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闭着眼睛。
    坐于堂中的殷正茂偶尔会轻抬眼帘瞧着堂前,见没什么动静,便会再次合上眼。
    这会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回到后堂,好好的欣赏那株珊瑚树。
    那可是一株一尺半高的珊瑚树。
    尽管对那株“火树”很是着迷,可在心里他已经打定主意,等过几天就把那株珊瑚树送到京城去,不,还要再等些日子,等首辅回京再送也不迟。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心里这般寻思着,殷正茂的手指轻击着案上的卷宗,卷宗是兵部递来的。
    兵部清查军户丁口,查出一些事情,请刑部彻察。
    什么时候兵部的人这般认真了?
    查丁居然能查出事情来。
    作为南京刑部尚书的殷正茂,对于兵部的事情,倒也不算陌生,这些年军户逃丁、绝户的事情再寻常不过,是不是真绝户,倒也没人在户,反正普通人家通常绝不了户,即便是绝户了,也会从旁室过续。但是查丁能查出奸细,这就罕见了。
    何止是罕见,根本就是让人匪夷所思,要是兵部的人都这么认真,大明又何至于会有军户逃亡的事?
    对此,殷正茂并不在乎,毕竟,昨天晚上那株金盆珊瑚树就已经送到了他的府上。
    表面上南京六部的权力远不如京师六部,但是南京六部也有一定职权。主要是因为南京所在的南直隶地区辖十五个府又三个直隶州,不设布政司、按察司、都指挥司三司,原来三司执行的职权便由南京六部负责,其中兵部负责南京地区的守备,至于刑部负责南京诸司、公侯伯府、京卫所的刑名,有关军户的案子,自然归刑部过问。
    “哼哼,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个不走运了!有人要办你,与我何干?”
    冷笑之余,殷正茂又一次微睁眼帘,往外瞧了一眼。
    “还没来……”
    恰在这时,有堂差进堂禀报道。
    “启禀司寇,人犯已经带到。”
    “带他过堂。”
    这就是刑部大堂?进入大堂时施奕文打量着身处的衙堂,心底好奇着,似乎自己和衙门已经结上了不解之缘,这可是第三次了。
    先是江宁县,然后又是上元县,现在好了,直奔刑部,没准这南京审案的衙堂都被自己走了个遍。
    施奕文心里寻思着的时候,殷正茂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人,这可是值一株珊瑚树的人犯。
    瞧着他的模样,殷正茂特意注意了下鬓角,这人的头发是新蓄的,不过年龄倒也能对得上。肤色白净,相貌端正,怎么看都不像倭寇,曾经抗击过倭寇的他,对倭寇自然极为熟悉,面前这人,显然不可能是倭寇。
    可这并不重要。
    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送上门来的富贵!
    心底这般寻思着,殷正茂又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旁边的师爷,见他点头,将案上惊堂木猛的一拍,沉哑着嗓子问道:
    “堂下何人——叫甚么名字?”
    “在下施奕文,见过司寇。”
    司寇应该是刑部尚书的雅称吧,施奕文的心里寻思着。
    兵部、刑部……不知道他们会给自己按上个什么罪名。
    心中一连几个念头闪过的时候,只听到稳坐在于堂中的殷正茂,猛的一拍惊堂木。
    “你这贼子,身为天朝军户,居然勾结倭寇,伤我黎民,这些年做过什么,还不快从实招来!”
    呃!
    贼子!
    倭寇!
    即便穿越之前看过那部“戚继光”,施奕文也知道史书上的“倭寇”是怎么祸害江南的,当然也知道“倭寇”中有不少汉奸。
    现在到好,这个屎盆子直接扣到自己的头上了。
    听着这个罪名,施奕文突然想要放声大笑。
    嗯,这就是赵家的手段吧!
    明摆着是栽赃陷害啊!
    甚至就在不到一个时辰前,唐子琪都提醒过他。
    莫非就这么一个手段!
    可问题是,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手段,却压根就解释不清楚,除非自己能找到证明,证明自己过去十几年的去向。
    如何证明?
    “司寇,”
    循着先前官差的称呼,施奕文深吸口气,解释道。
    “在下绝不曾勾结倭寇,更不可能残害百姓,实在是不知道,这个罪名究竟由何而起!”
    立于堂中,施奕文不卑不亢的答道。
    “更不知道,到底是何因由,有人指认在下曾勾结倭寇!”
    “哼!”
    瞧着立在堂中的施奕文,殷正茂冷笑一声,那双的眼睛里更是迸发出一道寒光来。
    “本官既然传你到堂中,就是持有铁证,当年本官于抗倭荡寇之时,剿灭倭寇之中混杂的汉奸又岂止一二,倭寇或是可恨,尔等这些引倭害民的汉奸更是可恨!来人,先打五十大板杀威棒,看你是招还是不招!”
    什么?
    这就上棍了!
    惊诧之中,施奕文就看到堂上的刑部尚书直接将一根令箭丢了下来,就在那令箭着地的瞬间,眼见着衙差就要过来把自己按趴在地上。施奕文立即沉声反问道。
    “司寇真的敢打施某吗!”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听在殷正茂的耳中,却听出了几个味道来,一个“真”字是对方不敢相信,一个“敢”更是质问。两个字透出的意思,让殷正茂的心思微沉,心下禁不住嘀咕道。
    不就是个白身的军户吗?
    像他这样的白丁,即便是有几个银子,打死了也没有什么干系。
    尽管心里这般寻思着,可看到施奕文站在那如此淡定的质问时,殷正茂的心里反倒是犯起了嘀咕。
    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是不假,可什么事都得掂量着来。
    “且慢!”
    殷正茂一喊,让周围的衙差停了下来。
    “本官倒要问问,你凭什么以为本官不敢打你!”
    见他面带冷笑的站在那,并没有理会自己,殷正茂作势又取出一道令牌。
    “哼哼,启禀司寇,即便是要打板子,也得先让在下死个明白吧!”
    心知好汉不眼前亏的施奕文抱拳行揖道。
    “既然有人指称在下是倭寇奸细,总得有个凭证不是?”
    “凭证……哼哼,你以为本官是冤枉你吗?把年初于宁波俘获的倭寇口供拿给他看看!”
    哟,居然真的有口供,东西做得挺齐全的。从官差的手中接过所谓的口供,施奕文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眼见施奕文皱紧了眉头,殷正茂冷笑道。
    “现在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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