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头素闻武当派的名头,对“风liu剑客”也略有耳闻,见方云华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名门高徒,果然非同一般,想来武功也定非泛泛,竟不由对这年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的年轻人也仰慕起来。走上前来,涎着脸道:“原来是方少侠,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不过方少侠,你可知道我齐老儿的名头么?”

    方云华正要找些因由与齐老头攀谈,见齐老头主动“*”,心下暗笑,连忙双手一拱,道:“久闻前辈大名,晚辈一直无缘拜见,今日在此邂逅,真乃天意。”齐老头见方云华毕恭毕敬,俨然一副“听过”他名头且仰慕已久的神情,立刻眉开眼笑,洋洋自得。

    商仲仁见齐老头对方云华笑逐颜开,心下嫉妒,当下道:“哼哼,久闻大名,方小子,你知道齐前辈姓甚名谁?”他自从知道方云华的身份后,暗暗吃惊,心想武当派不大好惹,自己可又多了一个厉害的对头,本来是打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但见方云华讨好齐老头,竟有捷足先登之势,心里不满,嘴上不禁讽刺。方云华哈哈一笑,道:“齐前辈久居洛阳,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有无知之徒才……”齐老头见方云华说自己早已名扬天下,大喜过望,心想武当高徒说的话,那还有的假么?不由对方云华大是喜欢,而商仲仁既然对方云华甚不客气,那也便是对自己不客气,当下向商仲仁瞪了一眼,口中道:“莫非你是知道了?那你说说老夫是谁?”商仲仁登时语塞,方云华微笑出声。

    关伟见商仲仁目瞪口呆,也觉好笑,心想当今武林真正知道齐老头姓甚名谁的,除了齐丽,恐怕还真没有多少。他打算结交方云华,正好从齐老头身上下手,当下笑道:“齐……齐前辈,方兄,商兄,西门兄,今日就由兄弟做东,我们便去前面的酒楼畅饮一番如何?”他这话说得有些不大得体,既称齐老头为前辈,却又自称兄弟,好在齐老头并未听出。原来齐老头心下正打算如何向这些小辈门炫耀自己的“见闻”,听关伟如此提议,连连点头,深表赞同。

    齐老头既已点头,方云华自然没有异议,道:“既然关兄如此客气,那兄弟尊敬不如从命。”关伟笑道:“方兄请。”商仲仁见方云华神气洋洋,口中道:“本来我一见小白脸便生气,曾经发誓不与小白脸同席……”方云华脸色登时一沉。西门峰冷笑道:“姓商的,你可知我为何同你过不去?你拿着刀在洛阳大摇大摆地逛,嘿嘿……不仅孤陋寡闻,还不自量力!”商仲仁心想这小子真是莫名其妙,但见他剑法快速异常,为人又狠辣莫名,也不愿惹他,接着道:“不过我给关兄面子,就破一次例。”关伟闻言,面上高兴,请众人前去酒楼。

    旁观众人见齐老头要走,纷纷道:“齐老头,收了钱不卖艺就想走啊?”齐老头向众人打着哈哈,口中道:“各位各位,先欠着先欠着,下次让大家见识见识武当派的功夫!”众人笑道:“你这算是赊账?还是算什么啊?”齐丽脸上含笑,她巴不得爸爸快把这几个年轻人带走,省得自己一直尴尬。齐老头道:“阿丽,你不喜武林中事,还是先回家吧,我晚些便回去。”齐丽求之不得,一直当个花瓶的滋味可不好受。

    方云华见齐丽并不随同前去,心下微微失望,但转念一想,事情还要慢慢地来,今日和齐老头混熟了,日后也好上门拜访。众人到了“迎客轩”,掌柜见是关伟西门峰两人,连忙放下手中活计,上前点头哈腰,招待不迭。

    关伟要了一间清静雅致上房,酒菜不久便端上来。众人公推齐老头坐了上位,齐老头也不推辞,大咧咧地坐了上去。商仲仁最喜此种场合,挥吃吆喝,俨然自己便是主人。他见方云华西门峰对自己脸色不善,也不以为意,向关伟举杯道:“正所谓,那话怎么说来着?嗯,酒逢知己千杯少,来,关兄,兄弟敬你一杯!”关伟连忙举杯,笑道:“商兄客气,以后长虹镖局在山东的生意,尚要商兄照顾一二!”商仲仁一杯酒下肚,先拍桌子、再拍胸口,道:“关兄放心,以后贵镖局路过山东,只要知会兄弟一声,兄弟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关伟笑道:“就等商兄这句话,商兄若无俗事,不如到长虹镖局盘桓几日如何?”商仲仁道:“俗事是有的,这个么,我……”嘴上一顿,心下想:“我还要去找齐丽呢,可这算不算俗事?”心下沉吟未决,嘴上却说得快:“也没什么事,能去拜访一下关老前辈也不错。”关伟见他同意,心下高兴。

    齐老头见商仲仁不先敬自己,甚不乐意。方云华见齐老头脸色不愉,心下好笑,举杯向齐老头道:“齐前辈,在下敬你一杯,听说齐前辈前些日子遇到……不,结识了灵相大师和玄冥子?”齐老头见他向自己敬酒,已甚是高兴,又听他说及此事,更是得意,笑道:“不错,我还看灵相大师和玄冥子打了一架!嘿嘿,那可是在我家里!这两人都……都来那个,那个……拜访我!”他本来要信口开河,说这二人如何慕自己之名而来,又如何言谈甚欢,但商仲仁却明明经历过那晚之事,现下要吹,岂不穿帮?眼睛向商仲仁看去,心想这小子出现得不是时候,让自己连吹牛的机会都没有。商仲仁这次居然变得聪明,忙道:“灵相大师和玄冥子都对齐前辈佩服备至,竟请齐前辈做个公证,品评他二人武功的高下。”竟是大言不惭地恭维齐老头。齐老头居然泰然受之,脸上大是高兴,破天荒地向商仲仁笑了一下。商仲仁猛地一拍脑袋,暗道:“原来要如此和这老头打交道!”

    关伟问道:“这个玄冥子,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用毒高手?”齐老头洋洋得意,道:“不错,这玄冥子武功天下第十五……”关伟心思缜密,心忖此事自己尚不清楚,方云华却已知晓,莫非他是为此事而来?西门峰突然道:“这玄冥子可是用刀么?”齐老头道:“不用刀,不用刀。”商仲仁却道:“可那玄冥子也不用剑!”原来商仲仁见西门峰似乎和刀有仇,总拿剑来压刀,便故意说这话气他。西门峰瞪了他一眼,口中道:“这等高手,怎会用刀?刀这种东西,根本就练不出什么高深武功!”商仲仁笑道:“可听说人武功练到极高,有无兵器也无甚区别,至于剑么,也是可有可无!”西门峰霍得站起身来,却早被关伟按住。关伟道:“西门兄,且给兄弟点脸面如何?”又向商仲仁道:“商兄,今日暂且饮酒,不谈刀剑之事。”西门峰目光瞪视商仲仁,缓缓坐下。商仲仁见激怒西门峰,心下得意,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犒劳自己。

    关伟急欲摆脱这种尴尬局面,听刚才齐老头说玄冥子天下武功第十五,便向齐老头道:“齐前辈,莫非你对玄冥子了解甚多?可否给我们说说?”齐老头立刻眉飞色舞,这可是他最喜欢的话题,如今话匣子被关伟打开,顿时一发不可收拾,只听他道:“这个玄冥子听说,不,不是听说,是他和我亲口说的,他的黑砂掌和断魂掌可是武林一绝,尤其是断魂掌,施展开来竟隐隐有风雷之声,果真神奇厉害!”想了一下,又道:“不过,他还和我说,他最近又在练一门厉害至极的武功……”其实玄冥子果真是新修了一门“九阴龙爪功”,但齐老头如何知道?不过是信口胡吹,却居然能误打误撞。

    商仲仁面上好笑,问道:“齐前辈,不知他新练了什么武功?不知他有没告诉你?”齐老头登时一塞,好在他反应倒快,心想你小子想让我丢丑,可没这么容易,当下道:“听说是‘无影神掌’,你听说过没有?没有吧?嘿嘿。”他自己杜撰个武功,心下得意,心想反正你也不知道,死无对证的事,拿来吹牛最好不过。

    商仲仁哈哈一笑,道:“齐前辈果然见识过人,这‘无影神掌’倒是首次听说。”关伟道:“齐前辈可知此人的来历?此人用毒天下无双,却不知出自何门何派?听说他并不是蜀中唐门的人物。”这下可问倒了齐老头,他虽对玄冥子“了解甚多”,却实在不知这玄冥子出身何处,当下打个哈哈,道:“这玄冥子独来独往,又有什么门派了?”

    方云华却突然哈哈一笑,口中道:“齐前辈可曾听说过逍遥派?”齐老头一愣,道:“逍遥派?那是什么门派?武林中有这个门派么?只听说过少林、武当、华山、峨嵋、天山、昆仑、崆峒、点苍、天剑、绝刀、青城……”他如数家珍,滔滔不绝,摇头晃脑,自我陶醉,过了半天才想起来最该说的事,又接了一句:“可没听说过有什么逍遥派啊?这名字倒满好听!”方云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关伟笑道:“莫非方兄知晓此人的来历?”他本要问“此次方兄来到洛阳,莫非和此人有关?”但话到嘴边,终是没有问出,心想这种事还是不打听为好。方云华道:“其实这个玄冥子便出身逍遥派,只是,他现在却不是逍遥派的人了……”齐老头见方云华似乎所知甚多,居然“不耻下问”,道:“不知逍遥派地处何处?掌门是谁?”

    方云华笑道:“别人问我,我自是不说,不过齐前辈问我么,那是一定要说的……”齐老头喜欢说故事,自然也喜欢听故事,连忙道:“你这人很好,很好,快说与我听,这逍遥派究竟是什么来头?”方云华笑道:“也难怪齐前辈对逍遥派知之甚少,这一派的确是恬退内敛,很少在江湖行走。”齐老头问道:“什么叫恬退内敛?”方云华一怔,眼睛一转,笑道:“就是很少参与武林中事的意思,不过这两三年来有些不同了,这逍遥派竟出了一位少年高手,在陕西一带屡屡惩奸除恶,声名大震!”关伟惊道:“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谷月轩谷大侠?”方云华哈哈大笑道:“关兄,看来你对此人也甚是仰慕啊!”西门峰插口道:“原来谷月轩就是逍遥派的人?我早就想见此人一面了!”只有商仲仁和齐老头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如雷贯耳”之感。

    关伟道:“‘陕西三恶’恶名卓著,武功高强无比,却都败在此人手下;最有名的还是他曾一己之力重创‘西川十八龙’,以一敌十八,端地名动江湖!”商仲仁笑道:“现今武林中人也都太不自量力,有点功夫就自称什么龙啊,双龙啊,十八龙啊!事实上不过是浪得虚名,不堪一击!”西门峰嘿嘿冷笑,道:“不错,正是浪得虚名,不堪一击。”方云华笑道:“我们也不必把那谷月轩想得太过神奇,他恐怕只比我们大两三岁。”关伟道:“谷月轩不过二十出头?真的如此年轻?方兄认识他么?”方云华摇了摇头,道:“在下岂有这等好运气,不过我师父却见过他,对他交口称赞,甚是欣赏。”众人心下一震,能得武当掌门如此看重的人,自然是非同小可了。商仲仁略略收起轻视之心,但口中还是道:“‘闻名不如见面’,真实情形到底如何,那可说不定,正所谓,那话怎么说来着,嗯,也许‘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呢?”西门峰道:“姓商的,看来你总是要吃一堑才能长一智。”商仲仁道:“总比盲听盲信的好!”众人不再作声。

    齐老头道:“咦,我们说到哪儿了?”他发现自己的见识居然相形见绌,便开始推波助澜,想让众人继续说下去。关伟笑道:“我们在说谷大侠啊!”齐老头问道:“莫非这谷月轩便是那个逍遥派的掌门?”方云华笑道:“不是,逍遥派掌门是……”关伟和西门峰齐声道:“是无瑕子前辈!”

    齐老头笑道:“无暇子?怎么这么奇怪的名字?是说他很没空么?”齐老头识字不多,竟将“瑕”字听成“暇”字,虽只一字之差,那区别可就大了。群少默不作声,均不敢拿一位前辈高人的名字开玩笑。齐老头丝毫不觉,继续道:“怪不得这人不参与武林中事,原来他总是很忙,无暇啊无暇!”方云华“嗯”了一声,道:“齐前辈这话说的不错,无瑕子前辈整日可忙得很啊。”齐老头问道:“他都忙些什么?”方云华笑道:“无瑕子前辈学究天人,无所不窥,琴棋书画,诗酒医花,天文地理,风水八卦,等等等等,样样不凡,门门精通,令人望尘莫及,佩服无已。”关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正要说话,商仲仁早笑道:“吹牛得也吹得太离谱了,比齐……”他本要说“比齐老爷子还能吹”,但终于控制住自己,心想这话要是说了,齐老头不立马翻脸才怪。

    西门峰哼道:“井底之蛙!”商仲仁道:“说我井底之蛙,莫非你也知道?”西门峰道:“我只对剑感兴趣,其他的才没心思下功夫;但我却知道,无瑕子前辈的确学识渊博,堪称天下一人!”商仲仁摇了摇头,兀自不信。方云华笑道:“也别说得太远,我们只说武功,商兄,你可曾见识过玄冥子的武功?”商仲仁点了点头,道:“不错,连史捕头都不是他的对手。”方云华笑道:“无瑕子前辈是玄冥子的师兄,师弟武功如此,师兄还要说么?”商仲仁心想原来玄冥子便是这无瑕子的师弟,玄冥子既已如此,想来这无瑕子也肯定非同小可,但他兀自嘴硬:“谁说师兄武功就一定比师弟高的?”齐老头却突然道:“莫非就是他?”

    众人一起问道:“谁?”齐老头道:“当初玄冥子那个……造访在下,曾说过有一人武功尚在无因大师和卓人清道长之上,莫非就是他师兄无瑕子?”方云华脸色不愉,道:“少林、武当、逍遥世代交好,武功各有千秋,可没有什么高下之分,前辈这么说可是让人大大误会。”关伟忙打圆场,道:“方兄,齐前辈并没别的意思,卓道长和无瑕子前辈都是当今数一数二的高人……”齐老头却没有听到他们的话,只喃喃自语,道:“看来我的这个排名要重新排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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