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未明心里思索,嘴上也一直念念有词,突然问道:“前辈,那招‘一水护田将绿绕’,当是身子在空中盘旋,绕着敌人而动,伺机进攻……”玄冥子点头道:“不错,这套功夫既然是‘小逍遥功’,自然要讲求逍遥之乐,所有的招式都是顺着敌人,应势而发,当这套武功施展开来,在外人看来,我们不过是以逸待劳,以静制动。”东方未明一时自是不懂他话中的真意,疑问道:“可是就这一十八式武功,就真的能应付天下所有武功么?”玄冥子瞪了他一眼,道:“你小子也未免太心急了些,世间又哪有武功可以真正无敌于天下?所谓万物相生相克,即算是再厉害的武功,也必有相克之法。”东方未明暗暗点头,觉得这话大有道理。

    玄冥子道:“即算是同样的武功,那也有功力高下之分,岂能一概而论,若是你用这‘小逍遥’功,那自是……”停住不说,嘿嘿冷笑不止。东方未明挠了挠头,甚是不好意思,跟着笑道:“那自是没有丝毫逍遥意味,恐怕还是同样被人打得手足无措,不过要是前辈你呢,那就不同了。”玄冥子听他恭维自己,脸色却变得凄然,喃喃道:“老夫也差的远,要是,要是我师……师兄,那应该差不多吧。”东方未明奇道:“前辈还有师兄?你不是逍遥派掌门么?要是有师兄,你怎么会当掌门?”玄冥子脸色大变,突然伸手抓住东方未明衣领,立刻把他举在空中,嘶声道:“谁说师弟便不可以当掌门,是谁规定的?”东方未明被他紧紧抓住,身子想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见他脸色全然大变,脸色间虽然凶狠异常,却也略显凄苦,心下一软,不愿再和他争辩,只道:“要是有能者居之,那也……那也没什么……”他说这话心里却大是不愿,历来皇家血统都是嫡长子继承,武林中也多是掌门弟子日后承接大位,其实他哪里经过这种事情?不过是心里早就以为这是自然而然之事,对于经过兄弟相残而身登大位之人,总是莫名的反感。这时见玄冥子自称是逍遥派掌门,而听他话中之意,他师兄的武功却也不凡,想来二人当是因此而不和了,但这玄冥子有时却对师兄似乎又很尊敬,不禁甚是纳闷。

    玄冥子脸色慢慢好转,将他放到地上,道:“不错,历来掌门大位,也要有能者居之,岂能一概便以……”他似乎是不易措辞,也似乎是心伤之下不愿再说,只见他摇了摇头,道:“他是逍遥派掌门,我也是,且看看究竟谁能真正发扬光大逍遥派……”东方未明心想此人在武林中恶名昭彰,什么逍遥派掌门,自然不过是他自称,想来是不被人承认的。但见他神情落寞,雅不愿他再伤心,道:“前辈,那招‘野渡无人舟自横’,姿势虽说逍遥自乐,潇洒之至,可像我初学这套武功,的确很难做到。”玄冥子回过神来,道:“那是当然,这中间自有高下之分,想我逍遥派武学包容万象、博大精深,但你可知道,什么武功是最厉害的?”

    东方未明听他说到“包容万象,博大精深”四个字,想来不是虚言,不禁暗暗向往,听他考问自己,忖道:“什么武功最厉害,嗯,‘小逍遥功’,‘小逍遥功’,是不是还有‘大逍遥功’啊?”玄冥子哈哈一笑,东方未明见他发笑,便知自己说的不对,挠头道:“该不是还有‘老逍遥功’吧?”玄冥子大笑不止,指着东方未明道:“什么‘大逍遥功’、‘老逍遥功’,你小子尽是胡说八道,哈哈。”东方未明奇道:“既然没有‘大逍遥功’,‘老逍遥功’,那这‘小逍遥功’为何要以‘小’字命名?直接叫‘逍遥功’不就得了?”玄冥子止住笑声,道:“你学武进境虽快,但你脑筋却不大好使!”东方未明也不知道他是称赞自己,还是挖苦自己,憨然一笑,不再接口,听他解说。

    玄冥子看他这一笑大见憨厚,也不知道东方未明究竟是聪明至极还是愚笨至极,要说愚笨吧,东方未明明明武学天赋惊人,比一般人高出甚多,进境也尤为迅速;但要说他聪明,可比起逍遥派这一派的传人,却又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其实东方未明并没有玄冥子所觉得那样愚笨,只是玄冥子出身逍遥派,这一派的传人武功也就罢了,而琴棋书画等方面也是丝毫不差,皆是风liu潇洒极尽聪明之人,看人的眼光自然也是高出一等了。玄冥子摇了摇头,却又突然点头。东方未明看在眼里,奇道:“前辈,你在想什么?”

    玄冥子突然拍手喜道:“那也没什么,索性不学那些琴棋书画等徒费精力的劳什子,专攻武学!”东方未明疑道:“什么琴棋书画?”玄冥子得意道:“他收的徒弟不错,难道老夫就输于他?哼哼,那就比试比试!”东方未明听到收徒之事,立即一拍脑袋,大叫一声,身子向后跳起,手指着玄冥子,口中大张,却说不出话来。

    玄冥子见他这副样子,心下直乐,笑道:“老夫可没收你为徒,是你自愿学的武功。”东方未明听他说得合情合理,他演示这套武功之前何曾强迫自己拜师?只是自己一见神妙武功,早将先前的戒备之心抛到九霄云外,这时想起先前自己的推辞之言,不禁大是尴尬。玄冥子哈哈一笑,道:“这套武功算得了什么,就当是我送给小兄弟的吧。拜师之事就不说它了。”东方未明见他居然不再打算收自己为徒,竟称呼起自己为小兄弟,也不计较传授自己这套武功,不禁愣在当地,心想这人竟和传闻中所说的大不相同,心下甚是疑惑,不知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玄冥子见他呆在当地,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又为何不愿拜老夫为师呢?是因为老夫武功不如徐子易,还是因为……”说到这儿,脸色突然一变,道:“还是因为老夫心狠手辣,恶名素著,你怕老夫的名声影响了你的前途?”东方未明见他质问自己,也暗自疑问,心想自己为何便宁死也不愿拜他为师?若说是因为徐子易的武功比他为高,这原因恐怕并不贴切,玄冥子说得不错,这当还是因为人品之故,玄冥子是武林中有名的大魔头,自己自是不愿拜这样的人为师。他这时对玄冥子的看法虽略有改观,但拜师却还是不能,当下给他来个默认。

    玄冥子冷笑道:“江湖上传说老夫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那也没什么,老夫自问问心无愧,也不用向别人解释。”东方未明听他这话说得甚是决然,本想问个究竟,但转念一想,传言或许不真,这玄冥子所说的恐怕也大有弯曲之处。只听玄冥子接着道:“况且江湖上人云亦云,大都是毫无主见的凡夫俗子,此等之人,又何足道哉?”东方未明见他眼睛望向自己,目光中大见讽刺,想来自己自是也在这凡夫俗子之列,不由稍稍有些发窘。

    正在此时,突然闻到一股糊味,原来是野味烤过头了,二人专心研武谈话,竟忘了还在烧烤的野味。东方未明连忙将野味拿下,放在地上拍打,要将糊的地方除去。玄冥子哈哈一笑,道:“可好久没这么入神了,小兄弟,你知道老夫有多长日子没和人这般舒畅地说话么?”东方未明心想嘴是你自己的,想说话还不容易?奇道:“很长日子没这么说话了?”玄冥子点头道:“不错,总有五六年了吧,这些年来,老夫一直在一个人迹罕至之处修炼武功,话是很少说了。”

    东方未明点了点头,心想这人武功受挫,躲在偏僻之地修炼武功,那也份属正常,只是一个人单独度过五六年的时光,想来自是大大的寂寞了,便想多引他说话,将刚烤好的鸡肉撕下递给他,笑道:“虽是糊了,却也另有味道,前辈姑且包涵则个。”玄冥子见东方未明殷勤备至,微笑接过,心中暗想:“收他为徒之事,怕要慢慢来,这小子头脑太过传统,不能操之过急。但有他在身边,这份寂寞却是可以打发了。”心念一动,笑道:“本派的‘小逍遥功’……”

    东方未明猛地一拍脑袋,道:“是啊,前辈,你还没有说这门功夫为何要以‘小’字命名!”玄冥子道:“这‘小逍遥功’之所以称之为小,不是因为本派还有什么‘大逍遥功’,‘老逍遥功’……”见东方未明微微一笑,也不禁笑出声来,二人同时哈哈大笑。这一笑过后,二人都觉相互之间大见亲近。玄冥子道:“这‘小逍遥功’,便是和‘任逍遥功’相区别,它是‘任逍遥功’的根基,所以才称之为‘小逍遥功’。”东方未明奇道:“‘任逍遥功’?那是什么功夫?听这名目,似乎要比‘小遥遥功’厉害些!”玄冥子笑道:“这‘任逍遥功’也没有什么稀奇,日后你自会见识。”东方未明见他明显是吊自己胃口,心下也颇矛盾,心想这玄冥子看来是想让自己自愿拜他为师了。

    玄冥子笑道:“贪多嚼不烂,你虽然天资过人,也要须知勤奋才是第一要义。”东方未明点了点头,心下大是赞同,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前辈你刚才说逍遥派有一门最厉害的武功,那是什么?”玄冥子笑道:“你便来猜猜看。”东方未明挠头道:“便是因为这个问题,我们才越谈越远,这会我又如何猜得出?”玄冥子道:“你知道这门武功的……”东方未明猜道:“莫非就是那‘任逍遥功’?”

    玄冥子笑着摇头,东方未明奇道:“该不是这‘小逍遥功’吧?”玄冥子笑容一敛,正色道:“为什么不可能是‘小逍遥功’?”东方未明迷惑道:“可是这不过是逍遥派最基础的功夫啊?”玄冥子立刻接口道:“最基础的功夫为何便不能是最厉害的?”东方未明顿时哑口无言,心下虽然还是迷惑,却朦朦胧胧觉得有一个以前从未想过的道理在心中若隐若现。玄冥子道:“这个道理我也是近些年才逐渐悟到,其实这些话,很多年前,师……师兄便向老夫说过,只是那时,老夫也和你这般一样,说什么也不信的。”东方未明却仍在沉思:“最基础的便是最厉害的?”

    玄冥子道:“所谓平凡之中见神奇,越是普通的武功,越能看出一个人的武功高下。”东方未明若有所悟,只听玄冥子接着道:“就像那徐子易,老夫不敢说他的内功当世第一,但就看他那几下举重若轻的出手,越是随心所欲,才越是难能可贵。”东方未明回想徐子易的神妙绝学,都已化入日常生活,看似武功,也似杂耍,不禁点头道:“徐大哥的功夫的确是深不可测。”想了一想,接着道:“所以你才说‘小逍遥功’是最厉害的?”玄冥子道:“凡是本我派中人,自是都从这‘小逍遥功’开始修炼,后来所学武功虽然五花八门,无奇不有,但越朝后练,越觉得这‘小逍遥功’才是真正显现功力高下的功夫。”东方未明似懂非懂,但心下却暗暗记诵,心想这些话想来大有道理,自己记住了,日后必将会感悟得到。

    玄冥子咬了一口鸡肉,慢慢咀嚼,道:“那‘明月清风伴我还’之后还有三招,便是‘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江春水向东流’,‘白云千载空悠悠’。”东方未明听齐丽念过这些诗词,心中觉得熟悉,但“一江春水向东流”,“白云千载空悠悠”这两句却大显怅然落寞之意,想来用这两招结束这套武功,自是大有深意,他心念一动,突然想到:“对了,要是阿丽知道……”玄冥子道:“什么?”东方未明喜道:“要是阿丽知道还有这种以诗词命名的武功,说不定便会对武学感兴趣了!”越想越觉可能,不禁连连拍手,心下大喜。

    玄冥子微微一笑,不愿理睬他这种小儿女心事,皱眉道:“不过这中间还有一个极大的难题,想来棘手得很。”东方未明道:“什么难题?”玄冥子道:“你刚才那招‘明月清风伴我还’,为何施展不出来?”东方未明道:“这一招要在空中施展……噢,我知道了,前辈,你是说我的轻功不行,终究还是不成。”玄冥子点头赞许,道:“不错,你明白得倒快,你的轻功毫无根基,想来要大费周章了。”东方未明站起身来,将那招“明月清风伴我还”回想一下,突然身子跳起,但待刚想施展招式,双脚早已落地,东方未明摇了摇头,心想终究还是不行,说道:“前辈,不知这轻功要如何修炼?听说是要有内功作为支撑是么?”他这话自是听方云华所说,这时说与玄冥子听,看他有何高见。玄冥子却似乎没有听到他所说之话,只是暗暗沉思。

    东方未明不愿打扰他,回想“小逍遥功”中的武功招式,将不需要轻功的几招慢慢演示,越打越觉得招式中奥妙无穷,远非他原来所学的那套“罗汉拳”所能媲美,他心中有所感悟,自然大是欣慰兴奋,更是用心研习。

    突然玄冥子大叫一声:“有了!有了!”声音中饱含惊喜之意。东方未明停下身来,只见玄冥子眉开眼笑,连忙问道:“前辈想到了什么?”玄冥子从身上拿出一张图谱,拆展开来。东方未明凑上前来,只见这张图谱甚大,上面画着两个裸体的男子,只是一个正面朝前,另一个背面示人。东方未明奇道:“这是什么?”玄冥子得意道:“这便是人体的经脉穴道图,是老夫修炼的时候,闲着无事绘制的,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东方未明仔细观看,只见那图上线条纵横交错,要不是各条线颜色分明,一时肯定看不清楚,但见那些线条穿越许多红点,红点旁边还有文字标注,整幅图看上去密密麻麻,令人顿生眩晕之感。

    玄冥子道:“想要修炼内功,这人体的经脉穴道自是要熟悉至极的。”东方未明闻言大喜,颤声道:“内……内功便是这样修炼的么?”他一直不知内功为何物,此时得见武学中前所未遇的新天地,自是欣喜莫名。玄冥子缓缓点头,道:“不错,这张图你便拿去看吧,这些经脉穴道可要好好记住了,这可是修炼上乘武功的起点。”

    东方未明双手伸出,接过这张图谱,心下激动,握着图谱的双手不禁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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