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未明告辞钓叟,迈着轻快的脚步向原路走回。此时太阳已在头上,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和钓叟谈论了一上午。东方未明自觉见识大进,神色间极是兴奋,轻功施展开来,奋力前奔,竟疏忽了周遭情景。

    只听一人惊奇道:“咦,这小子是谁?轻功不错啊,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东方未明听到声音,驻足回首,只见路边林中站着一高一胖两个人,尽着青衣,手持长剑,看年纪和自己相差不大,刚才说话的是那个身材较高的人。东方未明看他们是武林弟子的装束,拱手道:“两位兄台请了。在下东方未明……”那高个子之人神情甚是不耐,打断道:“我管你是东方未明还是西方未明,还是快快离开,别打扰我们做关老爷子的兴致!”东方未明心情甚好,并不气恼,奇怪道:“关老爷子是谁?莫非是关羽关云长?”那高个子之人正要发作,却被那胖子阻止。只见那胖子和颜悦色道:“这位兄弟也爱看《三国》么?这可是时下最流行的小说!”东方未明见他脾气较好,不似高个那人,笑道:“爱看说不上,但对关老爷子却是佩服不已的。”那胖子拍手笑道:“这位兄弟所言极是,与我心有戚戚焉,我别人都不佩服,就佩服一个关老爷子。”东方未明道:“两位在做关老爷子?那是什么意思?”那胖子笑道:“关老爷子于华容道伏击曹操,我和这位师弟也是在此伏击一人。”东方未明只觉好玩,笑道:“那这条道莫非就是华容道?不知两位伏击的是谁?”

    那高个子之人开口道:“关老爷子伏击的人是奸雄,我们在此伏击的人,那也差不多。”东方未明愈来愈是奇怪,心想当世有谁像曹操一般了?只见那胖子摇头笑道:“师弟,你别太抬举那小子了,就凭他,如何能与曹孟德相比?”那高个子之人不再说话,神色间却甚是愤懑。东方未明见二人的剑身之上刻着“华山”二字,心下一动,道:“莫非二位是华山派弟子?”那胖子笑道:“阁下既然知道了,我们也不再隐瞒,我叫冯艺奇,这是我师弟费迎天。看阁下轻功不错,不知出自哪位前辈高人门下?”东方未明道:“在下是逍遥派弟子。”

    他此话一出口,冯艺奇二人顿时色变。只见费迎天霍得一声拔出长剑,怒道:“你真的是逍遥派弟子?那你是肯定要帮荆棘那小子的了?”东方未明心下奇怪:“莫非他们是在‘伏击’二师兄?二师兄究竟如何得罪华山派了?”冯艺奇却是哈哈一笑,道:“阁下莫非是消遣我们兄弟?华山派和逍遥派相隔不远,逍遥派收了新弟子,我们岂会没听说?”东方未明道:“我是昨日才成为逍遥派弟子。”冯艺奇缓缓点头,道:“看来我们要多一个对手了。”费迎天却道:“你既是荆棘的师弟,我们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在此伏击的便是荆棘,想来你是不会袖手旁观的了?”

    东方未明奇道:“是我二师兄得罪两位了么?”费迎天气呼呼地道:“何止是得罪我们两个,整个华山派,除了……除了大师姐,他谁没有得罪?”东方未明心想二师兄可真会闹事,居然得罪了整个华山派的弟子。冯艺奇却道:“如果阁下也能像谷大哥一样袖手旁观,我们也未尝不能做朋友。”东方未明奇道:“你们和我大师兄没有过节?”费迎天道:“谷大哥谦恭礼貌,我们和他有何过节?”东方未明“噢”了一声,这才明白:“原来他们在‘堵’二师兄!就像自己和阿虎他们打架,不过义气私斗,与两派之间的交情并无关系。”想到这儿,觉得好玩之余竟不禁有些幸灾乐祸,他本就正吃着荆棘的醋呢,心想你挨他们揍才好。本想张口要说抽身事外,却见冯艺奇微微冷笑,而费迎天又道:“前面有了好几路埋伏,就算你小子帮忙,也不过是多一个挨揍的!”

    东方未明心下一怒,随即又想到:“我这下可大是不对了,我和二师兄虽然……虽然都喜欢沈湘芸,但俗话说兄弟阋于墙而辱于外,岂可因为一点儿女私情而忘却兄弟之义?那岂是大丈夫所为?”想到这儿,只觉后背微有冷汗冒出,心下更是坚定,大声道:“冯兄,你刚才说你最佩服关老爷子,不知你佩服他哪一点?”冯艺奇道:“自然是佩服关老爷子的义气!”东方未明道:“说得好,关老爷子最看重兄弟义气,在下不才,却也颇受圣人风范感染,这件事恕兄弟不能袖手。”冯艺奇冷笑道:“果然够义气。”

    费迎天大吼一声,长剑向东方未明刺来。东方未明和西门峰交过手,对剑法不算陌生,右脚一动,向一旁躲去。费迎天身子一个回旋,长剑在空中荡出一个圆圈,仍是向东方未明斜刺过来。东方未明一招“明月清风伴我还”,向后闪开半步,只觉此时施展这招,极是顺心如意,与打通奇经八脉之前当真不可同日而语。只听冯艺奇在一旁笑道:“师弟,你这一招‘回心转意’恐怕是白费心思了,这位兄弟如此义气,岂肯回心转意?”东方未明奇道:“刚才那招便叫‘回心转意’么?果然有些意思!”费迎天却“哼”了一声,道:“华山剑法岂止是有些意思?吃我一招‘铁锁当空’!”说着身子跃起,长剑幻出无数剑花。东方未明见他长剑挥舞,当真犹如在自己头顶画了一把大锁,让自己前进不得,这时心下一动,心想你不让我进,我便偏进,一招“惟解漫天作雪飞”,双手硬生生从剑花之间攻了进去。费迎天不意对手竟能以这种方式破解自己的剑招,当真从所未遇,眼见就要中招,急忙一个“鹞子翻身”,向后退去。东方未明见这一招奏效,甚是得意,驻足不追。

    冯艺奇见东方未明只用一招“惟解漫天作雪飞”便逼退费迎天,大吃一惊,他和荆棘有过交手,对这一招不算陌生,只觉用这一招来破本派的“铁锁当空”,当真妙到极处。费迎天却是不信,以为东方未明不过误打误撞,一招“劈山救母”又向东方未明迎头劈下来。东方未明微微一笑,“一水护田将绿绕”,掠到费迎天身侧,随即一拳向费迎天后背打去,口中道:“吃我一招‘黑虎掏心……’”他动手之际居然还有心思思考,只觉这一招打在对方背后,再说“黑虎掏心”可就“名不副实”了,当下笑道:“不好意思,是‘黑虎挠背’!”心想自己曾用这招“声东击西”、“声下击上”,这次居然成了“声前击后”!费迎天只觉背后一股力道袭来,立脚不住,向前扑去,心想对手居然会少林派的罗汉拳,而这又哪是什么“黑虎掏心”了?

    冯艺奇见到师弟吃亏,长剑也即出鞘,一招“紫气东来”攻出。东方未明见他身材较胖,身手却是不慢,这一招大见凌厉,远胜过费迎天,不敢怠慢,小心应对。二人虚虚实实,拆过十余招。东方未明见冯艺奇剑招多走空灵,虚实难测,险绝招式层出不穷,心想华山派剑法果然有独到之处,而面前这人的剑法造诣也已有了火候。殊不知冯艺奇却是暗暗吃惊,在华山弟子之中,他的武功可排第三,仅在大师姐和二师兄之下,不然今日来“堵”荆棘,他也不会被安排在最后,哪知所遇之人大是劲敌,急切之间竟不能奈何对方。心想荆棘了得也就罢了,这人才刚入门,武功便已如此,不禁对无侠子前辈的佩服又深一层。冯艺奇心中虽是思考,手下却绝不放松,一招“冲霄落雁”,身子于半空之间向下疾刺。东方未明见这一招有如泰山压顶之势,不敢硬接,身子斜侧,摇摇晃晃之间向前轻迈一步,看似缓慢却躲闪得恰到好处,正是“小逍遥十八式”中的“人生有酒须当醉”!

    冯艺奇双脚落地,立刻回身一剑向东方未明背后刺去。只听费迎天高声赞道:“好一招‘退之投书’!”东方未明听到背后风声飒然,并不转身,待剑尖刺到,却是一招“海上明月共潮生”,右手反侧,用长袖包围对手长剑,向上拂去。这一招纯是见招破招,大出常情之外。冯艺奇只觉一股大力自剑柄袭来,连忙收剑,心下却惊骇不已,心想此人的内功竟也非同小可,不禁后退一步。

    东方未明笑道:“刚才那招真的是‘退之投书’?这么说是因地而名的了?”费迎天大声道:“臭小子还有些见识!”原来华山派的祖师发明华山一派的武功时,的确颇受华山景点启发,其中大多招式均和华山景点有关,就如那“回心转意”得自“回心台”,“紫气东来”得自“紫气台”,“劈山救母”自是和小沉香有关,“退之投书”更是一般人皆知的常识了,而“冲霄落雁”则是“冲霄崖”和南峰“落雁峰”的合并,这些招式尽法华山之自然,华山素来以险绝驰名天下,因此华山剑法也素以险绝称雄武林。华山派掌门曹岱能被齐老头排作当今武林第六位高人,也可见华山派在当今武林中的地位。而华山派即将举办第四届少年英雄大会,更是名噪武林。

    东方未明只觉有趣,道:“你们还有什么招式,快施展来看看!”他这话纯是为了见识新武功,乃是心中痴迷武学所致,殊不知在冯、费二人耳中听来却已大大变味。冯艺奇脸色铁青,长剑一振,一声长啸,道:“那好,可别怪姓冯的不客气。”一招“苍龙回旋”又攻了上来。费迎天也一挺长剑,“巨灵踏足”,攻入阵中。

    东方未明从未和两人同时交手,不禁有些手忙脚乱,要单论费迎天那也罢了,冯艺奇的剑法却是老辣厉害,而此人心思机敏,进攻之余不忘补费迎天招式中的漏洞,所以费迎天的拼命打法倒也奏效。东方未明心下好笑,却也无可奈何,连连后退,逐渐狼狈。

    正要招架不住,只听背后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哼!两个打一个,算什么好汉?”东方未明只觉这声音极是悦耳,连忙跳出圈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妙龄女郎坐在一匹浑身通红的马上。那马通体如炭,极是雄峻,想来是世间难得一见的良驹,马背上挂着弓箭,更给东方未明一股亲切之感。但马上那女孩却是一脸寒霜,傲气逼人,她坐在高大的马上,更是给人一种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感觉。东方未明为她傲气所迫,又见她容貌俏丽,有若出水芙蓉,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费迎天大咧咧地道:“臭蚊子,我们的事你少管!”冯艺奇却连忙阻止道:“师弟不可乱说,她毕竟是师父的外甥女。”东方未明心下好笑:“看来他们认识,莫非这女孩叫臭蚊子?那是什么意思了?”只见马上那女孩杏眉倒竖,将手中的长鞭一挥,“啪”地一声响,向费迎天迎头抽来。费迎天侧身闪过,怒道:“我不和你一般见识。”那女孩仍是一鞭追打,怒道:“谁和你一般见识了?”东方未明见她鞭子甚长,出手又甚狠辣,心想凭费迎天的武功是躲不过去的,估计要挨打。

    眼见费迎天避无所避,冯艺奇却突然伸手一抓,将鞭梢抓在手里,口中陪笑道:“纪姑娘还是这般大脾气么?”那女孩右手使劲,竟没有将鞭子拉回,更是恼怒,道:“我便是这般脾气,你能怎样?你再不放手,就别怪我不客气!”冯艺奇微微一笑,将手松开,道:“不知我们那里得罪了纪大姑娘?”女孩道:“你是没得罪我,不过你们两个打一个,我看不过去,华山派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以多胜少了?”费迎天眼睛望向别处,冷冷道:“这是我们的事,用不得外人来插手!”女孩顿时怒道:“我是外人么?就是华仔,也不敢说我是外人,你算得什么?”冯艺奇也知道师弟说错话,忙道:“纪姑娘自然不是外人,这个大师姐都和我们说过的。”女孩面色稍和,却又瞪了费迎天一眼,怒道:“你没听华仔和你说过么?”费迎天不再出声。

    东方未明心下更是奇怪:“华仔是谁?是华山派的大师姐?可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叫华仔?”只听那女孩又向费迎天怒道:“你刚才叫我什么?臭蚊子?你听谁这么叫得?”费迎天忍耐不住,突然哈哈大笑。

    那女孩见他还在发笑,不禁有些气急败坏,又是一鞭抽来。东方未明暗自摇头,心想这女孩可太过横蛮了。冯艺奇却突然拉着费迎天就走,口中还笑道:“纪姑娘,我们回山再见了。”沿路向南而去。女孩在马上跺了跺脚,怒道:“哼,你们逃得了么?我回去再和你们算帐。”说着看向东方未明,道:“你怎么还不走?别打扰了我打猎的兴致!”

    东方未明看了看她马背上的弓箭,奇道:“你是来打猎的么?”心想女孩子打猎倒是少见。那女孩看他脸上的惊奇之色,道:“怎么?没见过女孩子打猎么?少见多怪!”东方未明喜道:“你真地是来打猎?”那女孩白了他一眼,却不说话,纵马要走。东方未明道:“这位姑娘,让我和你一起打猎好不好?”那女孩勒住马,回头道:“你会打猎么?”东方未明笑道:“我从小就喜欢打猎,都有十几年了。”那女孩闻言大喜,从马上跳了下来,仔细打量东方未明,面上似有不信,道:“你真地喜欢打猎?”东方未明笑道:“可不是么?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打猎,看到姑娘的弓箭,不由心痒起来。”那女孩哈哈大笑,拍了东方未明肩膀一下,道:“你这话可说到我心里去了,我要是一日不打猎,心里就不舒服!”东方未明也如遇知己,大是高兴。

    那女孩从马上取下弓箭,道:“那我先看看你的技艺如何。”东方未明伸手接过,只见那把弓甚是小巧,看上去古色古香精致非常,不由微微一笑。女孩看他神情揶揄,也一笑道:“你暂时用一用,不过要小心,这把射月弓可是我的宝贝。”东方未明看她笑颜绽开,鲜花烂漫,如沐春风,醺然欲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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