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荣王府,荣王完颜洪熙和世子完颜炆大肆庆祝。

    完颜炆手舞足蹈地道:“父王,新来的那个郭佳实在太厉害了,轻而易举就除掉了阿康那小子,汉人真是诡计多端。”

    荣王叹道:“是啊,这么轻易,针对他孤傲刚烈的性子设计,算准了他就算知道那些话传出去对自己不利也不肯改口,我们只是大肆宣扬他的话,那些平日自诩忠孝节义的臣子就群起攻之,根本不用我们再多事。嘿嘿,皇上尊师重道,风liu蕴藉,诗词曲赋、琴棋书画,无一不会、无一不精,哪点都比汉人还像汉人,倒是阿康那小子,打小就喜武厌文,不是练枪练箭就是看兵书,一心要当都元帅,要不是这个郭佳指出来,谁能想到,他们其实是正好倒过来了?皇上才是维护我女真族传统的,阿康反而是同情汉人!那小子说话一向很冲,昨天逼了他一下,就成了他意图颠覆我族了。阿康也算是皇族中的佼佼者,却栽得莫名其妙,这等计策真是太厉害了,汉人奉若神明的诸葛武候,也不过如此吧。能得此人相助,大事必成!”

    完颜炆道:“是啊,良臣择主而事,那个郭佳肯来咱们这,就证明啊,父王你必能成功。父王,孩儿敬你一杯。”

    “好,说得好,干!”荣王饮了酒,放下杯子,正色道,“炆儿,还有,既然咱们现在知道父皇的真实心意了,你也莫再读那些圣贤文章了,好好练练武艺。你啊,你比阿康大四岁,居然打不过他,你丢不丢人啊?”

    “啊?!”完颜炆全身猛然一颤,苦着脸道,“父王,别人不知,我们是知道的呀,阿康那小子根本就是个疯子,他是怎么练枪的?日刺千遍,千遍啊,听说他手心就没一块好肉,还继续练,包了几层布都渗出血来,把白布全染红了,这是人吗?父王,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宁可背十篇,不,一百篇文章,总之我是不会像他那样自残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那是不孝,对,就是不孝。”

    荣王苦笑道:“炆儿,看来是我把你宠坏了,你现在吃不得一点苦头了。你要知道,皇上不喜欢阿康,是因为他母亲只是个出身寒微的宋国民女,而你的母亲,是大金名门贵女,这叫‘子以母贵’。阿康小的时候,除李元妃外没人理会他,他也不凑热闹,但是,他自己下了苦功,骑术、射术、枪法、兵法,他学的这几样,哪样都比你们这些做哥哥的还强,性情又是孤傲刚烈、坚毅果决,司空襄、左丞相宗浩、枢密副使匡这些宗室重臣,还有平章政事仆散揆等等,如今的诸皇孙中,他们最喜欢的,就是阿康了,他们,都已经淡忘了阿康的出身了。炆儿,我也告诉你实话,有的时候,我会想,为什么阿康不是我的儿子?为什么你不能像他那样坚毅?他一个民女之子能做到的事,你这个天皇贵胄反而做不到吗?难道,真的是逆境才出人才?”

    荣王说完,不禁想道:六弟坚持娶那个宋女,不惜触怒父皇,当年,他可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我本来根本就没有机会的,他为什么那么固执?难道,六弟当时就知道,那个女子能生下一个出色的儿子?啊,六弟找了个什么张天师来宣扬阿康是破军星命格,莫非,那个张天师不是趋炎附势的小人,而是确有真才实学,早早就算出来六弟的八字和那女子的最合?我要不要也找他算一算?

    “好,好,父王,这回你可说出心里话了,连你都喜欢那小子?!十指连心,我曾经摔倒,擦破了手心里一点皮,很疼很疼的,他手上全是磨破的血泡,他还练枪,嗯?他连自己都不爱惜啊,父王你不觉得他可怕吗?”完颜炆激愤地说道,“疯子,不要命的疯子,走了的好,我再也不想见到他。”

    荣王叹道:“炆儿,这种疯子多一些,就没人敢觊觎我大金了。”

    “他枪法再好又怎样?力不及智啊,父-王-”完颜炆挥舞双手道,“那个郭佳,就是一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可是,他略施小计,就能让阿康滚出中都!你嫌我没用是吗?好,我去拜郭佳为师,学他的阴谋诡计,我这就去。”

    完颜炆找到郭佳,他还在研读《战国策》。一提来意,只见郭佳眼中满是掩不住的惊讶,不禁洋洋得意:六叔不就是礼贤下士吗,这招我也会,老头儿,感动吧,快痛哭流涕吧,快铭感五内吧,等我学会了你的诡计,嘿嘿……

    郭佳只觉得身上凉嗖嗖的:小王爷料事如神,连这都算到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是知道的,我这个只求三餐温饱的小角色还是死心塌地跟着他的好。遂拈须翻眼晃脑道:“小王爷,你难道不曾听过‘教出徒弟,饿死师傅’吗?”

    完颜炆大怒:“你说什么!我是小王爷,你不过是我父王手下的幕僚,竟敢这么对我说话!”

    郭佳轻笑道:“郭某投效王爷,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只是根据天象,顺天应命罢了,也是积些功德。似乎,郭某不是来应馆教书的吧。”

    荣王来到,正好听见,脸色阴沉地道:“先生莫非是嫌小儿资质粗陋,不配承先生的衣钵?”

    郭先生微笑道:“哪里哪里,王爷误会了。这样吧,小王爷如能以口才折服我,郭某便倾囊相授,如何?嗯,小王爷可以先看看《鬼谷子》《战国策》。”这位小王爷也就是一时头脑发热,哪里真得学得下去呢?何况,如果他真的能能言善辩,还要人教吗?真是好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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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圣旨下达,措辞严厉地说我不读诗书、不知友悌、无事生非、飞扬跋扈,勒令出外历练,无事不必回京。

    我和小伙伴们又聚了一次,认识的都请来,即使是素来不和的也都请了。席上,我依然是从前那不可一世的样子,自诩读书破万卷,现在要去行万里路了——我要去游学了!绝口不提什么民族平等、什么歌女、什么圣旨。

    我的小小跟屁虫——十一岁的李治居然真信了,满脸羡慕希冀之色,要我带他一起去。

    我轻轻地在他头上敲了个爆栗,训道:“你跟着我?我是去游学,你当我是去玩吗?看你这副身板,还有你那花架子剑法,跟着我们简直就是累赘嘛,为了保护你,很多好玩但是有那么一点点危险的地方我岂不是都去不成了?就不带你。‘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呀,好好读你的书,做一只标准的书虫才是正事。”这小子信奉儒家的,仁义,呵呵,我是要去参军,不带他。

    其他人年纪大些,自然是心知肚明,却都很默契地没有拆穿我,而是纷纷表示对我少年游学的仰慕,连完颜炆都凑趣。我一得意,又犯高谈阔论的老毛病了,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我的游学计划。说我要向北行,先去居庸关,再沿长城向西,一路去看黄崖关、雁门关、嘉峪关,还有虎牢关、汜水关、潼关……,提了很多地名。里面有个小小的地理错误,虎牢关用过“武牢”、“行庆关”、“汜水关”、“成皋关”等名。只有仆散安贞皱了下眉头,望了我一眼,含笑品酒。他听出来了。

    彼此流畅顺口地说着场面话,我心中一片冰冷:想不到,我现在就得像我从前鄙夷的政客那样虚伪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互相利用,表面上客客气气,内里不择手段,这里有多少人更希望我永世不得翻身?我也一样希望他们倒霉。都是未来的社会精英,于是,这宴会的气氛,非常融洽热烈。

    在百官眼里,我就是被流放了,只是流放地不定。赵王的势力嗖嗖嗖地急剧减小,皇上开始偏向赵王,时常赏赐,又升他为兵部尚书,对他的奏本一律批准,朝中局势才再度稳定下来。

    通过的奏本就包括要加强军器监,拨巨资研制新型兵器,搜罗各地的能工巧匠改良震天雷和飞火枪。

    短短三月,中都的青楼赌馆酒家都知道了荣王府的首席谋士,一个据说从不管事、日日能看到他在花天酒地的郭佳郭先生,应该是极厉害的角色吧,听说其计能让人防不胜防,加上其人又是放荡不羁,像极了三国时的“鬼才”郭嘉郭奉孝,故而人称“小奉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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