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霍虎运用秘笈上所载的“引气冲穴”之法,竟然真的解开了自己身上的穴道,他见玄冥子和史刚正打得不可开交,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当下向村中掠去,他本想找个角落藏起,但一想玄冥子和史刚都是大有能耐之人,自己如何躲得过?索性向一处有灯光的人家掠去,他掠到那间屋上,揭开瓦片朝下看去……

    只见下面竟是一个女孩的闺房,布局精致,满室暗香,不意乡下人家竟也这般别致。他放眼望去,只见一个女孩正躺在床上看书,还不时吟诵,大显入迷。霍虎跳下房来,掠到屋内梁上,他身法轻巧,轻功颇有根基,竟没被床上的女孩发现。他伏在梁上,静听外面的动静。这时下面的女孩缓缓道:“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变幻为苍狗,世间事莫非就是这样变化不定……”她微微叹了口气,陷入沉思。

    霍虎听她念这句诗,心下一动,向那女孩望去,他这时身在梁上,已能看清女孩的样貌。只见那女孩软躺床上,长发随意散在枕边,脸上虽然略有睡意,却恰如春睡海棠,别有一番动人韵致。霍虎只看了一眼,眼睛却早移不开,只见这女孩十六七岁,正是花样年华,只见她脸蛋稍圆,肌肤白腻如脂,因在沉思,眼神略显迷离,更是楚楚动人。霍虎常年厮混江湖,何曾见过这等娇丽动人女子?竟呆在梁上。

    只听外面一声刺耳的阴笑传来:“好徒弟,出来吧,师父已经替你把人赶跑了。”正是玄冥子的声音。霍虎回过神来,心想此刻身在险境,却居然为一个女孩分神,暗暗自嘲,究是如此,还是不由想再看那女孩一眼。这时那女孩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立刻坐了起来,眼神大是惊恐。霍虎突然想起她刚才念的那句“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变化为苍狗”,不由心下甚是感慨,自己一生漂泊不定,何曾有过安定舒心的日子?自从无意找到那本秘笈,更是疲于奔命,生死难料。霍虎当了两个月和尚,这时才悟到人世的沧桑变迁和虚空无聊,突然间有些心灰意冷,心想连玄冥子这等隐居世外的高手都知道自己身有秘笈,以后怀璧其罪,自己这条命多半是保不住了。霍虎微微心酸,暗忖:“死就死了,自己的一生何曾有过什么快乐,这样的日子不过也罢。”他心下自伤,突然心念一狠:“哼,你们想得到这秘笈,休想!”伸手向怀内贴身的秘笈摸去……

    只听下面的女孩一声惊叫,一道绿影窜进屋来,向梁上霍虎掠去,霍虎嘴角冷笑,从梁上跳下,落在房里,那女孩不知梁上早已有人,这时忽见有人跳下,又见这人脸部甚是吓人,她向来胆小,惊吓之下,竟喊不出声,只觉浑身酸软,瘫在床上。

    正在此时,门外又抢进来一人,头发微白,背部略驼,额上皱纹甚多,年纪在五六十岁之间,只见他气喘吁吁,口中道:“阿丽,阿丽,发生什么事?”这才见到屋内早站着两个陌生之人,脸部各有千秋。他见这两人冲进自己女儿房间,甚无礼数,心想莫非是觊觎女儿的美貌?他抢到女儿床边,只见女儿软瘫在床,倒也无事。那女孩见到父亲,才回过神来,紧紧抓住父亲的手,口中叫道:“爸爸,这两个人……”原来那女孩叫阿丽,这进来的人正是他父亲,当地人都叫他齐老头。

    齐老头哼了一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到我齐老头家来撒野。”霍虎本欲逃走,一听齐老头这话,心想莫非事有转机,又有一个程咬金半路杀出?他想玄冥子武功了得,想逃脱谈何容易,这齐老头既口出大言,自己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玄冥子看了齐老头一眼,心想这人也是武林中人?但齐老头这个年纪的武林好手中,多半他都认识,至少听过名头,何曾有过姓齐的在其中?又想莫非是隐居乡野的世外高手,那又何必口出大言,自曝身份?只见那女孩扯着父亲的手,口中急道:“爸爸,不要惹他们,让他们走就好了。”她了解父亲的性情,怕父亲又惹祸,大是担忧,急忙劝阻。

    齐老头不顾阿丽的劝阻,向二人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那么便宜,你们可知道我齐老头是谁?”玄冥子哈哈一声阴笑,道:“正要请教。”齐老头昂首向天,神情甚是不屑,道:“你们连我齐老头都不知晓,还敢在江湖上混,哼!”当下连连摆手,似乎不再以二人为意。霍虎听在耳里,心下暗喜,事情果然有变,这齐老头虽然其貌不扬,但听这话似乎来头不小。他也没听说过江湖上有什么姓齐的武林前辈,这时一厢情愿,竟露出一脸惭愧的神色,一副果然没有资格在江湖混的样子。

    玄冥子仰头大笑,目光逼视齐老头:“老夫纵横江湖几十年,今日倒要长长见识。”霍虎心中一动,慢慢说道:“齐老前辈,这人是玄冥子。”他只挑明玄冥子的身份,并不说玄冥子要抢他的东西,心下也怕强盗遇上贼爷爷,这话是要试探这齐老头一下,心想玄冥子毕竟是武林中有数的人物,不知能不能进这齐老头的法眼。

    齐老头顿时眼睛大张,一改适才不屑的神态,口中喜道:“你就是玄冥子?”言下似乎不信,竟走上来打量。玄冥子见这人步履轻浮,不似身有武功,但不明对方底细,不愿贸然动手,只是站着不动,心下暗暗戒备,想到:“那史刚适才说的不错,果然还有见到老夫还感到荣幸的人,几年不出,莫非老夫阴狠的名声变了?”齐老头见玄冥子岿然不动,绕着他身子四周走了一圈,周身打量了个遍,最后看到玄冥子的脸上,方才点点头,道:“不错,你正是玄冥子,唉,我怎么又看走眼了呢?连这等高手都认不出。”

    玄冥子见这人一副丧气的神色,却浑不以自己为意,心下暗惊,莫非这人真是隐居的高人?看这人的步法轻飘无力,莫非真到了收发自如、进退随意的境界?只见齐老头还在摇头丧气,却也夹杂三分高兴,向女儿说道:“阿丽,我又看走眼了,这人正是我以前也提过的玄冥子,武林中大大有名!不想今日到了我家,那可要好好接待了,嘿嘿,能结交到玄冥子这样的前辈,我的名声可就更大了!”说完一副沾沾自喜的神色。阿丽心想父亲的老毛病又犯了,却忘记这些人来者不善,便从床上站起。霍虎见她身形婀娜,摇曳生姿,突然口舌有些干燥,不由口水暗生。这些变化阿丽自然是不知的,阿丽走到玄冥子面前,道:“原来是玄冥子前辈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家父适才言语冒犯,尚请前辈海涵……”声音娇柔动听,却也落落大方,浑无小儿女扭扭捏捏之态。齐老头最喜结交武林中人,何况对方是武林中有数的高手,想起自己是主人,对方进门是客,总不能这样枯站着,右手一抬,道:“两位请到前屋,阿丽,你去倒两杯茶来。”

    玄冥子见这父女一说一唱,甚是奇怪,一时猜不出这齐老头真正是什么来头,当下有了好奇之心,要看个究竟。霍虎见这父女突然对玄冥子甚有礼貌,心下担忧,但玄冥子虎视眈眈,想逃如何容易?只好随着他走向前屋,见机行事。

    齐老头脸上含笑,皱纹舒展开来,连连道:“我齐老头没其他的爱好,就是喜欢结交江湖上的朋友,我这客室,委实来过不少前辈高人。”霍虎心下好奇,问道:“不知都是哪些前辈?”齐老头神色甚是得意,道:“这一时半会如何说得完?若论名气嘛,以少林派的无嗔大师和崆峒派的叶真前辈为最。”说完看看二人的脸色,见霍虎脸上羡慕,大是得意,可见玄冥子的绿脸却是毫无动静,心下些微失望,随即又想:“这玄冥子也是羡慕我的,只是他脸上太绿,这个羡慕之色嘛,这个……没显现出来……”这么一想又高兴起来。

    三人坐定,阿丽出来献茶,见父亲眉飞色舞,又在说结交过哪些有名的人物,心下好笑。只听齐老头道:“在下结交这些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想来自己也已有些名气的,二位适才却似乎没听过在下的名头,这个……”言下似乎很是失望,玄冥子微微冷笑,脸上再绿,也掩饰不住;霍虎却脸色一凛,起身拱手道:“久闻前辈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尊范,大慰平生。”阿丽“扑哧”一笑,端着茶盘的双手不禁摇晃。霍虎见阿丽长发微束,又换了一件紫色衫子,显是刚刚重新妆扮一下,只见她不施脂粉,清新雅致,一双眼睛甚是灵动,惹人怜爱。

    齐老头道:“客人在这,休得无礼,献上茶下去吧,不,你也在一旁看着,这位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能见一面已是莫大的机缘,我这客室今日能接待玄冥子前辈,真是万分的荣幸。”说着还向玄冥子连连点头,随即向霍虎道:“你听说过我的名头?那你还有些见识,大有眼力,一般人是识不得我的!”霍虎心想这老头可有些傲慢,怎么说话这般颠倒,莫非脑筋不大灵便?

    阿丽脸上含笑,道:“不知玄冥子前辈和令高徒来舍下有何见教?”她素知父亲生性好武,近乎痴迷,虽然武功奇差无比,却总是自命不凡,自吹自擂,又喜欢结交武林中的朋友,武功虽然不行,但谈论起武林人物和武林大势却能滔滔不绝,见解也层出不穷,说来奇怪,父亲似乎颇能迷惑不少学武之人,竟和父亲彻夜长谈,眉飞色舞不知疲倦,时而久之,父亲也以结交武林高人为荣。这次来的既是玄冥子,父亲又岂会错过?可她听父亲说过玄冥子的名头,知道这人擅于用毒,手段狠辣,见父亲一味“好客”,殊不知现下危险至极,她心里实在担忧,只好虚与委蛇,好在她见识过不少江湖中人,颇能应付。齐老头道:“什么见教?来我们家自然是来拜访我的,只是,这个么,这个……仓促之间,跑到了你的房里……”这次连霍虎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待察觉不妥,立刻收住,心想这人的确是浑人,不过以结交武林中人为乐,自然没什么真实功夫,那自己现下的处境可有些不妙。他原以为这齐老头真是前辈高人,见到玄冥子还能“惩奸除恶”。他本无意逃生,这时还是不禁有些失望。

    齐老头见玄冥子一言不发,心想你既来拜访我,如何不道一些仰慕之词,这般枯坐,有何诚意?但这人实在名头太大,远胜无嗔大师和崆峒叶真,武功自然也厉害的多。当下不敢怠慢,开口道:“早就听闻前辈的大名,在下不才,于当今武林中的高人,倒有些自己的排名,前辈自然也在其中……”他素来喜欢给武林人物排名,和人聊天更是开口闭口便提这个话题,这时微微住口,正是要吊玄冥子的胃口,他这一招委实吸引过不少人。玄冥子已知这齐老头适才全是大言唬人,自己竟被这浑人耗了一时三刻,心下微微自嘲,正要起身,不意听到这句,突然有了兴趣,当下道:“哦?是么?那你说说看。”

    阿丽心下叹气,心想这要一说,可就又要半天了,明知劝也无用,只好静听。齐老头见计谋得售,这玄冥子果然有了兴趣,不禁洋洋得意,大声道:“当今天下高手中,玄冥子的武功可占第十五……不,第五位!”他原本是想说第十五,在他的武林人物排名中,这玄冥子的武功的确是不折不扣排在第十五位,但他这时心下一动,心想对方是客,礼貌上要恭维一下,于是这玄冥子立刻身价倍增,本来十名开外,这时已进前五。他这一说,霍虎也大是好奇,似乎忘记自己身在险地,问道:“不知前辈所说的前四人是谁?”玄冥子并不领齐老头的耀宾之情,哼了一声,脸色不愉,俨然一副“老子才是天下第一”的神情。齐老头见玄冥子不甚乐意,心道:“莫非该说他是第三?可也不能太离谱阿!”当下讪讪道:“这第一嘛,自然是少林派掌门无因方丈!无因大师内功深厚,当世无匹,兼且心地慈悲,德高望重,武林中人都是大大钦服的。”霍虎点头道:“少林派为天下武学的泰山北斗,掌门方丈自然非同小可,这第一当之无愧。”无因大师的“大名”他自是早就耳闻,也当真“如雷贯耳”,和适才对齐老头“大名”的“如雷贯耳”不可同日而语,而他这次也是真正点头,并无欺瞒齐老头之意,虽然他到现在也不知晓眼前的这位齐老头究竟姓甚名谁。

    齐老头见霍虎附和于他,兴致高涨,接着道:“这第二嘛,自然是武当派的掌门卓人清,卓掌门太极剑术造诣出神入化,炉火纯青……”霍虎微微顿首,道:“少林之后,自是武当。”玄冥子突然又哼了一声,似乎不满。齐老头问道:“前辈有何见教?”玄冥子道:“无因……无因大师也就罢了,这个卓人清,嘿嘿,嘿嘿……”齐老头道:“怎么?”玄冥子脸上冷笑,不再说话。

    齐老头见玄冥子死气沉沉,而霍虎又不再问他“第三呢?”不禁兴致有些不足。阿丽见父亲神色失落,这些话她虽然早听过无数遍,背都背得出,但这时童心忽起,道:“爸,不知这排名第三的是哪位前辈?”齐老头顿时高兴,看了女儿一眼,笑道:“阿丽今日怎么也想听我说武林中的事?你听好了,这排在第三的么,江湖中可是人见人怕,实在狠辣异常!”霍虎心道:“人见人怕?那是谁?竟然不是面前的这个玄冥子?”玄冥子心下也自发怒,暗道:“这世上还有比老夫更令人畏惧的人么?”心下一动,想起一人,暗忖:“莫非是他?”齐老头故意不说,留些时间让二人沉思,见二人脸上都有疑问,暗暗得意。

    阿丽忽道:“这人定是严嵩!”霍虎和齐老头一起问道:“严嵩?严嵩是谁?”阿丽甚是自得,捂嘴想忍住不笑,见二人脸上还在疑问,怎么也忍耐不住,不禁笑得花枝乱颤。霍虎见她娇笑的样子,不禁呆呆出神。

    玄冥子突然哈哈大笑,向阿丽道:“你这小姑娘有些意思。”齐老头见玄冥子自从拜访自己以来,此时尚是首次和颜悦色,心下高兴。但他还有疑问,问女儿道:“阿丽,这严嵩是谁?莫非是新出的少年魔头,怎么我从来没听说过?”阿丽忍住不笑,一本正经道:“不错,这严嵩自从出道以来,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只手遮天,无所不用其极,搞得天怒人怨,人人恨之入骨,却也人见人怕!”她原本是想调侃父亲,但说到后来,却又义正辞严,一脸愤懑之色。玄冥子道:“要说人见人怕,却也未必,老夫便不怕此人。”

    阿丽道:“前辈世外高人,自然不惧这等人,但天下的黎民百姓,却不能不怕。”玄冥子道:“可你父亲所说之人,也未必不能让天下黎民百姓人人惧之。”阿丽道:“前辈请恕阿丽直言,武林魔头虽然狠辣异常,却只限于江湖,一己之力自然有限,可居于庙堂之上的权臣,那就不同了,他一言之下,天下万民便要遭殃!”齐老头见阿丽顶撞玄冥子,连忙道:“阿丽住嘴!”玄冥子一听这话似乎也有讽刺自己之意,却也不无道理,见这女孩丽若春花,脸上神情温柔婉约,心中竟然有些好感,真是前所未有之事,当下居然不以为忤。阿丽却不知适才那番话也触到了这同样是武林魔头的痛脚。

    齐老头道:“庙堂?权臣?”阿丽抿了抿嘴,微微一笑,霍虎听她说完,才省悟过来,不由也哈哈大笑。原来此人正是当今朝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严嵩,其人欺上瞒下,结党营私,无恶不作,听说甚至还通敌卖国,的是大大的奸臣。霍虎也听过严嵩的恶名,只是他和齐老头正在谈论武林之事,阿丽突然提到朝廷大臣,头脑一时自然转不过来,不过说严嵩人见人怕,却极是有理。心想这女孩心思如此机敏,不禁向她看去,只见阿丽眼波流动,一双妙目灵气十足,她娇笑之后,脸色酡红,当真灿若朝霞。

    齐老头这才明白过来,笑道:“我们在说江湖中人,让你扯远了。”阿丽道:“我才不喜欢什么武林啊、江湖啊,我喜欢的你又不喜欢!”原来齐老头天生好武,阿丽的母亲在生下阿丽时难产死了,齐老头一身抚养阿丽长大,阿丽小时尚对齐老头舞枪弄棒有些兴趣,谁知长大之后,却越来越不喜,齐老头开口闭口便是武功,阿丽却喜欢诗书历史,父女之间说话,总是很难说到一块,时常争辩是难免的。

    霍虎道:“齐前辈,不知你刚才所说的那个人见人怕的高人究竟是谁?”齐老头本来还要和女儿争辩,这时听霍虎发问,一拍大腿,道:“对了对了,多亏你提醒我,我们接着说,这第三之人嘛,乃是天龙教的教主,人称‘龙王’的任翱翔!”玄冥子心下一凛,暗道:“果然是他!”

    霍虎问道:“天龙教?那是什么教派?”齐老头见霍虎不知,眉飞色舞,道:“现今的江湖后辈是很少听说过这个教派了,不过十余年前,天龙教可是江湖上公认的魔教,是江湖九大门派最最头疼的对手,这天龙教教主任翱翔以一敌九,实在非同小可!”霍虎对江湖九大门派倒有耳闻,心想一个门派竟敢和少林武当诸大门派同时为敌,这种气势便足以令人钦服了,遥想这龙王风范,心下羡慕。齐老头接着道:“只是天龙教这十余年来销声匿迹,不再东犯武林,天下的确太平许多,但论及狠辣凶残之人,天下恐怕无人可出天龙教主任翱翔之右。”霍虎疑道:“东犯武林?”齐老头“哦”了一声,道:“这天龙教的总坛在西域。”玄冥子忽道:“世人愚昧无知,总道天龙教既为魔教,教中之人便个个都是大魔头,其实大大的不见得。”说完大摇其头,阿丽听他这话,心下若有所思。

    齐老头道:“听说这任翱翔的日月神功独步武林,武林中辗转相传,甚至神乎其技,他排在第三似乎有些委屈,好在无嗔大师曾经和在下说过……”霍虎喃道:“日月神功?那是什么神奇功夫了?嗯,无嗔大师说过什么?”齐老头道:“无嗔大师虽对任翱翔颇有微词,但对这日月神功却推崇备至,他曾说这日月神功和少林的易筋经齐名当世,乃是当今武学中最最上乘的内功!”霍虎突然心下一动:“内功?不知我身上的这本秘笈所载的内功,和这两种内功相比哪种更厉害?”齐老头道:“无嗔大师是少林达摩堂高手,他的见解自然是高人一等的,我问他无因大师和任翱翔哪个武功更高时,无嗔大师只微微一笑,虽没说话,其意却也明显,想来这任翱翔还是不如无因大师的!”霍虎想到:“那可未必,这无嗔大师既是少林派的人,又怎么会说自己掌门技不如人?”他今日眼界大开,竟对当今武林的形势有了大致的了解,接着问道:“那排名第四的又是谁呢?”

    齐老头略显自豪道:“这些年来江湖太平,却真的要感谢这位排名第四的大侠,这人却不远,就在我们洛阳。”霍虎心里想着洛阳的武林门派,问道:“莫非是天剑门的西门玄前辈?”齐老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霍虎问道:“是长虹镖局的关长虹总镖头?”齐老头不置可否。霍虎两猜不中,脸上甚是尴尬,心想洛阳又还有什么门派了?

    玄冥子冷笑道:“哼,江天雄这个伪君子也配排在第四!”霍虎一听江天雄的名字,不禁浑身一震,他适才一直朝门派上想,竟忘记了人称“河洛大侠”的江天雄。他这才想起,这江天雄虽然没有开门立派,但在江湖上的名誉之隆,竟和无因大师和卓人清道长不相上下,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侠。他又想起适才所遇的“神捕”史刚,自己在他手下竟一招也走不过,徒弟武功便已如此惊人,师父就更不要说了。

    齐老头见玄冥子不喜江天雄,忙道:“江大侠乃是当前的武林盟主,天龙教不敢东犯,江大侠实居首功,况且江大侠素来主持公正,连无因大师都是很佩服的。”玄冥子不再言语,霍虎奇道:“武林盟主?真的有武林盟主?那是怎么选的?”齐老头哈哈大笑:“江大侠能得选盟主,一靠武功,一靠名望,据说还是名望更重要些。江大侠的成名绝技正是他家传的‘天罡拳’绝学,这套武功的确了不得。”

    玄冥子一声阴笑,长身而起,道:“齐老儿你知道的倒不少,但你既未见过我和江天雄动手,如何便知我武功不如这伪君子?”齐老头登时语塞,见他突然动怒,不知何故。阿丽衽身一裣,道:“前辈请勿动怒,家父一向道听途说,这些排名不过是胡言乱语,前辈不要在意。”齐老头道:“阿丽,这些排名可都是我和无嗔大师商量出来的,怎么能是胡言乱语?”阿丽心下着急,恨不得用手堵住父亲的嘴。

    玄冥子知这齐老头不过是夸夸其谈的好事之徒,本想随手杀却,但对这小姑娘却莫名喜爱,心里不愿她伤心,当下不再理睬齐老头。转头向霍虎道:“哼,你倒有些胆色,居然连逃也不逃。”霍虎端坐不动,哈哈大笑:“逃?我为何要逃?”玄冥子阴声道:“哼哼,你倒爽快,还是乖乖的交出来吧,免得老夫动手,到时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这话可不是恐吓,在玄冥子手下丧生的人,那可都是死状奇惨,痛苦莫名。

    霍虎站起身来,向齐老头躬身道:“在下遭人追杀,不想在此处竟能遇到前辈,真是三生有幸,前辈见识过人,在下很是佩服,这就告辞!”他不愿死在齐老头和阿丽家里,转头走出,齐老头听他说话,大起知己之感,连道:“且慢,怎么?你不是他的徒弟?”他一直都以为这二人乃是师徒,霍虎微微苦笑。齐老头还要说话,玄冥子突然双目一张,道:“齐老儿,你可知道我是谁?”齐老头奇道:“怎么?你难道不是玄冥子?”玄冥子道:“你既知我是玄冥子,可知我素来心狠手辣,毒手无情?”齐老头心下一震,这才想起自己适才一味热情,却忘了其人乃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生性好武,对武学高手向来推崇备至,一旦遇到便倾心接纳,乐此不疲,很少想到对方武功之外的为人如何。今晚头脑发热之下,结交之心早盖过防备之心,这时醒悟过来,心中不由害怕。阿丽连忙把父亲拉后一步,极怕玄冥子挥手间便向父亲下毒手。

    玄冥子冷笑道:“你适才所说排名中规中矩,其实大谬不然,句老夫所知,便有一人绝不在这几人之下。”齐老头兴致又来,忙问:“此人是谁?前辈请讲。”玄冥子“哼”了一声:“少林武当天龙好大的名头,不过也未必放在此人眼里。”但他和此人素来不和,不愿提及他的名字,阴声道:“你不要送了,你再踏出这门半步,休怪老夫不客气。”转身向霍虎走去。

    齐老头还在深思:“现今武林究竟还有谁的武功能比少林武当和天龙的掌教还强?”他虽然“见闻广博”,“见识过人”,这一时也想不起究竟还有何方神圣能盖过这三人。阿丽却早紧紧地拉住他的手,怕他跟出门去。

    霍虎还要再走,玄冥子一声呼啸,道:“留下吧!”霍虎只觉腿弯一麻,倒在地上,玄冥子也不客气,上来搜身,可搜遍霍虎全身,也不见有何类似书本羊皮之物。霍虎哈哈大笑,玄冥子心下大怒,伸手掐住霍虎的脖子,厉声道:“说,那本《神意诀》到哪去了?”

    霍虎被他掐住咽喉,呼吸不畅,如何说得出话来?玄冥子手劲一松,阴声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不说实话,我让你碎尸万断。”霍虎猛吸一口气,心想今日定然无幸,暗忖:“秘笈在哪,量你想破脑筋也想不到,今日我就死了,也要让你们不得安宁!”狞笑道:“枉你玄冥子号称一代高人,中了别人的计策还不知晓,那秘笈早被……”他本想要说秘笈在商氏兄弟手里,但这二人武功太过脓包,想来商鹤鸣也不咋样,突然心念一动,道:“那秘笈早被史刚夺去,你蒙在鼓里,还来追我,真真可笑。”他想史刚武功高强,又有江天雄做靠山,这玄冥子若能和这二人为敌,那自是大有好戏可看,自己虽死,也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玄冥子手中加劲,阴笑道:“你休想欺骗老夫,那史刚何曾近过你身?你想让老夫和江天雄火并,老夫怎会上你的当,快说《神意诀》在哪?”霍虎脸上涨红,心道:“拚的一死,也要让他相信。”嘶声道:“他制住我那一招,手指点我胸口膻中穴,早取走了那本秘笈!”玄冥子心头一震,心想这史刚名义是捉拿霍虎,也未必不是觊觎《神意诀》;又想这史刚乃是江天雄的徒弟,伪君子的徒弟肯定也是一丘之貉,诡计多端,越想越觉可能,自己一不小心,竟上了这小伪君子的当,心下暗恨。突然高叫一声:“两个小子出来,要让老夫动手么?”

    外边两人闻声,迅速向村外逃去,玄冥子心中暗怒,凌空追出。霍虎暗施“引气冲穴”之法解穴,只听房中齐老头道:“阿丽,松开我吧,这玄冥子走了,他刚才用什么手法制住这人的,这手暗器我要学学。”阿丽知道玄冥子立刻便会回转,父亲要是出去,定触了他的忌讳,那可是性命攸关之事,说什么也不松手。

    果然玄冥子旋即掠了回来,手中提着两个人,正是商仲仁和商仲智。原来这兄弟二人进村之后,一直呆在房外听屋内四人说话,待霍虎说那秘笈早被史刚夺走,商仲仁尚半信半疑,商仲智却立刻相信,抬脚就走,想去洛阳找史刚。但他二人的行踪如何瞒得了玄冥子?玄冥子早知这二人在房外偷听,故意隐忍不发,这时二人想逃,那又如何逃的掉?他此时尚对霍虎所说心有疑问,正要拿这二人来问实情。霍虎见他立刻回转,心下丧气,也不再引气了,反正冲开穴道也同样逃不掉。

    玄冥子将商仲仁和商仲智扔在霍虎旁边,向商仲仁问道:“说,那史刚还知道《神意诀》在霍虎身上?”商仲仁“啊”的一声,醒悟道:“我求他带走霍虎之前,先让我搜霍虎的身,莫非他……?”玄冥子和商仲智一齐骂了声“蠢材”,商仲智叹气道:“如果连前辈都知道《神意诀》的事,那这史刚知道,也没什么稀奇。”玄冥子哼道:“那这史刚还会妙手空空之类的手法?”这倒提醒了商仲智,本来他就不相信史刚会好心巴巴地来捉霍虎,这时心下确信,惊呼:“定是史刚偷了秘笈,他曾向史燕学过妙手空空的绝技!”霍虎听到史燕的名字,不禁“啊”了一声,但随即住嘴。商仲智心下后悔,心想自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武功秘笈没夺到,反而赔上了自己的小命。商仲仁还在咬牙切齿,恨史刚骗他,尚不知眼前已是生死存亡关头。

    玄冥子心中愤恨,他以前曾被江天雄算计过一次,不想今日又被这伪君子的徒弟戏耍一回,心道:“不杀你江家满门,老夫枉称为人!”他怒气勃发,正好拿这三人出气,只见他长袖一挥,就要动手。

    只听一声“阿弥陀佛,施主且慢”,玄冥子手臂一停,只见一个老年和尚走进院来,白须飘动,宝相尊严。屋内齐老头突然冲出房间,阿丽见有人进来,微一疏忽,竟没拉住父亲,心下大急,连忙跟出,要把父亲拉回。只听齐老头喜滋滋地道:“原来是灵相大师来拜访在下,这个何以克当?大师武功天下第十四,在下实在荣幸……”霍虎闻言一呆,接着哈哈大笑,道:“齐前辈,你真有意思!”阿丽哭笑不得,呆在当地。

    玄冥子眼睛向齐老头一横,冷冷道:“莫非你忘了老夫适才所说的话,老夫若不给你留下点纪念,你定会向人说我玄冥子说话不算,心地仁慈!”说完右手一挥,向齐老头劈去。齐老头还沉浸在灵相大师“光临寒舍”的喜悦和荣幸中,毫无防备,如何躲得过这招“劈空掌”?何况即算他小心翼翼,戒备万分,以他的武功,就是再练十年也躲不开。阿丽父女情切,急忙挡在父亲身前,眼看她就要身遭不幸,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件袈裟凌空而至,硬是替阿丽挡下这一掌,正是灵相大师!玄冥子冷冷道:“灵相,休要多管闲事!”灵相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多年不见,施主依然清健如昔,老衲甚是喜慰。”玄冥子立刻一声阴笑,道:“哈,想不到大和尚也口是心非,老夫活得好好的,你会开心?”灵相微微一笑,道:“我佛慈悲,众生平等……”玄冥子仰头大笑,道:“那不知你佛家所谓降魔护法,除魔卫道又指什么?”灵相一愕,随即笑道:“降魔护法是有的,除魔卫道却不是我佛家的事。”却是钻了玄冥子话中的空子。玄冥子冷笑道:“想不到你一代高僧,竟也逞此口舌之争。”脚下站住方位,就要动手。灵相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暗暗戒备。

    齐老头见二人就要交手,心想可以大开眼界,甚是兴奋,突然开口道:“灵相大师,你和他打,你定然可以胜他!”灵相微微一笑,道:“哦?施主怎么见得?”齐老头洋洋得意道:“因为在我的武功排名中,你占第十四,这玄冥子第十五,你自然可以胜他!”玄冥子“哼”了一声,齐老头见玄冥子动气,心想自己适才撒谎欺骗玄冥子,的是自己不对,冲玄冥子一笑,脸上神色居然甚是羞赧,滑稽至极!

    玄冥子道:“好,今日天下第十五来会会天下第十四!”灵相本是为霍虎而来,原来他怀疑霍虎,致使霍虎逃出白马寺,心想自己终究修为不够,错过了一个已然回头的弟子,不禁暗暗自责,但总心有不甘,这才前来寻找霍虎,希望他能重回白马寺。目今要救霍虎,定要先赶走这个玄冥子,双手合十,念声“阿弥陀佛”。

    玄冥子身形一动,右掌拍出,只听风声飒然。灵相长袖一挥,一股内劲挥出,两股真气空中交荡,二人身形都是一晃,各自佩服,均想多年不见,对方的内功修为也高深至斯!齐老头高叫一声“妙啊!”阿丽把父亲向后拉开,怕他被二人真气所伤,她素知父亲的武功“造诣”,嗔道:“妙在何处?”齐老头顿时愣住,随即两眼向女儿一瞪:“这等高手过招,招数自然妙不可言,不然如何被称为高手?说给你听你也不懂!”阿丽知道父亲胡吹大气,脸上含笑,不再反驳,齐老头见阿丽似笑非笑,似乎嘲笑自己,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吹:“那,玄冥子用的呢,自然是黑砂掌和断魂掌,而灵相大师,自然是闻名天下的少林金刚指了!”其实他如何识得二人的武功招数?只不过是将自己的见闻说了出来,见阿丽不再嘲笑,心下得意,随即心想:“你若再笑,我只好再吹,到时可就露馅了,阿丽终究经验……哈,这招真妙!”

    只见场中二人翻翻滚滚,早拆了几十招,别看齐老头夸夸其谈,他的排名倒有可取,至少他这天下第十四和天下第十五名次差别不大,武功果然也不相伯仲、大是劲敌。玄冥子双掌一合,向灵相面门击去,正是断魂掌中的“秋风萧瑟”,掌风暗含肃杀之意。灵相侧身闪过,随即向玄冥子手臂点去,玄冥子顺势一拉,右手化掌为爪,要用擒拿法拿灵相的手腕。霍虎见这招正是玄冥子适才制住史刚的那一招,只不过刚才是化指为爪,这次是化掌为爪,他关心灵相,连忙大呼:“师父小心!”原来玄冥子见久攻不下,便用出了这门新练的“九阴龙爪功”,擒拿手拿住灵相手腕,立刻施展分筋错骨的功夫,这几下果然迅速异常,连灵相这等高手都防不胜防,玄冥子心下得意,手上猛地加劲,突然五指一震,竟抓不下去,只觉五指如握热炭,心下一惊,只觉右手脉门一颤,竟被灵相点中!玄冥子立刻跳开,心想对方以金刚掌和金刚指闻名天下,如何惧怕自己的分筋错骨手?他急于施展新招,竟疏忽了这一点,已然败了一招,不禁老脸微红,当下一声呼啸,飞身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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