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华录[GL] 作者:沧海惊鸿

    昙华录[GL] 作者:沧海惊鸿

    宇文棠不甘示弱,也圆了眼睛,回瞪她。

    姚佩琳无语,心道陛下您多大了,还跟个半大孩子一般见识。

    瞪着宇文棠,杨谨犹嫌自己的立场不分明。既然不好伤了姚佩琳的好心甩袖离开,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表达些什么,来表明自己不曾屈服于女帝的淫。威——

    “我不叫宇文谨!我姓杨!杨谨!”她清亮的嗓音大声说道。

    宇文棠满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却原来是这个,遂不以为然道:“姓杨很有出息吗?那杨郑伪朝廷还不是被先帝……”

    她话未说完呢,杨谨就更不以为然地大声打断她,“姓宇文就很有出息吗?”

    宇文棠剩下的半句话俱被噎回了难以置信中。她自打出生之后,除了幼年时随着母亲被幽禁的那几年受了些没多大印象的白眼和不待见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人敢用这种态度对她说话。尤其是,她十五岁亲政之后,连曾经好为人师、对她的所作所为指手画脚的几位老臣都噤了声,到如今十年过去了,她早就习惯了作为帝王万万人之上的说一不二。

    此刻,杨谨的大胆确实令她极意外惊讶,却还有些隐隐的新鲜。

    “那你倒是说说,姓宇文如何没出息了?”宇文棠被激出意气,扬着下巴睨向杨谨。

    “欺侮、霸占弱质女子,算有出息吗?”杨谨毫不示弱地针锋相对。

    姚佩琳见眼前的情景,只觉得之前的所有努力都被随着那东流水哗啦啦地淌走了。

    宇文棠却嗤了一声,道:“你说的是那事?哼!朕之所以唤了你来,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杨谨拧着眉头,瞪视她。

    “你觉得自己很可怜,很冤屈吗?”宇文棠话锋一转,突诘问道。

    杨谨不服气地回看她。

    “不错,你确是摊上那么个不堪的生父,也算身世……不同寻常,”宇文棠道,“可这世间,并不是只你一人身世不同寻常。那些身世同样曲折的人,却没都似你一般纠结着那些过往没完没了。”

    “你不是……”

    宇文棠手一扬,止住了杨谨尚未说完的话,道:“你是想说,朕不是你,自然不知道你从小到大的凄苦,对吧?”

    杨谨抿唇,算是默认。

    宇文棠轻笑:“你以为,朕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杨谨蹙眉,仍是没言语。

    宇文棠一指自己对面的椅子,道:“你想听听朕的故事吗?想的话,就坐下,老老实实地听。”

    杨谨犹豫了,然而,心底里的好奇引着她,迟疑之后,终是走过来,不情不愿地坐在了宇文棠的对面。

    姚佩琳见状,一颗悬着的心才算安稳了些。

    一盏茶后。

    “……你觉得朕的身世就不凄惨吗?”宇文棠反问道。

    杨谨没作声。她过去从不知道,高高在上的女帝竟有如此曲折的身世。

    “若是朕当初刚出生时,便被外祖扼杀于襁褓中,又怎会有如今呢?”宇文棠循循善诱道,“后来,有了小姨的培养,有了姑姑带我来到大周,才有了朕的今日。”

    杨谨抬眸看了看她,还是没说话,眼中有颇不认同的神色划过。

    这孩子还真是,少言寡语。宇文棠见惯了宇文楷的聒噪热闹,对着杨谨这么个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发的闷葫芦,也觉郁闷。

    “纵是你觉得朕自幼便遇到了贵人,难道你便没遇到过贵人?别说没遇到过!你能活到现在才怪!”宇文棠拿出朝堂上对付群臣异议的耐心,引导道。

    贵人,自然是有的……挽月山庄……还有石寒,包括面具前辈、师父杨敏,连同姚佩琳,都是自己的贵人。

    这一点,杨谨毫不否认。然而,她觉得,她与女帝关注的,根本就是不同的问题。

    “所以啊,孟夫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宇文棠背了大段孟子的名言,注视着杨谨,“何况,你父母的事,那都是上辈子的恩怨,人已经都不在了,记恨哪一个,或是为哪一个觉得冤屈,除了自苦,又能如何呢?”

    杨谨沉默了许久,在听到提到父母的时候,有了强烈的反应。那段屈辱的身世,到底是她心底里最深的痛楚。

    宇文棠意在开解她,然后正确地疏导她。她喜欢杨谨刚强、纯澈的性子,实不愿这样一个好苗子毁在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之中。

    “若世人都如你一般,沉湎于父母长辈过往的恩怨中,那么当年,先帝被景太后接入宫中的第一件事,就该是毁了武宗皇帝的陵墓,拎出来鞭尸,才解气。”宇文棠又道。

    武宗皇帝晚年糊涂,因着某件事,险些灭了孝怀太子满门,还逼死了太子的生母任皇后,以至于身为孝怀太子的独生女儿的先帝,襁褓之中差点儿死于幽禁之所。而因着武宗的错,直接造成了北郑伪政权的建立,引出了后来的明宗皇帝宇文哲殒身北郑等许多悲剧。于国于家、于公于私,武宗都可称是罪魁祸首。

    这些事,在大周并不是秘密,差不多读过些书的,都晓得。杨谨亦是清楚的。

    令杨谨别扭的,不是这些陈年旧事,而是那个与这些事牵扯在一处的人——大周先帝宇文睿。她从没有忘记,就是这个人,同石寒曾经有过一段感情纠葛。

    若说父母身世是她身上撇都撇不开的原罪,那么,宇文睿与石寒的那一段,便是烙在她心口上的祛不掉的疤痕。

    听着女帝身为局外人的侃侃而谈,杨谨极想大声质问她:父母恩怨选择不得,那么感情之事呢?

    她们,一个两个,所谓自幼失怙失恃,所谓历尽不幸苦楚,可她们都是皇帝,都是万万人之上的人,她们得了许多人的宠和奉,又怎会明白自幼流落江湖的苦楚?

    她们,号称身世凄楚,号称流落民间,生身父母却要么是太子、亲王之尊,要么是郡主、贵女的身份,又怎会明白生父因叛国而死,生母出身秦楼楚馆,还是被生父欺侮而孕的痛苦?

    还有,她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身边或有无数的男男女女爱慕,怎会懂得心中只恋慕一人,那人却心有所属,而那人所属,还是自己血缘上的姑姑的酸楚?

    杨谨霍然起身,再也不想听女帝说下去了。

    宇文棠微愕,顿住话头儿,抬眸瞧着她。

    姚佩琳是同杨谨相处过几个月的,见此情状,心中暗道不妙。

    “我知道你想劝我,或许……是为了我好……”杨谨垂眸,眼底皆是痛意。

    她突地看向宇文棠,眼中晶莹闪烁,颤声道:“可你是皇帝,你不是我……你不会懂……”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口的痛意,撇开脸去,不棠看到自己没出息的样子——

    “你也不必说了,也请你……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杨谨咬唇,几乎出血,“没有你们的参与,我本可以活得……很好……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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