般全部倾倒在十四阿哥的身上。
    如此多的变故,如此大的变化,既有亲人,也有仇人,还有爱人,一骨脑地拥塞进十四阿哥的大脑,令他一时难以理解和招架,禁不住暗暗向老天爷发问:难道说京城的天,就这样彻底地变了吗?
    是什么原因令皇上突然间性情大变,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差遣到一直与他处处作对,甚至是与他完全是势不两立的皇太后身边,对于冰凝而言这是羊入虎口,对于皇上而言则落得个逼宫的恶名。皇上是一个极其在乎自己声名之人,怎么可能自毁长城呢?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阴谋呢?假若不是逼宫之举,那么还有什么事情能够令皇上宁可冒着声名狼藉的危险,宁可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身陷囹圄,也要走出如此诡异的一步险棋来呢?
    当十四阿哥将全部的注意力又重新集中到了皇上的身上之后,他的大脑立刻急速地运转起来。皇上是非常讲规矩之人,再是母子不和,他也只会做到心不和,表现上还是会努力维持母子和睦的假象,维持皇权永固的根本。
    虽然十四阿哥也是胸怀帝王之梦并拼尽全力去实现,然而塔娜她们五个女人的现实遭遇以及刚刚在寿皇殿上的那一幕都深深地刺痛了他,形势对于他越来越不利,想要成功翻盘的希望也是越来越渺茫。莫名地他仿佛有一种预感,预感到他此次回京不是来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而是身陷泥潭,难以抽身。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倏地一沉,脸色也愈发地阴郁了起来。特别是关于冰凝的这个心结时过多年之后终于在今天得以解开和释然之后,十四阿哥的心中更是憋足了一口气与皇上一较高低,也是要从另一个方面证明给世人看,到底是身为皇上的女人更风光还是作为他的女人更幸福。
    爱一个女人不就是要让她过上锦衣玉石、荣华富贵的生活吗?现在的他犹如丧家之犬,泥菩萨过河,他如何眼睁睁地看着她颠沛流离、受尽苦难,不但爱莫能助,相反还要更进一步陷她于水火?
    至此十四阿哥不得不承认,冰凝嫁给皇上总比嫁给他日子要好过许多,虽然永和宫中也是度日如年、危机四伏,但至少不用亡命天涯,至少还能保留一个堂堂正正的主子所应有的体面与尊严,这才是像她这样一个才貌双全、温柔贤淑的女人理应享受的生活,也是至少到现在这个时候他仍是无法给予的她一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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