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思琦没有选择与冰凝兜圈子,而是开门见山,直来直去,毕竟都是精明人,谁心里在想什么,大致对方也能够猜个**不离十,尽管知道冰凝根本就不相信她,然而为了给她一个故作不知情的假象,雅思琦还是决定要跟天仙妹妹表个态。
    “妹妹,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一回姐姐可真是被芳苓那个奴才给害惨了,姐姐哪里知道这个奴才是如此的居心叵测,一个小小的奴才竟是掀起这么大的风流,害得咱们姐妹都中了她的道儿,姐姐千错万错,就是错在不该相信了那个奴才的鬼话连篇,就是应该像万岁爷那样,不管谁说什么,都毫无保留地相信你,永远坚定地站在你这一边,唉,姐姐现在说什么都是晚了,都伤了你的心,你能原谅姐姐吗?还能像从前那样与姐姐一条心,一股劲儿,当好万岁爷身后的女人吗?”
    面对雅思琦这番脸不红心不跳的连篇谎言,冰凝除了心中暗暗冷笑之外,实在是无言以对。若是以她眼中不揉砂子的性子,定是不会与这个表里不一、手段多多的姐姐虚以委蛇。只是现在的情形让她再也没有了年少轻狂的资本,不要说她自己已经失宠,年家也即将遭遇灭顶之灾,就算是为了给六十阿哥谋个平平安安的成长环境,也容不得她随心所欲、率性而为。因此尽管心中极度鄙夷,也是从来都不屑于如此这般,但迫于现实压力,冰凝不得不收藏起内心的真实情绪,同时也为自己刚刚在众姐妹面前忍不住一副冷眼鄙夷的姿态后悔不已,她这样做简直就是在给六十阿哥树敌,怎么能够这么不小心呢?
    “回姐姐,您真是多虑了,那芳苓已经认罪伏法,而万岁爷也已经盖棺定论,妹妹怎么会不相信您呢?至于因为芳苓的那些鬼话连篇上当受骗之事,不要说您了,就是换作了任何其它的人,就是妹妹我也分辨不清是真是假呢,何况这是关系到皇家江山永固的大业,您若真是掉以轻心,不放在心上,反而万岁爷还要责备于您呢。姐姐您这么做是最正确的,却还要这么说,真是要让妹妹无地自容呢。”
    冰凝能信了她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呢,现在说这么好听的话,无非就是想要麻痹她的神经,让她放下对天仙妹妹的戒心。哼,想得美!算盘打得倒是挺精明,只是在我的面前搞一套还真是没有半点用处!不过雅思琦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不再感情冲动,而是更加地小心谨慎,你能够虚情假意,我也能够假戏真做,装蒜谁不会?看谁能笑到最后,那才是笑得最好。
    “妹妹,你能这么想,姐姐真是太高兴了,说真心话,咱们姐妹这十几年,姐姐可是眼看着你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媳妇一点点地变成今天的贵妃娘娘的,一恍眼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姐姐待你如何,你心中自是有数,也不用姐姐再多说什么了,想当初李姐姐那么刁难于你,姐姐都没有站在李姐姐的那一边,姐姐待你的这份心意,不说日月可鉴,也是真心真情。所以,姐姐不想因为一个小小的芳苓毁了咱们姐妹之间这么多年的情谊。”
    “姐姐,一切都过去了,既然过去了就全过去吧。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芳苓已经伏法,而且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比万岁爷信任您更重要。”
    冰凝虽然决定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戴上一副假面具与雅思琦周旋,以期为自己更是为六十阿哥安身立命,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一开始她还能心平气和地说几句官面上的客套话,然而当雅思琦提起从前的姐妹情份,彻底地惹恼了冰凝,让她无论如何也是忍不下去了。只是小不忍乱大谋,冰凝强压下心底的冲动,直接回了她一句“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比万岁爷信任您更重要。”她实在是不想再听雅思琦这番脸不红心不跳我高谈阔论了,唯有搬出来了皇上,潜台词再是明显不过:皇上信你就好,至于我信不信你有何干系?
    雅思琦是聪明人,当然是听出来了冰凝的意思,刚刚那一番谎言完全是脸不红心不跳,结果冰凝只一句就弄得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是冰凝这话挑不出半点毛病,她就是想要发作也寻不到借口和理由,最终只得是自我解嘲道:“那当然,万岁爷的信任比什么都重要。”
    冰凝是性情中人,虽然她头脑精明,工于心计,但是她并不擅长虚情假意,性子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爽利痛快,因此虚与委蛇的滋味对她而言简直就像是在油锅中温水煮青蛙般的难受,她需要尽快结束这个毫无意义又几乎令她窒息的谈话,尽快将自己解脱出来,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否则的话,她非常担心再与雅思琦多周旋一秒钟,她就要立即晕倒过去了。
    “是啊,万岁爷信任您,妹妹也明白了您的心意,咱们从一大清早开始就忙活这点事儿,想必都是累得不轻,姐姐您还有成堆的宫务,妹妹我那妹妹就不再打扰您,先行告退了。”
    冰凝原本是想说“您有成堆的宫务,我也有小格格小阿哥要照看”,本来话都到了嘴边,但是想到雅思琦无儿无女,自己若是这么说恐怕又要刺激到她的敏感神经,现在是在刀锋浪尖之上,能少一事绝对不能多一事,于是生生将那半句话咽了回去,赶快舌头转了弯,说自己这就告退了。
    雅思琦确实也是累了,虽然她的身体素质要比天生体弱多病的冰凝要好很多,但是从一大清早到现在她也是水米未尽,片刻未休,人到中年的她也是有些扛不住,虽然从情况上来看,她们姐妹两人根本就没有冰释前嫌,相反梁子是越结越深,但是一来体力不支,二来越抹越黑,索性暂且先这样吧,日后千万不要让她逮到机会,若是寻到半点珠丝马迹,那她可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一定要将天仙妹妹身上这身狐狸皮剥个精光,让皇上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个狐狸精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一想到有朝一日可以剥去冰凝伪善的面孔,为大清帝国除去巨大的祸患,雅思琦的心中就禁不住地心潮澎湃,只是眼前,她还是要不动声色为好,以免打草惊蛇。事实上今天她已经打草惊蛇了,对此雅思琦的肠子都悔青了。
    “妹妹的身子弱,姐姐忽略了,实在是对不住,赶快的,回去歇息歇息,好生养着身子。另外芳苓不在了,你那里若是缺奴才的话,看上了哪个尽管跟姐姐说,只要不是万岁爷身边的,你想要哪个,姐姐就给你哪个,放心吧。”
    “妹妹多谢姐姐抬爱,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您也保重身子。”
    冰凝是多说一个字都觉得累,但一言不发又是万万不可能的,因此只在表面上说了句客套话就径直回了翊坤宫。
    回到自己的宫里,冰凝就像是打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役一般,累得几乎虚脱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乏,更是心里的累,而且这种日子是一旦开始就没有结束的时候。
    要说论缠人程度,雅思琦比不上淑清,冰凝曾经被淑清苦苦纠缠了七八年的时间,若不是事情败落被皇上送到柏林寺修行,再加上孙儿出世,分散了她的精力,定是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冰凝。不过淑清虽然难缠,但她却没有什么心计,冰凝被迫卷入的那些纷争究其根源无非就是出于女人的妒忌争风吃醋。
    而冰凝呢?从来不在乎皇上对自己是否恩宠,心中没有牵挂自然也就没有畏惧,反正她也不得宠,反正她也不在乎他的看法,与淑清撕破脸皮最坏的结果也就是维持原状,继续当一个不受丈夫喜爱的摆设,总不至于被夺了侧福晋的位份,毕竟那是他们的皇阿玛新赐的侧福晋,他还没有胆量这么做。因此那些年对于冰凝而言,虽然大大小小的风波不断,但全都是小打小闹,日子过得相对较为轻松,只是因为她是新妇,在新的环境中施展不开,才会时不时地被淑清占了上风,但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在乎的事情,结果是好是坏无所谓。
    雅思琦可不是淑清,先不说她的精明程度远高淑清不知道多少个段位,更重要的是,她的目的不是争风吃醋,也不是小打小闹,而是给冰凝扣上了蓄谋选反的大帽子,完全就是一副不将她置于死地誓不罢休的架势。还有更致命的一点,冰凝现在可不是“孤家寡人”一个,而是有了六十阿哥和湘筠格格两个割舍不掉的牵挂。所有这一切,都是让久经沙场、工于心计的冰凝与雅思琦只交锋这一次,就顿觉身心疲惫到了极点,简直是比与淑清过招十回八回还要累,仿佛只剩下了一口气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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