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百花宫,我的眼皮直跳,心慌的感觉并没有半分缓解。

    容忌脚踝的伤口就像是我心尖的一根刺儿,他本身就十分敏锐,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被小蛇咬伤?

    “你腿上的伤,真的没事?”

    我总想去撩容忌的裤脚,但容忌骄矜得很,总捂着不让我撩。

    “主人,你去哪儿啦?绿莺找了你好久都没找着!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鸟儿啦?”绿莺叽叽喳喳地在我边上念叨个不停。

    “你不是。”容忌冷漠地看着绿莺,十分自信地吐出三个字。

    绿莺委屈巴巴地盯着我,“主人,你是不是在外头养野鸟了?”

    我尴尬地红了脸,又不好意思跟绿莺讲,此鸟非彼鸟。

    绿莺身后,一黑衣男子突然趴在容忌脚边,敏锐地捕捉到容忌身上淡淡的血腥气,低头嗅了嗅容忌的裤脚,“殿下被咬伤了?”

    “无碍。”容忌缩回脚,淡淡开口,“一条小蛇而已。”

    我好奇地看着这黑衣男子,面生得很,但是声音十分熟悉,“黑龙?”

    他起身,朝着我微微颔首,随后退至一边,再无多话。

    呵!这还是我头一回见他化成人形,应当是为了绿莺吧!

    容忌回头,细细打量着黑龙,“终于肯放下了?”

    “没有。”黑龙坚决地否定着。

    我听得一知半解,但隐隐觉得他们所说和绿莺有关。

    我趁绿莺和黑龙打闹,悄声问容忌,“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黑龙有什么不能放下的?”

    “万年前,黑龙渡劫险丧命,我赶到时,凤鸟已为他挡了天火,被烧为灰烬。他自断龙鳞,断情绝爱。今日,是这万年中,我头一回见他幻成人形。”

    ?原来,黑龙也曾有过挚爱。只是,这样一来,怕是要苦了绿莺了。我担忧地看向围绕在黑龙边上吵闹不停的绿莺,只愿她的热情能感化断情绝爱的黑龙。

    容忌忽然攥紧我的手,低低呢喃着,“歌儿,无论什么情况,你都不能轻易放弃我。”

    “嗯?”我心生疑惑,“什么意思?”

    “别拿下龙鳞链,我送你回幻境。”他走在前头,步履匆匆。

    “还没找出烛照的宿主呢,我不要回去。”

    容忌竟然对我下了逐客令,我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也忘了生气,只本能地找了个借口搪塞着。

    绿莺的反应比我激烈得多,她咻地一声飞至我身前,眼睛好不容易才聚焦看向容忌,尖尖的小嘴儿高高翘起,“殿下,你竟然要赶主人走!”

    容忌矢口否认,“母后已同小卓约了明日商量你我的婚期。等婚期定下来,我就去接你。”

    对于仙界的习俗,我也是知道一些的。仙界女子婚期未定之前,与男子相见,是不吉之兆。只是,这么快谈及婚事,我有点不知所措。

    “天后什么时候约的小卓,我怎么不知道?”我细细一想,总感觉这其中透着猫腻。会不会是容忌脚踝上的伤很严重,他不想让我探知实情,才将我送回的幻境?

    容忌捏了捏我的鼻子,耐心地解释着,“前天一早,母后不是来我寝殿了?她劈头盖脸指责我一通,怪我没把你保护好,让那么多关于你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我想着也是时候定个日子,将你迎娶进门,不然你那么多桃花,我怕夜长梦多。”

    他将我搂入怀中,满眼的宠溺让我不得不相信他所言。

    “乖乖等我。”

    “好。”我愣愣应下,思绪渐渐飘远。

    披过两次嫁衣,第一回我手刃容忌,是个不折不扣的悲剧。第二回我又差点丢了小命,险象环生心有余悸。说实在的,我都有些畏惧嫁衣了。

    回了幻境,我百无聊赖地坐在窗台前,撕着花瓣,念念有词。

    “嫁。”

    “不嫁。”

    “嫁。”

    “不嫁。”

    ……

    清墨凑到我跟前,我一边撕着花瓣,她一边吃。

    “圣女,你究竟是想嫁还是不想嫁呢?”清墨歪着脑袋,打着饱嗝儿,昏昏欲睡。

    我叹着气,心里头乱得很。既想嫁,又不想嫁。

    想嫁是因为我喜欢的人,也一心一意爱着我。

    不想嫁的原因可多了去了。

    一来是不喜欢九重天上的是是非非;再者唯恐容忌精力过剩日日夜夜折磨地我下不了床;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我今后是再生不出孩子的。嫁入仙界之后,难免有多舌的,揪着我的肚皮说事儿。

    小卓捧着一盆食人花,站在门口,轻扣门扉。

    似乎从上次他无意间,撞见一丝不挂的容忌在我房中后,他每次找我都会先敲门,即便房门大敞着。

    “姐姐,我去一趟仙界,就让它陪你解解闷吧!”小卓银色的瞳仁微缩,面上挂着笑容,眼睛却透露着忧郁。

    我接过食人花,朝着小卓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姐姐放心,倘若殿下对你不好,我会第一时间带你回家。”小卓说完,翩然离去。

    我怔怔地盯着门口,心里萌生暖意。是了,小卓在,家就在。

    食人花喋喋不休地吐着口水,绕着圈儿避开我的手,“你这个坏女人!我记得你,你上次把我命根子都给拔了!”

    “嗬!原来是你!”我用指尖弹了弹它的花蕊,威胁道,“再骂我,我就让傲因将你吃干抹净!”

    傲因一听有吃的,突然从窗口冒出,绿宝石般的眼睛中闪着点点星光,“吃脑脑!吃脑脑!”

    食人花吓得瑟瑟发抖,蔫蔫地抱着我的手指,用它长满了牙齿的大嘴嘬了嘬我的指甲盖,“圣女大人,我错了。”

    “道歉有用的话,那等傲因吃了你,我再向你道歉。”我逗弄着食人花,看它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还挺有趣。

    “圣女大人行行好!如果你答应放了我,我就告诉你一个族长都不知道的天大的秘密!”

    幻境里的花花草草似乎知道得还挺多。

    我屏退了清墨,哄退了傲因,顺便将耳里的绿莺也关在门外,这才抱着食人花蹲在桌下,“现在可以说了。”

    食人花小声说着,“前族长也就是你母皇,将一本册子埋入林子中,恰巧就埋在我的命根儿下面。那本册子,还是你父君送的呢。”

    “嗯?父君?”来幻境这么久了,对母皇生前的事迹了解得七七八八,但是却鲜少有人提及父君。

    我好奇地捏着食人花的花瓣,“你见过我父君吗?他长得好不好看?他怎么故去的?”

    “风姿卓绝,谪仙一般的人儿。只是他来自何处,因何故去,我也不知。”食人花说着说着,流了一嘴的哈喇子。

    “走,我们去将那本册子挖出来。”我十分好奇,父君会赠予母皇什么样的册子,让母皇会如此谨慎地藏于林子中。

    ?“圣女,你确信你耳里飞出的那只鸟可信?”食人花小声嘟哝着。

    我点点头,“绿莺啊!她跟着我许久了,怎么了?”

    食人花摇摇头,“没怎么!我就是想提醒你,她长期宿在你耳里,和你心意相通,能得知你心底所有的想法和秘密。”

    我心下腹诽着,幸好我耳里的是绿莺,不是容忌。

    抱着食人花钻入林子中,我根据它指的方向,徒手刨土。刨了数米,依旧没见着什么册子。

    我累得气喘吁吁,四仰八叉地瘫倒在地,“破花,你是不是在诓我!”

    “你认为,我有这个胆子嘛!”食人花扯着嗓子,大声辩解着。

    说得也是,我提着一口气,又往下刨了近半米,终于见到一本破旧不堪的册子。

    我如视珍宝地捧着册子,跪在土坑中翻着页。

    册子中印着密密麻麻的远古字符,字符下还有一排注解。可父君究竟是什么身份,怎么会有这么神秘的册子,并将之转赠给母皇了呢?

    我脑子里忽然浮现出百花宫中,蓝白屏风上的字符。正想查查那字符的意思,突然留了个心眼,想着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绿莺知道的好。纵使她不会说出去,也难保有心之人施法利用她。

    我将册子揣入怀里,苦思冥想要将册子藏于何处。

    恰好,花颜醉悄无声息地趴在土坑边上,看着土坑之中一脸尘土的我。

    他轻轻地抹去我脸上的泥,将我拉出土坑,“几日不见,还学会钻地打洞了?”

    他瞥向我怀中的册子,桃花眼里笑意褪却,“小且愿意相信我吗?”

    我点了点头,“花兄我自然信得过。”

    “那把你怀中的册子给我,我替你保管。留在你身上,太过危险。”花颜醉朝我伸出手,神情严肃,没有半分戏谑之意。

    我低头看着册子,不解问道,“这本册子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上古符文,蕴含颠覆六界的无穷神力。即便在神界,除了斗姆元君,现如今还未陨落的神恐怕也不知这些符文的含义。”花颜醉沉思着,“为何册子会在你手中呢?”

    我看着怀里的册子,原本以为捡到了宝贝,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个烫手山芋嘛!

    我将册子交予花颜醉手中,“这本册子是我父君赠予母皇的。你替我收好啊!我还不想因为一些奇奇怪怪的符文,丢了性命。”

    “你就这么相信我?”花颜醉粲然一笑,好看的桃花眼眯成一条缝,月牙儿一般。

    我重重地点着头,打一开始我就十分相信花颜醉,这份信任不亚于对容忌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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