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马的人手上的马鞭轻扬,踢声得得作响,马车奔驰的异常的迅速和平稳,西边一轮红霞映红了半边天。

    车厢内放着几张随意摆放的软垫,靠窗的角落里摆放着被牢牢固定的精致酒杯,一坛坛一看即知拥有一定岁月的美酒也同样固定在支架上,虽然寇大少已经望穿了秋水,不时的作着各种暗示,不过好客的主人显然还不能了解这种一千年前的古老密码。中间摆放着一个古檀木精雕细凿而成的小巧的桌几,上面违反季节规律的摆放着各种精致的水果。

    虽然车厢中多了三个人却一点也不显拥挤,小孩模样的李无虚将小脑袋斜靠在寇仲等人所看到的那名美丽少女的大腿之上,在塌上悠闲的闭上了眼睛,美丽少女嘴角含笑轻巧的梳理着他的发丝,而旁边还有一个异常秀美可爱的女子不时的将去了皮的各种精致水果拈住哄着他吃下。

    看到这样的一幕,三人微微的错愕之后,内心中同时升起一丝嫉妒的感觉,就连一向平静淡然的徐子陵也不免心中有着些微的不舒服。人比人还真是气死人啊!别人好象过得比皇帝还要舒服。他们三个整天逃命,简直是差点把自己的老娘的名字都快要忘了,虽然他们本来就不知道自己的老娘是何许人也?

    忽然马车像是停下来了一样,“轰!”的一声,车门就像是被人一脚踹开,整个车厢都在颤抖,还未等寇徐跋三人回过神来,那赶车的大汉已然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说实话三人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是也从来没有见到过哪个赶车的车夫穿的如此的富贵,与他比起来,三人简直就好象是一个乞丐,更令他们傻眼的是还有这么大的脾气,看那样子,倒好像他才是主人一样,只见他狠狠的瞪了李无虚一眼,重重的搁下一壶酒,砸得桌几吱吱作响,摔门出去。而李无虚居然从头至尾也只是微笑的看着,好象一点也不生气,自斟自饮。而那两个美丽的少女倒似乎有点微微不平的样子。

    不一会儿,马车又开始发动。

    何人敢在李易这种宗师级高手面前放肆,难道这人也是绝代高手,三人内心景仰无限,揣测纷纷。

    李无虚叹口气,缓缓睁开双眼,微微笑道:“小晶、小宁还有跋兄,真所谓天涯何处不相逢,能够在这里遇见你们还真是让小弟欣喜啊!”

    寇徐跋三人就在他的对面坐下,跋锋寒闭目沉思,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中,寇仲眼珠子吱溜溜的转,一会儿打量整个车厢,一会儿又瞟向两个美丽的少女。徐子陵从容一笑道:“当日与无虚一别之后,的确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见面,不知无虚这次打算去往何处?”

    李无虚哪会不知这小徐打的是什么算盘,也不在意,眼珠一转答非所问道:“徐兄寇兄两位的大名,小弟一路行来可真是如雷贯耳,两位当日也太不厚道,竟然以假名欺骗了我的那位美人儿场主姐姐!”说着,脸上显出生气的样子。

    他说到‘如雷贯耳’的这四个字时,口气中却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轻蔑之意,不管是他真有这种意思,还是徐子陵的错觉也罢,反正却总有这么种意思,徐子陵心中当然很有点不服气,不过细细一想,只觉得自己的确在这小子面前也没什么可骄傲的,苦笑道:“无虚不要取笑我等,莫说你那‘佛修罗’之名,就是那近来盛名跃起的‘盗帅’楚留香我们也大为不及,又那来什么大名?”本来这种话,以徐子陵等人的心境是决不可能对一个六岁顽童吐露的,不过一来李无虚表现的与一成年人无异,二来李无虚的武艺也是远胜于他们,所以寇徐等人从来也没办法把他当作一个小孩来看待。

    李无虚撇撇嘴,似乎不屑的道:“好一个负天下盛名的‘盗帅’,总有一日,我会亲自去称量称量他的本事!哼!”冷哼一声:“难道徐兄三人已经和那人交过手了吗?”

    徐子陵回忆着那人使出流云飞袖,举手间覆灭三人的手段,只觉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抵挡那看似随意的一拂,叹道:“若是与那人交过手,恐怕今日我等也没有办法再见到无虚了,不过我想我们交手的情况总有一天会来到!”

    “哦?”李无虚显然有点‘疑惑’!

    于是徐子陵就把自己与楚留香结仇的经过细细的经过以及自己等人对他的武学境界的了解系统的阐述了一遍,听得李无虚大感‘诧异’的同时,也是深深的为江湖高手辈出,名侠不断的严峻形势而担忧。

    听完之后,李无虚嘘口气道:“如此说来,徐兄三人对上那楚留香胜算顶多只有三成左右,以我看来,应该是尽量避免与他正面为敌!”他心中冷笑,面色不变含笑对寇仲道:“寇兄一直没有说话,可是在思考什么?”

    寇仲恍惚才回过气来一样,突然道:“我佩服你!”

    李无虚微笑:“小弟有什么值得寇兄佩服的吗?”

    寇仲叹道:“我虽然一直都是一个穷光蛋,但可是自问眼界还不差!“他苦笑:“就我看来这车厢的装饰,配具再加上其他的那些酒具等至少也值上个几千两银子!”

    李无虚微笑道:“你看得不错!这两车的总价值不在万两白银下!”他一指对面的架子道:“那里有十种酒,从茅台。大面。竹叶青,到关外羊乳酒都有,而且无一不是经年的佳酿,纵然是有钱也未必能够买得到!”单手一拍,锦垫下就有张抽屉弹了出来,里面竟然有着各种精致的小菜!这下连徐子陵,纵然是还在沉思装傻的跋锋寒也有点傻眼了,老天,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也太大了吧!丫的小子!你确定你不是在旅行吗?

    寇仲更是佩服:“所以我实在想不到你如何能够在这么段的日子里发的财?”

    徐子陵摇头苦笑,说来说去,寇仲还是在想弄钱的法子,这不由让他想起两人当初贩私盐,然后与云玉真相斗的那段日子。

    在寇仲景仰的目光中,李无虚将抽屉送回,神秘的一笑,将头凑过来,低声道:“你想知道?”

    寇仲眼神一亮,看着眼睛放光满脸笑容的李易,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李无虚嘻嘻一笑,低声道:“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你只要拿上一把砍菜刀,在有肥羊经过的地方守侯,看准时机,然后几刀砍下去……”

    他话还没说完,寇徐跋三人已经再次傻眼,寇仲更是大呼受不了,原来自己想做的事情已经早有人代劳了,憋着笑道:“你不要对我说你这两车也是这样来的?”

    李无虚上上下下看了寇仲几十眼,诧异道:“你难道现在才明白?”

    寇仲一怔,继而大笑,指着李无虚深后巧笑嫣然的少女道:“她们总不会也是抢来的吧?”照他想来,若是抢来的人就算不去寻死,至少也应该哭哭啼啼才对。

    李无虚叹息一声,惋惜万分:“我原来还以为你会是我的知己,谁知道你根本也不了解穷光蛋的悲哀,像我这么的穷得要命的人,要是不去抢,哪会有怎么美丽的姐姐来照顾小弟?”两位美丽少女笑得花枝乱颤,那秀美的女子嘴角浅笑:“就算少爷是个穷光蛋,夕儿也愿意永远的服侍少爷!”

    寇仲瞪大了眼睛,竟然还有如此的抢劫手段,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抢劫最高境界——劫心!不信邪的对两个迷途的少女作着最后的努力:“难道你们一点也不觉得害怕或者伤心?”

    “伤心?”夕儿瞪大了眼睛,对着另一个少女道:“和儿,你伤心吗?”

    和儿撇撇嘴,搂着李无虚的小脑袋不解道:“为什么要伤心呢?”她嫣然道:“少爷人缘又好,武功又高,而且从来也不管着我们,不知道比我们原来的主人好上多少倍,最重要的是,少爷长得很帅!”和儿一脸甜蜜的样子。

    寇重服了,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徐子陵忍住笑道:“那你们原来的主人又在那里?”

    夕儿努努嘴,不在意的说:“就是赶车的车夫!”

    “嘭!”三人大受打击的载倒在地,服了,彻底的服了,连跋锋寒也是心底一凉,这小子竟然比我还狠,难怪那车夫那么大的脾气,任谁对一个霸占自己所有的强盗也不会有好感的。

    此时李无虚神情一动,忽然道:“夕儿!给少爷拿三个杯子来,少爷要敬几位贵客一杯酒!”

    夕儿嫣然一笑,酒杯和酒很快的送了上来。

    寇徐跋三人当然不解其意,寇仲忍不住道:“为什么我们一上车你不请我们喝酒,现在却要请我们呢?”这当然也是另两人的疑惑。

    李无虚微笑道:“一开始我不请你们,只因为你们不配!”

    徐子陵哑然失笑!

    寇仲却已经很不服气的跳了起来:“你说我们不配喝一杯酒?”

    李无虚淡淡道:“这世上已经很少有人配与我对饮了,你们恰好不是那极少的几个人!”

    此语一出,纵然是寇仲也已无话可说,只因他也同意这小子的话,而徐子陵、跋锋寒两人却想是首次看到李无虚一样,现在,他们才知:这人淡然的外表下竟是一颗如此骄傲的心。

    跋锋寒盯着面前的一杯酒,忽然一饮而尽,说:“为何你现在又要请我们了呢?”

    “好豪气!”李无虚抚掌,淡淡道:“因为我改变注意了,纵然是最吝奢的主人,对于即将诀别的客人也总是会特别对待的!”

    “诀别?”

    “现在你们的麻烦不小,我突然觉得还是不要参与进来才是!”李无虚笑得异常的童真与甜美:“你们都是谦谦君子,自然也不会希望将麻烦招惹到我这不相干的人身上。”

    寇仲、徐子陵、跋锋寒三人苦笑,他们还能说什么?没有!这也是三人首次遇到如此好客的主人家。

    李无虚优雅的举杯,微笑:“劝君更进一杯酒,此去洛阳无故人,前途渺茫,三位珍重!”

    寇仲长笑一声:“无虚说得不错,我们已然自顾不暇,当然不能再把你拉扯进内!”说完这句话,他已经跳出了车内。

    马车发动,呼啸而去,转瞬间已经消失在三人的眼中。

    三人目光灼灼的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眼光闪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跋锋寒叹道:“其实我本是不想下来的,只不过我也知道,纵然是我等三人连手也未必能从他手上讨得好去!”

    寇仲忽地大喝一声,徐子陵和跋锋寒猛睁开眼向天望去,寇仲正跃上半空,井中月黄芒乍现,朝在上空飞过的一只怪鸟击去。

    两人刚从最深沉的沉思中醒转过来,一时间都意识不到寇仲为何要这样做。

    怪鸟“呱”的一声,横掠开去,往左方一片疏林顶上投去。

    毕竟人在半空,总有气竭之时,寇仲左手发出一股指风,击向怪鸟。已然追之不及。

    鸟儿像长了眼睛似的振翼斜起,但仍被寇仲指风扫中左翼尖处,一声悲鸣,喝醉酒般没进林内。

    寇仲落到地上,身形跃起追去,却哪里还有怪鸟的踪迹,不由大为叹息。

    徐子陵神情一动,迎上跋锋寒询问的目光,道:“我记起来了,这是沈落雁养的扁毛畜牲,专替她找寻敌,非常灵异。”

    寇仲满脸凝重的走回来,叹道:“让那扁毛畜牲逃掉了,我们的踪迹恐怕已经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跋锋寒忽然道:“陵少可是想起了什么?”

    寇仲目光向徐子陵望去。

    徐子陵悠悠一叹,说:“我只是在想,若是我们没有遇见无虚,到底还会不会泄露行迹!”

    寇仲、跋锋寒闻言,面色皆是微微一变,一时间,三人的心中恍如巨浪滔天,只因他们都已想到了一种可怕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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