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宗望挥手招来副将,询问自己的加强防备,防止夜袭的命令是否传达,得到副将的肯定回答之后,他心里舒了口气,这些杂牌军严重拖累了他们的行军进度。
    但是也是接下来,攻城的关键。
    如果没有汉贼军先行冲锋,自己这三万精兵,耗在攻城之上,实属不智的行为,攻城战消耗精锐,那城战用什么打?用脚打吗?
    西北方向燃起了大火,那是那些降军的位置,这两天本来月初,天上的月牙早就消失不见,黎明时分,又是一整天最黑的时候,远处的大火燃烧,照的灯火通明。大火偶尔还会生疼起来
    将各部金兵组织好以后,才发现,金兵各部居然没有一处遇袭,敌人的主攻方向,是降军方向!战略目标极为明确!
    等到完颜宗望赶到西北方向的时候,看到的是撤退中的大宋军士,还有不断狂奔,跑到河面上的降军。
    完颜宗望气恼的把自己的马鞭甩到了地上,自己加强防备防止夜袭的命令,完全没有得到贯彻!这个郭药师真的该死!
    “报!大帅!东北营地,发生袭营。已被拦下,击杀二百死士,目标粮草。”
    “报!大帅!中心校营,发生袭营,已被拦下,击杀三百死士,目标康王。”
    “报!大帅!辎重大营,发生袭营,已被拦下,击杀五百死士,目标攻城辎重,烧毁四台投石机。”
    “报!大帅!中军大帐,发生袭营,众参将被杀,击杀五百死士,目标…大帅!”
    “报!大帅!各营清查人数,十名千户郡候被暗杀,发现毒物千机散,应是宋人所为。”
    “报!大帅!吴王完颜阇母遇刺、陈王完颜希尹遇刺、郭药师遇刺、刘彦宗遇刺……”
    最后一名金兵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但还是哆哆嗦嗦的开口继续说道:“除陈王完颜希尹皮肉之伤外,吴王完颜阇母、降将郭药师、汉军都统刘彦宗皆已身亡多时。在午夜时分遇害。”
    完颜宗望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楞在了原地,看着不断逃窜向江北的汉贼军,他终于知道为何这群汉贼军如同丧家之犬一样被赶着跑了。也知道了自己的命令为何没有得到贯彻,是因为郭药师死了。
    那个梦魇一般的组织,在他的军营了兴风作浪!这让他非常抓狂而又无可奈何!
    汉军都统乃是汉人刘彦宗,此人乃是金国知枢密院事,统领枢密院,掌管军事,乃是金国官制建立者之一,与种师道齐名的帅才!
    郭药师也是汉贼军的都统,现在两人皆遇害身亡!群羊无首,乱成一团!
    最让他郁结的是吴王完颜阇母的遇刺,这是他的弟弟,征战沙场多年,未尝一败,就这样去了?!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报信的金兵,用沙哑的嗓子说道:“去,带我去看看。”
    “还有,汉军副都统也都遇刺了吗?!没有的话赶紧组织汉贼军!天亮之前,如若还是如此杂乱,取其狗头,悬挂城墙!”完颜宗望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完颜阇母的大帐之内,心情复杂的走进了大帐之内。
    大帐之内,完颜阇母如同睡着了一般安详,但是却看不到胸膛的起伏,午夜时分遇害,居然无一人发现。完颜阇母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凉。苍白的脸色显得极为诡异。
    “死因。”完颜宗望愣愣的问道。
    一个身着长衫的人摸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珠说道:“查毒发现吴王死于五石散,但是我在完颜阇母的脖颈处,发现了米粒大的血洞,才断定为刺杀。长约十厘米,米粒大小的尖锐铁器,刺入了脖颈之处,致其死亡。”
    “汉军都统刘彦宗与副都统郭药师也是死于此种手法之下。三名死者死前都有大量服用五石散。导致其精神恍惚,未曾呼喊。”
    “三人皆死于此法?一人所为?”完颜宗望皱着眉头问道,这次的刺杀并非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
    该死的察子!这个笼罩在辽国和金国宗亲头上的梦魇一样的组织,他们又无可奈何!
    “并非如此,三人前后死不超过一刻钟,并非一人所为。亲兵所言,最后进入吴王大帐的乃是一名女子。而都统和副都统的大帐内,最后进入的也是女子。应该是大宋的察子所做。宋国皇城司的察子遍布大辽和我金国,为祸已久。哎。”身着长衫的人摸着脑门的汗继续说道:“三名女子已趁乱逃跑了。”
    身着长衫之人,名为宇文虚中,本位宋人,他作为使者出使金国,被扣长达七年之久。完颜阿骨打在世时,甚喜其才,官至金国礼部尚书,翰林院学士承旨,做的工作大约相当于宰相一职,一力策划了连宋灭辽战略!被人称为国师,封河内郡开国公。
    当然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宋皇城司监事,统管宋皇城司察子在金的一切事宜,是金国皇城司的最高话事人。
    他就是自己口中的危害辽金两国已久的皇城司察子的头头。贼喊捉贼,雕虫小技耳。
    此次随军南下,完全是新帝完颜晟觉得他原为大宋官员,准备让其做使臣前往汴京劝降。
    完颜宗望看着宇文虚中,有些揶揄的说道:“国师果然大才,不到片刻,就把事情梳理的如此清楚。”
    不过他倒是没有怀疑宇文虚中的身份,此人在金国坏事做尽。做礼部尚书时,多次接待宋国使臣都是耀武扬威,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尖酸刻薄。
    更是在宋赎回燕云十六州之时,作为使臣大肆要价,甚至将宋国的帝姬,以一个抵价一百两金锭,弄了五个宋国公主,给金国皇帝完颜晟玩儿,可谓是坏事做尽。
    他的揶揄只是在揶揄宇文虚中作为一个汉人,却勤于金事,对一个汉贼的揶揄而已。
    “不敢不敢,哪里有魏王胸有韬略?我这也就长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恰好先帝耳根子软,喜欢听我说好听话,就留了我一命,苟活至今日而已。魏王谬赞了。”宇文虚中更是一把一把的摸着汗。
    “皇城司察子遍布整个大辽,就连金国也是遍地都是。当真是无孔不入,而且无所不用其极。为祸良久,但却无根治之法。”完颜宗望叹息。
    这是第几个完颜氏宗亲被杀了?宗望已经记得这好像是第三个宗亲,遭皇城司察子刺杀的了。
    而今天完颜阿骨打的嫡系血亲,被杀完全出乎了他的所料!
    “国师为何一直汗流不止?”完颜宗望终于发现了宇文虚中的异常,心有疑虑的问道。
    “魏王有所不知,臣也遭到了暗杀。凌晨时分,一女子着薄纱进大帐,说仰慕臣许久,相与臣下敦伦。”
    “臣下觉得异常,留了个心眼,结果看到了凶器,辛亏当时臣机警,反手干掉了这个女子。这女子尸首还在臣下帐中。”
    “今日本来就是渡河之日,我原以为是因我侍奉二主,遇到了激愤之人,挡不了金国大兵,拿我一个书生撒气。就不愿多招惹事端,直到吴王殿下遇害,我才醒过神来。原来是皇城司的察子。”
    宇文虚中将话说完,头上的虚汗直冒,今日他的确受了伤,不过却是自己打伤的而已。
    今日之刺杀乃是他一手策划所为。
    他的背上,也有一个米粒大小的血洞,还在汩汩的留着鲜血,稍微有些寸进,或者稍微偏差一些,自然死的透彻,现在已然和完颜阇母一样,凉透了。
    世上再无皇城司监事宇文虚中,而只有金国大国师宇文虚中遇刺身亡了。
    苦肉计,三十六计之一。
    完颜宗望心有戚戚,这大宋皇城司的手段着实狠厉,这伤口也就是稍微偏了点,再深入一点,死的就不能再死了。
    完颜宗望查看了那名皇城司女察子的尸首,才发现这女子居然还有些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
    仔细想过之后,完颜宗望才想起来,这女子是五年前进金宫的歌姬!谋划五年之久!只为今朝这一次刺杀!
    “国师!我有一事不明!既然父王尊国师为先生,先生自有独到之处。”
    “今日宋军悍不畏死,共计一千五百名死士入军营妄图袭扰辎重大营、东北大营、中心校营、中军大帐,意图烧我辎重、粮草、解救康王、杀掉主帅。千五死士无一生还!宋军不可谓不悍勇。”
    “昔日西军种师道在横山山脉,杀数十万西夏军士,兵锋直至天都山,设西安州,种师道更是经营有方,仅三处盐池月产盐就达数十万钱,足以供给西军军资,更是在灭辽之战中,与耶律大石会猎云州,大败耶律大石。宋军大将可谓善战,贤明。”
    “金国辽国汉人遗民自组皇城司察子,为祸辽国、金国已有百年!今日南下,大宋百姓更是步步抵抗,想要组建汉贼军,难上加难!而太原城门被叛徒打开,宗翰部五千余铁浮屠入城!被太原军民一心,处处反击甚至将宗翰部后续的数万精兵,赶出太原城,太原再现僵局。可谓民心可用。”
    “但为何我部金兵所到之处,皆不堪一击,行三千里路,竟无一敌手!眼下已然逼近都城,尚无可一战之敌人,请先生教我!”
    完颜宗望这个问题困扰在心里良久,他问过郭药师,可惜郭药师是个汉血辽人,降宋不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出宋人富裕这种话来。
    完颜宗望十分想知道,究竟为何这宋国和辽国差距如此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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