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未明微微一笑,道:“适才聆听唐姑娘的言辞,真是女中未有之奇丈夫,我向来愚钝得紧,倒也想向唐姑娘请教一二,如果换成唐姑娘是我,究竟是否会将‘漫天流星’的手法告知令弟?”唐中慧道:“我虽然不是你,但我揣测你不会说,更何况,即算你说了,我二弟也不会放你。”东方未明道:“照啊,既然如此,唐姑娘又何必多此一问?”唐中慧道:“看来东方公子是决意不说,视死如归的了?”东方未明大笑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嗯,朝闻道……”下面却想不起来。唐中慧接口道:“夕死可矣。”东方未明也不觉尴尬,道:“不错,正是朝闻道,夕死可矣,在下适才听闻唐姑娘的绝妙好辞,便是当即死了,也已无怨无悔。”心想唐中慧话说得冠冕堂皇,真实如何却是不得而知。

    唐中慧微微冷笑,道:“你倒也不必用言语挤兑于我,这件事始终是唐门的不对,我自知地很,也惭愧地很,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会放你走!”东方未明顿时张大了口,道:“你……你真地会放我?”心中惊讶至极,倒有七分不信。

    唐中慧摇了摇头,沉吟道:“想来这件事是大大委屈公子了。”东方未明讶道:“已蒙姑娘救命之恩,又何来委屈之言?”唐中慧道:“小女子正是要公子立下誓言,决不将此间的事告知他人,便是连纪纹也不可,更不要说丐帮了。”东方未明哦了一声,顿时明悟于心:“她是放我不假,但却是要我以命来换。”不由甚是踌躇。

    唐中慧接着道:“我二弟做得是不对,唐门也对不起丐帮,但我坚信他会改过,自然也想给他留一条自新之路,不知公子意下如何?”东方未明听他提到丐帮,顿时想到:“若是我今日安然出去,如果萧遥问起梅兄弟等人的死因,我是否会隐藏真相?若是不说,还何谈兄弟义气?更何况自己今日要是点头了,那……那就是苟且偷生了。”咬了咬牙,大声道:“唐姑娘,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恕在下不能从命,也请告知令弟,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唐中慧哑然失笑,道:“你又何苦如此?”东方未明大笑道:“怎么?难道唐姑娘不能理解么?在下以为天下所有人都可以笑我,唯独唐姑娘不可。”

    只听一声哈哈大笑传来,唐冠南也从楼梯上走下,大笑道:“姐姐,你在世间居然还有知音,倒是奇事一件。”唐中慧仔细打量东方未明,沉吟不语。唐冠南却是突然面色一变,道:“唐中慧,你倒真敢!”唐中慧听他居然直呼己名,脸色一本,喝道:“你叫我什么?”唐冠南道:“我叫你什么?我叫你唐中慧!你心里没有我这个弟弟,我也没有你这个姐姐!”

    唐中慧顿时脸色气得煞白,大声道:“我怎么心里没有你这个弟弟了?”唐冠南声音更大,吼道:“难道不是么?你明明知道我已经不能回头,但你还是要放他,那不是要置我于死地么?就算丐帮不杀我,但要是武林中人都知晓了,我以后还如何在武林中立足?”唐中慧又气又急,道:“但你知不知道你做的是大错特错的?别人不知道,你就心安理得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姐姐的苦心?”唐冠南道:“我不管对错,我只知道我做的事对唐门有利!”唐中慧道:“你简直不可救药!”唐冠南大叫道:“不要你管!”

    二人都不说话,整个石室如死一般沉寂。过了半晌,唐中慧喃喃道:“二弟,你真的以为姐姐是要害你么?”唐冠南别过脸去,道:“总之只要你不管这事,你就还是我的好姐姐,要不然,哼!”唐中慧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不愿东方未明看到,掩面冲上楼梯。

    唐冠南看了东方未明一眼,道:“我再给你一夜时间,如果明日早上你还不说,我就只好送你归西了,留着你大是危险。”东方未明笑道:“我看你不要再等了,还是现在就动手吧。”唐冠南斜视他一眼,过了一会,方道:“你真的不怕死?”东方未明并不看他,面上冷笑,道:“想不通啊想不通!”唐冠南道:“想不通什么?”东方未明冷笑道:“想不通同样是一个爹妈生的,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唐冠南大怒,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掐住东方未明的脖子,道:“你要是真想死,我现在就成全你!”东方未明笑道:“我就说你还是现在就动手的好!”

    唐冠南却是慢慢放开手,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痛痛快快死的!”说着手一甩,上了楼梯而去。

    东方未明静静站立(也只能如此),过了半晌,突然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就要死了。”想起纪纹,眼前浮现她的音容笑貌,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心痛,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想来定是在四处寻找自己,想象她着急的情形,不由心中怜惜,却也无可奈何。随后便想到妈妈,心想妈妈对自己爱逾性命,自己要是死了,妈妈不心疼死才怪,不由大是后悔,后悔刚才不该拒绝唐中慧的提议,他自己是不怕死,可是却忧心自己的死将会给亲人带来无法弥补的伤害。

    胡思乱想之间,再也抵受不住连日来的劳累,昏睡过去。突然间面上一痛,顿时醒来,只见唐冠南站在面前,冷冷道:“‘漫天流星’究竟有何秘奥?你说不说?”说着走到石桌旁,将石桌上的两个药瓶拿起,道:“这瓶是迷魂散,就是前日那柳叶刀里面藏着的,这瓶是催心粉,不知道它们混合在一起,药性会是如何?”说着将两瓶药粉倒在一起,眼睛却一直看向东方未明。

    东方未明闭目待死,他虽然不想死,可也确知无论自己说不说‘漫天流星’的秘奥,这唐冠南都会杀自己,那还说它做甚?只见唐冠南端着药粉走上前来,冷笑道:“看来我真地要杀你了,你武功不低,明年的少年英雄大会,定然是我的一大劲敌,所以还是先除去你吧。”东方未明昂首挺胸,还甩了甩头发,准备就死。

    唐冠南嘿嘿冷笑,道:“你以为这是要毒杀你么?你错了,迷魂散和催心粉合用,会让你在毫无知觉的情形下说出很多东西。”东方未明大是好奇,连忙睁开眼睛,道:“你说什么?这药粉有何作用?”唐冠南得意洋洋道:“你吃下这药粉,很快就会昏睡过去,但你的意识却还清醒,无论我问什么问题,你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东方未明吃惊不已,心想世间竟有此可怕的药物。

    唐冠南却是不由分说,左手一掐东方未明的下颌,便将药粉灌了下去。东方未明脑中迷乱,脑袋慢慢耷了下去,半醒半睡之际,只听一个熟悉的女孩声音道:“唐冠南,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拘禁阿明!”心中顿时大喜,却也随即没了知觉。

    醒过来之时,已倒在一个温软的怀里,只见纪纹关切焦急的目光看着自己,口中大声道:“阿明,你醒了,你醒了,吓死我了!”脸上早已泪流满面。东方未明忙道:“我没事。”挣扎着要起来,脑中却又是一阵晕眩,几乎摔倒,纪纹连忙扶住。东方未明摇了摇头,定了定神,只见楼梯口有强光照入,整个石室也已大亮。而萧遥、李三告、齐丽、唐中慧等人都站在楼梯入口,唐冠南却是坐在石桌旁,向唐中慧怒目而视。

    李三告走到那尸体旁,道了声:“是孙兄弟!”说着向唐冠南嘿了一声,道:“好毒的手段,嘿嘿,咱家算是见识了!”将那尸体抱在怀中,丝毫不计尸体已经腐烂发臭。

    萧遥走上一步,面上含怒,向唐冠南道:“想来敝帮的梅兄弟、白兄弟还有这位孙兄弟,都是阁下所杀的了?”原来这些日子丐帮又发现了一位白姓弟子的尸体,和梅兄弟的死状如出一辙。

    唐冠南嘿嘿冷笑,道:“不错,是我杀的。”萧遥将长衫掀起一角,塞进腰里,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想来这些道理阁下是知晓的?”说着便要动手。唐中慧从背后冲上,道:“萧大侠,你就看在东方公子的份上,放过我二弟吧。”

    萧遥尚未回答,唐冠南已喝道:“谁是你的二弟?唐中慧,我没有你这样的姐姐!你竟然……竟然真的会……会……”他知道拘禁东方未明之事只有他和唐中慧知晓,此次萧遥等人前来,定然是唐中慧通风报信,更何况唐门机关重重,要不是她引路,这些人也绝无可能进得唐门,更不要说这唐门的密室,他怎么都没想到,他自己的亲生姐姐,居然真的会出卖自己!心中再也接受不了,疯狂叫道:“唐中慧,你真的好伟大,好了不起,你大义灭亲哈,你好……好……”随即一脚踢翻石桌,道:“姓萧的,人是老子杀的,你有本事就杀了老子替他们报仇!”说着一柄飞刀向萧遥射来。萧遥身子一侧,闪了过去。

    纪纹扶着东方未明,李三告抱着尸体,和齐丽都退了出去,唐中慧却不愿离去,在一旁看着,面上又是担忧,又是痛苦。这石室较为狭窄,暗器威力根本显现不出,唐冠南长处既去,再加上心烦意乱,如何能是萧遥的对手?萧遥恼他下手残忍毒辣,毫不留情,招招重手,将唐冠南逼得步步后退,不久便迫到墙角,见他招架之际已然无力抵抗,右胸也已露出极大破绽,三位兄弟的死状闪在眼前,心中一狠,一掌便向他右胸斩去。这掌若是斩实,唐冠南不死即伤!

    唐冠南正要闭目待死,突然间斜刺里一股风吹来,只觉面上一热,一口鲜血已经喷到自己脸上,睁眼一看,原来是唐中慧冲上来替他挡了萧遥这一掌!

    唐冠南又惊又怒,怔怔说不出话来。唐中慧咬紧牙关,转过身来,将唐冠南护在身后,道:“萧大侠,你要想报仇,杀了我就是。”

    萧遥也不意她会突然冲上,这一掌打得着实不轻,见她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心中大是过意不去,退后两步,道:“大丈夫恩怨分明,此事与唐姑娘无干,适才鲁莽重手,尚望唐姑娘海涵;现下也请唐姑娘让开。”

    他话音一落,唐冠南也伸手要将唐中慧推开,大声道:“你不就是要他们杀我么,现在他们来了,你开心了?又假惺惺地做什么?滚开!”唐中慧死命抵住,将唐冠南挡在墙角,饶他猛力推打,都是不动,向萧遥道:“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你……你别想碰我二弟!”声音极是决绝。

    萧遥进退不是,大是为难,丐帮向例,凡有兄弟惨遭毒手,只要不触大义不犯帮规,丐帮总是有仇必报,而且不论凶手来头多大、势力多强。但这报仇也是恩怨分明,决不牵连无辜,更何况,今日的情形当真少见至极。

    齐丽突然道:“萧兄,且请罢手,不妨今日到此为止,以后再论。”纪纹也开口道:“不错,萧遥,你不可伤害慧姐,要不是她,我们也来不了这里。”东方未明点了点头,向唐中慧道:“唐姑娘,大恩不言谢!”随即向萧遥道:“兄弟,我们走吧。”

    萧遥目视李三告,征询他的看法。李三告向唐冠南冷笑一声,道:“今日就到此为止,但此事决不算完,等日后唐门主回来,咱家就再行上门讨教说法。”说着众人离开。只听石室内唐冠南大声吼叫传来:“你滚啊,我没有你这样的姐姐,唐门也没有你这样的弟子,你根本不配当唐门的弟子!”唐中慧“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久便见她冲出石室,从众人身边掩面奔过。纪纹连叫“慧姐”,唐中慧丝毫不顾,胡乱跑去。

    东方未明见四周都是密道,那石室尚在密道之下,走了半晌,曲折回环,方才走到地上的一间侧厅之中。东方未明重见天日,稍稍感慨,随众人出了唐门,回到丐帮的议事堂。沈湘芸和众弟子接入。

    纪纹关切地看着东方未明,怜惜道:“阿明,你受伤没有?唐冠南打你了是么?”东方未明摇了摇头,道:“没事的,只是头有点痛。”纪纹连忙从身边拿出一包药丸,道:“一定是迷魂散发作,你再吃几颗药,这是慧姐给我的。”说着又给东方未明喂下两颗。

    东方未明只觉头痛稍止,道:“蚊子,真的是那……那唐姑娘告知你们我身陷唐门的是么?”纪纹点了点头,道:“是啊,我前天一起来就去找你,可年芙蓉说你根本没回去,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才知道你失踪了,可急死我了,要不是今天早上慧姐来告诉我,我都要疯了。”东方未明吃了一惊,道:“已经过去三天了?”纪纹点了点头,道:“是,今天已经是五月十八。对了,阿明,你怎么会落在唐冠南手里的?那小子的武功可不怎么样啊。”

    东方未明将那晚栽在唐冠南手下的事说了一遍,纪纹等人都是吃惊好奇,均不信唐门竟然有蟠龙圈这等离奇复杂的暗器。齐丽突然道:“那唐门为何要抓你?你得罪过他们么?”东方未明见她脸上也大是关切,显是关心自己,只是碍于纪纹,不能明说,心中一暖,道:“我哪里得罪过唐门?这次当真是飞来横祸,要不是那唐姑娘,恐怕我再也见不到大家了。”对唐冠南觊觎“漫天流星”的暗器功夫,却不愿说出。

    李三告却是突然冷笑,道:“定然是东方兄弟的那手‘漫天流星’让那唐冠南眼热了。”东方未明不由“啊”了一声,道:“原来李舵主已经猜到!”李三告嘿嘿冷笑,面上神色起伏不定,缓缓道:“唐门这些年声势大不如前,武林中的地位也江河日下,唐飞和唐冠南果然坐不住的,他们竟然敢欺到我丐帮头上,嘿嘿,难道丐帮是好惹的么?”

    丐帮弟子已知梅兄弟等三人是被唐冠南所杀,见舵主这般说话,顿时开始大声问候起唐门的祖宗来,其中一人骂道:“我操他三姑六婆九族十八代,唐冠南这小子不得好死。”众人也随声附和,饶是纪纹等三个女孩在场,也不顾忌。纪纹听他们骂声中范围渐渐扩大,连忙插口道:“你们骂便骂,可不要骂慧姐,慧姐可一点都不坏。”齐丽也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何止是不坏,唐姐姐大义灭亲,乃古代圣人之举,当真令人敬佩景仰。”

    沈湘芸也啧啧道:“这女孩是很厉害,居然连自己的家人都能不顾,换了是我,那是绝对不会做的。”齐丽道:“是啊,所以才可贵至极,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东方未明更是感慨,要不是唐中慧,他现在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心中感激敬佩不止。向李三告道:“李舵主,恕在下冒昧,贵帮有三位兄弟死于唐冠南之手,不知贵帮会作何了断?”李三告看了看萧遥,随即道:“此事断然不能善甘罢休,丐帮岂能任人欺负?待得那唐飞回来,咱家定要讨个说法。”

    只听一个中年乞丐道:“听说那唐飞前些日子出了远门,莫非是故意躲了开去么?”他话音一落,不少丐帮弟子顿时附和,均说唐飞是怕事情败露,他不好收场,所以躲了开去。要知道唐冠南是唐飞的儿子,只要他不在,丐帮总不能先行杀了唐冠南。李三告嘿嘿冷笑,并不出言。

    萧遥突然道:“李舵主,要不要从总舵调些人手过来?”李三告哈哈大笑,道:“兄弟,你太小视你老兄了,区区一个唐飞,我成都分舵还对付得了。”丐帮弟子也齐声道是。萧遥忙正色道:“是,是兄弟说错了,向各位兄弟赔不是了。”说着四下作揖,众人连忙还礼。

    东方未明道:“李舵主,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李三告连连摆手,道:“东方兄弟说这话就是见外了,有何吩咐不妨直说。”东方未明沉吟道:“贵帮如何替惨死的三位兄弟报仇,在下不敢说什么,但不知可否不要将此事公之于众?”李三告和萧遥相视一眼,均是为难。

    齐丽开口道:“那唐冠南固然可恶,但唐中慧的做法却值得称道,她岂不知她这番做法将令唐门名誉扫地?但她还是毅然为之,这等问心无愧、光明磊落的心胸,就令人佩服;小女子也只是局外人,本来没有资格说话,但想来丐帮素来以光明磊落屹立于世,对这等心胸,该当惺惺相惜才是。”东方未明连忙点头,道:“还是阿丽说得清楚,在下正是此意。”原来他感激唐中慧,深知唐中慧对唐门名誉的重视,绝对不下于唐冠南,只是唐中慧有所为有所不为罢了,自己这条命重生于唐中慧之手,此时只好尽力维护于唐门。

    李三告哈哈大笑,道:“齐姑娘果然厉害得紧啊,不错,我李三告也佩服那唐中慧,便是咱丐帮弟子,恐怕也未尝能够做到,也罢,东方兄弟,咱家答应你,此事就和唐门私下解决,不让唐门为武林唾骂就是!”东方未明和齐丽齐声答谢。东方未明道:“在下欠丐帮一个人情,以后但有驱策,东方未明无有不遵。”李三告忙道:“不敢,只求以后对抗天龙教,东方兄弟能不嫌弃和我们同行便是!”说完哈哈大笑。东方未明也笑出声来。只觉唐门此事能够不传于外,对唐中慧也是一个报答,心中稍稍安慰,想起一事,道:“何止是同行对抗天龙教,还有那倭寇,兄弟也已打算和贵帮一同对抗!”

    他话音一落,众人顿时大是惊奇。萧遥又惊又喜,道:“大哥真的愿意和兄弟一起去打倭寇?”东方未明道:“怎么?难道兄弟不欢迎么?”萧遥哈哈大笑,道:“哪里会不欢迎?大哥武功高强,实在是一大臂助,若是戚将军知道了,也定然会大大欢喜!”东方未明道:“以后正要兄弟引见,在下对戚将军早就仰慕已久。”众丐帮弟子见他竟会自愿抗倭,更加敬重。纪纹跳起身道:“好啊,我也和你一起去打倭寇!”齐丽却是微微苦笑,想起几个月前东方未明在凤凰林中就曾说过要打倭寇,没想到此时已然成真,而现在和几个月前不同的是,那时自己是担心不愿,现在却是气苦无奈。

    众人散去,纪纹将东方未明送回年府,要他好好休息,嘱咐了半天,方才回去。东方未明别无他伤,只有脑中依然稍痛,吃了纪纹留下的药,就躺下睡去。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晌午,刚刚醒来,便听纪纹大呼小叫的声音传来:“不好了,阿明,慧姐要出家了!”东方未明心中大震,暗道:“唐中慧要出家?那是为何?”连忙跳下床来,只见纪纹冲了进来,道:“阿明,我们快去阻止吧,听说慧姐去峨嵋派出家了!”

    别人想不明白也就罢了,东方未明又岂能不明白?顿时知道唐中慧是为了搭救自己而得罪了唐冠南,以致亲人反目,再也无法在唐门立足,心灰意冷之下才要出家,心中大是过意不去,连忙道:“那该怎么办?我们快走!”迈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道:“最好叫上阿丽!”纪纹脸色顿时一变,道:“叫上她做什么?”东方未明忙道:“你别误会,阿丽口才极好,懂得也多,我想让她帮忙劝劝唐姑娘!”纪纹鼓起小嘴道:“哼,很了不起么?才不要叫她帮!我和慧姐情谊极好,一定能劝住她!”东方未明本想再提,见纪纹生气,只好搁下。二人出了年府,骑上小红马,向西南峨嵋山而去。

    小红马脚力远超寻常马匹,不过一个时辰,峨眉山便已映入眼帘,只见这山平畴而起,巍峨秀丽,云雾缭绕,奇幻缥缈,东方未明看在眼中,惊诧感慨不止。纪纹索性当起了导游,手指前方,道:“峨嵋山一共有三座山峰,分别是大峨山、二峨山、三峨山,你看那三座山峰连起来像什么?”东方未明放眼望去,只见那三座山峰蜿蜒相连,像极了女子的眉毛,不由连连称奇。纪纹道:“不错,这就是峨嵋山山名的来历,不过一般说峨眉山主要是大峨山,峨嵋派就建在大峨山的金顶上,那上面有金顶寺,不过圆秀她们都住在金顶寺后面的卧云庵。”

    小红马疾力奔驰,不久便到山脚之下,突然一阵厮杀之声从山上传来,二人循声看去,顿时身子大震,只见齐丽和沈湘芸踉踉跄跄向山下跑来,面色慌张,气喘吁吁。二人连忙迎了上去。齐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见到是他二人,忙道:“阿明不好了,是天龙教大举进攻峨嵋派!”东方未明失声道:“什么?”只觉头皮发麻,他知道天龙教定然来者不善,万万没想到任翱翔竟然敢对五大派之一的峨嵋派下手,连忙跳下马来,向纪纹道:“蚊子,你保护她们快走,我上去看看!”纪纹哪里肯听?也跳下马来,道:“你不熟悉路径,还是我带你上金顶去。”

    东方未明也只好由她,让齐丽和沈湘芸自行离开,二人施展轻功向山上掠去,不久便到了伏虎寺,只见萧遥正同阴女、浪九狐等一干天龙教弟子交手,旁边还有十余位峨嵋派的尼姑且战且退。东方未明大喝一声,逍遥游步,窜入阵中,直取阴女。阴女见他到来,面色大变,知道不是对手,虚晃一招,一声唿哨,和浪九狐等人向山上退去。

    萧遥道:“大哥来得正好,可惜我们还是来晚了!”说着连连叹气。东方未明忙道:“怎么?”萧遥顿足道:“我今日来本是邀请守静师太前往成都相商对付天龙教之事,哪里想到天龙教已然先行下手,竟然全力进攻峨嵋派!”

    峨嵋弟子中走出一个中年尼姑,单掌竖在胸前,道:“三位施主请了,贫尼守慈。掌门师姐昨日方回峨嵋,没想到今日就遭魔教围攻!”萧遥拱手道:“晚辈萧遥,这位是我结拜大哥东方未明。”二人一齐拜见。守慈师太见是东方未明,顿时面露喜色,突然跪倒在东方未明面前,道:“敝派遭魔教围攻,已然危在旦夕,请东方施主施以援手!”东方未明大骇,连忙跪倒扶起,道:“师太岂可如此,晚辈自然不会袖手。不知天龙教究竟来了多少人?”

    守慈见他答应,面上狂喜,随即面有忧色,道:“魔教自任大魔头以下,都已来到峨嵋,贫尼受命杀下山来求援,恐怕此时掌门师姐她们……”不愿再说下去。萧遥道:“师太放心,求救讯号在下已经发出,想来丐帮和兽王庄弟子已在赶来的途中。”守慈大是欣慰,躬身拜谢,随即向峨嵋弟子道:“你们可愿意随贫尼回杀上山去,救应掌门还有同门师姐妹?”众女弟子齐声道:“愿听师父/师叔吩咐,除魔护教!”守慈师太点了点头,向东方未明道:“贫尼在前引路,烦请施主随我来!”说着飞身上山。东方未明和纪纹紧随其后,萧遥也跟了上来。

    一路之上不停追上天龙教弟子,皆是适才追杀守慈师太的人,虽然退上山去,却因轻功高下不同,渐次被众人追上。守慈师太虽然平素仁慈,但此时护教心切,手下也不再留情,一剑一个,剑剑伤在要害,东方未明见她拿捏极准,中剑之人纷纷倒地,再也站立不起,却也无性命之忧,不由对她的剑法胸怀佩服至极。

    不久上到清音阁,守慈师太停下脚步,见身后只有东方未明三人追上,其余峨嵋派弟子轻功不够,已被落下,此时也无暇管他,道:“贫尼适才是从右侧山道杀下,此番上去,不知该走哪条山道?倒要请教三位。”纪纹知道东方未明不熟地形,小声道:“从这里到上面金顶,分成了两条山道,一边是走左侧洪椿坪、仙峰寺,一边是走右侧万年寺、华严顶。”东方未明噢了一声,也不知该选哪条道路。萧遥道:“适才师太是从右侧山道杀下,莫非是万年寺一道路径较短么?”守慈点头道:“不错,万年寺一道比起仙峰寺一道短些。”萧遥当机立断,道:“我们就走右侧,有师太开路,谅必一般魔教弟子也挡不住!”守慈师太点头叫好,随即向右侧山道而去。

    不久过了白龙洞,到了万年寺,东方未明刚要冲上山道,只听守慈师太大叫道:“不好,快退!快退!”东方未明冲上山道,顿时心中大骇,头皮发麻,只见万年寺前的广场上有成千上万条毒蛇在游动,五颜六色、花花绿绿,形状各异、千奇百怪,纷纷向山下游来,而群蛇后面一人挥舞蛇绳,大声唿哨,不是罗蛇君还是谁?

    东方未明何曾见过这种恐怖恶心的场面?刹那间只觉浑身酸软,竟使不出丝毫力气,连忙凝神吸气,运起内功,向来路逃去。纪纹刚要上来,已被东方未明拉住就走,心想要是被她看到,不当场吓晕才怪。守慈师太和萧遥也是脸色大变,唯有向山下退去。

    三人退到白龙洞,只见一男一女两个少年各抱一个大酒罐从山道飞了上来。东方未明看在眼里,顿时喜出望外,道:“二师兄,华仔,是你们!真是太好了!”来者正是荆棘和曹萼华,只听荆棘道:“师弟,前面是不是就是罗蛇君?”东方未明道:“不错,还有数不清的毒蛇,当真骇人!咦,二师兄怎么知道?”荆棘道:“你们跟我来,记得过了蛇群,就不要再回头!”说着当先冲上。东方未明知道荆棘足智多谋、算无遗策,他定是有了对付的妙策才敢如此而行,连忙跟在后面,问道:“二师兄,你怀里抱的是什么?”荆棘道:“是雄黄酒!”他话音一落,守慈师太和萧遥齐声叫好,面有喜色,知道过那蛇群已经不再是难事。东方未明却是不懂,问道:“雄黄酒有何用处?”思索之间,已被曹萼华追上,只听她道:“蛇性最怕雄黄,闻到气味便即远远逃去,幸好端午节才过不久,这雄黄酒不难找到,要是平时,可大大难找了!”东方未明也已明白,心中兴奋,随即想到:“莫非二师兄已经来过,不然他怎么知道这里会有蛇群?”

    东方未明这番却是想错了。原来荆棘这些日子一直留心天龙教的行踪,今日天龙教围攻峨嵋派之时,荆棘和曹萼华就已看到是罗蛇君驱蛇当先开道,彼时就已在想如何驱逐这些毒蛇,荆棘知识广博,立即想到雄黄酒,在峨嵋镇上买了两大罐,便和曹萼华上山救援。

    不久便遇上蛇群,荆棘见蛇群远较早上所见的为多,想是峨眉山上的蛇也被罗蛇君召唤而来,供他驱使操纵。虽然也从未见过这等场面,但荆棘丝毫不惧、当先开道,将雄黄酒用手挥洒,群蛇闻到气味,纷纷辟易,四下乱窜,后面的蛇群看到同类逃窜,也即逃窜开去,饶是罗蛇君口哨吹得再想,也终无用。众人纷纷从荆棘开出的道路冲上,纪纹见到蛇群,心中却并不害怕,原来她平素打猎,什么毒蛇都见过了,见到蛇群,竟还有些兴高采烈,又让东方未明佩服了一回。

    东方未明从曹萼华手中接过雄黄酒,走在最后,也学着荆棘的样子挥洒酒液,一行人在蛇群中向前行进,宛若一个椭圆在蛇群中挤过。罗蛇君本来是遵照任翱翔的吩咐,驱蛇来阻住闻讯救援的正派人士,哪里想到被荆棘用计破去,心中大怒,见荆棘临近,蛇绳向荆棘射来。荆棘正要躲闪,守慈师太从身后抢出,长剑在空中击刺,顿时将蛇绳斩为数段,口中道:“贫尼缠住此人,你们快去救援掌门师姐!”说着长剑抢攻,飘渺难测,罗蛇君乍逢“峨嵋十九剑”,对方又是峨嵋派第一流的高手,爱惜群蛇,不愿它们送死,只好后退几步,荆棘等人顿时冲了过去,东方未明走在最后,见到罗蛇君,哈哈一笑,将罐中的雄黄酒尽数向他泼去,罗蛇君正在躲闪守慈师太的剑招,不意他会突然泼向自己,竟被从头到脚泼了满身,大是狼狈。东方未明哈哈大笑,道:“你不是蛇么?怎么不怕闻雄黄酒?莫非你是条假蛇?”说完扬长而去,留下罗蛇君暴跳如雷。

    众人人过了华严顶、洗象池、雷洞坪、接引殿,最后冲上金顶,只见金顶死尸遍布,混乱至极,四下也没有一个人影,荆棘眼睛一转,道:“我们快向上走,守静师太她们定然是向千佛顶、万佛顶退去了!”说着从金顶右侧的一条山道向上而去。

    此时天色已然渐晚,天空也渐渐阴了下来,峨嵋山素来云雾缭绕,此时雾气更显浓厚低沉,一行五人都是衣衫湿透,渐觉烦闷。东方未明见四周云层都已处在脚下,自己宛若是在云上行走,不由大是好奇,但此时尽力奔行,也无暇多想。

    过了千佛顶,隐隐听到山上有哭声传来,五人心中均是一寒,荆棘道:“不好,峨嵋派已支撑不住,我们快行!”说着身法如离弦之箭,向上冲去。东方未明、曹萼华、萧遥三人都大是佩服,却也不由暗暗叹气,要知道这等长途奔行最能较量内力,此时各人已奔行半日,大是疲惫,均有强弩之末之感,见荆棘仍能全力提速,后劲十足,然则在内功修为上,毕竟还都是高出各人一筹。纪纹更是乏累无比,要不是东方未明拉着,恐怕早就坚持不下去。

    果然不出荆棘所料,五人一上到万佛顶,便见到峨嵋派一众女弟子围在守静师太身边,纪纹眼尖,看到唐中慧也在其中。只见守静师太打坐在地,苍白的脸上隐泛黑气,胸前禅衣上一片血红,显是受伤不轻。场中一个老年尼姑正和叶流云激战正酣,只见那老年尼姑且战且退,形势已然不敌。任翱翔却站在远方悠闲踱步,见到荆棘等人到来,面上稍显讶异,随即微微冷笑。

    荆棘站定身形,等东方未明四人上来,从怀中掏出几粒药丸,道:“这是我私下炼制的逍遥顺脉散,有迅速恢复内力之功,你们且服下。”说着自己也服下一颗。东方未明不意荆棘竟还有炼丹的爱好,接过服下,只觉一股股暖洋洋的真气从丹田气海弥漫开来,走遍全身,浑身顿时通泰无比,微一运力,只觉倦气全无,内力饱满,不由对那“逍遥顺脉散”大是佩服。

    只听守静师太沉声道:“师姐,退下吧,不必再斗了!”原来她见身边的门人弟子个个带伤,其他惨遭魔教毒手的,更是不可胜数,偌大个峨嵋派,今日竟然要尽数毁灭于此,心中大是伤痛,叹了口气,双眼朝四下望去,只见万佛顶上多尊普贤菩萨塑像依然威严肃穆,静静矗立,不由心中暗念:“大慈大悲的普贤菩萨,难道峨嵋派今日要数绝在守静之手么?”峨嵋山乃是佛教中的普贤菩萨道场,峨嵋派也素来信奉普贤菩萨,是以守静师太如此祷念。

    她武林大会上受折于叶流云,又未能阻止曹萼华参加少年英雄大会,心中一直气闷抑郁,再加上误伤巩光杰,耗了百草门一颗镇门之宝,因此索性远赴长白山,一来寻找长白人参,二来也作散心。哪里想到天龙教十余年后突然复出西域,成都首当其冲,她又是峨嵋宗主,自然要急速赶回主持大局。回来的途中一直担心天龙教会趁自己不在而对峨嵋不利,却没想到任翱翔是在她甫一回来之际,便即大举来攻。

    天龙教众杀到伏虎寺时,峨嵋派已然知悉,守静师太和六位师兄妹急速商议,知道天龙教此来是要血洗峨嵋,除却突围,别无他策,众门人弟子虽然都不愿峨嵋圣地任由魔教践踏,但此时也顾不得了,随同守静师太一同杀下山来。哪知刚下到万年寺,便见到罗蛇君驱蛇而来,迫不得已只好退到洗象池,想从仙峰寺、洪椿坪一道杀下,哪想正落入任翱翔彀中,众人一到洪椿坪,便见到山下同样有数不清的蛇群向山上攻来,这次驱蛇的竟是“阴湿毒浪”四女之一的毒蝎女。其时罗蛇君也从山上驱蛇而下,将峨嵋群英围在中间!

    守静师太料定任翱翔等人便在毒蝎女之后,虽然对付毒蝎女比罗蛇君容易得多,但势必过不了任翱翔,因此当机立断,返身向山上杀去。峨嵋派尽皆女流,一见群蛇便即吓晕的就已不在少数,何况罗蛇君御蛇有术,不少弟子纷纷被蛇咬到,待过了罗蛇君,回到洗象池,已然损折大半。本来论武功,以守静师太为首的“峨嵋七守”未尝不能和天龙教斗斗,但却被罗蛇君的蛇群打个措手不及,消耗殆尽,甚至连一位守字辈的师太也中毒濒死,守静师太让守慈师太从华严顶、万年寺一道杀下求救,自己带领门人弟子向金顶退去。

    金顶一战更是异常惨烈,另三位守字辈师太死于叶流云、罗蛇君之手,守静师太力敌任翱翔,终因连日劳累、内力不纯而在五百招外败下阵来,还被罗蛇君的毒蛇偷袭咬中。众弟子救下守静师太,向千佛顶、万佛顶退去。待到了万佛顶,能战的已然只有现在场中的这位老年尼姑。

    这老年尼姑佛号守清,在“峨嵋七守”中年纪最大,只因生性清静,不喜俗事,是以并未承接掌门。但她在峨嵋派中最久,素来慈爱祥和,颇得众女弟子的尊敬爱戴,此时见到一干后辈死的死,伤的伤,峨嵋派也已即将倾覆,心中愤怒,出手如狂。叶流云见她剑影幻化、迅疾无比,招数之纯熟,内力之凝厚,似乎还要在守静之上,心下凝神戒备,心想此人已然年老气衰,这般狂打猛发,终究不能持久。守清师太果然丝毫不顾,连掌门的说话也已听不到,招招重手,势若疯狂,到得后来,声音呼喝如雷,手中的剑招也慢慢迟钝,完全舍弃峨嵋剑法的奇幻精髓,纯是以内力支撑。守静师太双目含泪,知道师姐已然决意殉教,心想自己不久也将赴死,也就不再出言。她到得此时,仍尚未发现荆棘、东方未明等人已然到来。

    叶流云心下冷笑:“老贼尼自行寻死,倒不要怪老娘!”凝心应付,她轻功妙绝,对方也极难伤到她。突然守清师太一剑当空刺来,只见这一招递到中途,力道便已逐渐减缓,心中大喜:“你终于油尽灯干了!”双臂向前方一挥,双袖便要卷起守清师太……

    只听一声“小心!”只见那剑突然间力道大增,向自己激射而来,叶流云顿时知道对方是故意舒缓力道,诱求自己上当,霎那间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身体连连后退,但饶是如此,还是慢了,只觉脸上剧痛,那剑已从耳边呼啸而过,四下里发丝纷飞。叶流云心中吓得怦怦乱跳,要不是任翱翔及时提醒,恐怕现在那把剑已然穿破自己的头颅!双手颤巍巍地向脸上摸去,只见左手触处一片鲜红,脸上已然伤破,她平素最爱惜自己的容貌,此时当真比杀了她还难过,顿时狂怒无比,一掌向守清师太劈去。

    哪想这一掌尚未劈到,守清师太已然慢慢坐倒,头也缓缓垂了下去。峨嵋女弟子顿时放声大哭。原来守清师太已然到了油尽灯干的地步,适才掷剑而出,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内力,圆寂而去。叶流云兀自不解气,上来一脚将守清师太的尸体踢飞,双袖一摆,便要大开杀戒。

    守静师太心想除了守慈师妹生死未卜外,峨嵋派已然全军覆没、任人宰割,心中凄怆,只觉毒气上行,慢慢脑中有些模糊,突然间一声悠扬响亮的钟声响起,顿时精神一振,只见是一位女弟子击响了万佛顶一侧的祝愿古钟。那祝愿古钟千百年来一直存在于万佛顶上,平素若无大事,从来不会击响,没想到此时竟然响起!想是那女弟子已觉峨嵋派倾覆在即,什么若无大事不得击响鼓愿古钟的教规,也不管它了。

    只听钟声清幽响亮,回荡在峨嵋山间,回响不止,众人都轻轻地听着,连叶流云举起的手也不由放了下来。

    过了半晌,钟声渐渐减弱,最终终不可闻。守静师太心中一振,心想自己死就死了,峨嵋派的大事岂能不作个了断?心下决断,向身边众弟子道:“你们听着,听好了!”众女弟子知道掌门是要留下遗言,一起伏地,道:“聆听掌门吩咐!”守静师太强行抑制毒气游动,向万佛顶上最大的一尊普贤菩萨跪倒,大声道:“峨嵋派第四十七代不肖弟子守静,愿将掌门法统传承峨嵋派第四十八代弟子圆秀,祈求普贤菩萨保佑秀儿将峨嵋派光大……”声音一顿,只觉脑中一荡,一头栽到地上。旁边弟子连忙扶住,守静师太脑中晕眩,手指东北方向,口中喃喃道:“秀儿,秀儿,你……你……”身旁女弟子哽咽道:“师父,你不要说话,养伤要紧。”守静师太摇了摇头,道:“不,为师要说,你们告诉秀儿,以后她当了掌门,就……就申办少年英雄大会吧,这次不让她参加,她很不开心……”

    叶流云哈哈大笑,指着守静师太道:“你这老尼姑临死之前倒居然明白事理了!”守静师太双目一瞪,喝道:“贱婢,老尼做了厉鬼也不饶你!”叶流云嘿嘿冷笑,走上前来,道:“你想要做鬼,那老娘就成全你!”说着便要下手。

    只听一声娇叱,一柄软剑从身后刺来,叶流云微微诧异,飞身躲开,只见东方未明、荆棘五人已然到来,出手的却是曹萼华。叶流云先前全神贯注和守清缠斗,竟也没有发现五人的到来。

    五人走到叶流云和峨嵋派弟子中间,荆棘哈哈一笑,向任翱翔躬手道:“任教主,这世界当真太小,我们又见面了。”任翱翔已知荆棘等人是用雄黄酒过了罗蛇君的蛇群,不由对荆棘大是另眼相看。他此番复出西域,再和武林正教一争雌雄,乃是自信已有七分胜算,不然天龙教实力单薄,他岂会来自取其辱?

    但哪里想到,他本欲利用天剑绝刀的世仇坐收渔人之利,却被荆棘横空所阻,此番抓住峨嵋山的地形打峨嵋派个措手不及,眼看便可全歼峨嵋派,却又被荆棘及时赶到!任翱翔最初计划是一举灭掉成都武林,以此来震慑中原,哪想到竟屡屡被荆棘破坏,这时心下一动,微笑道:“小兄弟好,这番奔驰半日竟还能如此气定神闲,看来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任某都要服老了!”

    荆棘心下暗喜,口中却道:“不敢,任教主今日运筹帷幄,重创峨嵋派,方叫人真正佩服!只是……”任翱翔道:“只是什么?”荆棘正色道:“只是用蛇群制胜,手段未免有些不正大光明。”任翱翔微笑道:“小兄弟见教的是,但不知若换了小兄弟,该当如何施为,任某聆听高见。”荆棘嘿了一声,并不回答,只道:“任教主,在下倒觉得你这一举未必明智。”

    任翱翔道:“哦?小兄弟的高见自是不凡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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