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道:“这赵文华的可恶尚不止此,后来他又借抗倭之名率军前来杭州,可是从京城到杭州,这位监军却走了数月有余,一路上走走停停,沿途收受官员贿赂,但有官员看不顺眼,便即上本参劾,革职查办。”东方未明摇了摇头,道:“这样的人做了大官,当真是祸国殃民。”萧遥道:“等赵文华大张旗鼓、耀武扬威赶到了杭州,你猜他做了一件什么事?”东方未明道:“难道是打倭寇?”说完连自己也有些不信,自嘲道:“当然不是,他做了什么?”萧遥道:“恐怕你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赵文华不去打倭寇,反而是和倭寇议和,只要倭寇肯退兵,便答允给他们钱粮。”东方未明顿时张大了嘴,不信赵文华竟敢通敌卖国。萧遥道:“倭寇本来就为钱粮而来,自然答允。而倭寇一退,赵文华便宣耀自己如何打败倭寇,倭寇如何望风披靡。”东方未明苦笑道:“这究竟算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朝廷就此信了这赵文华?”萧遥咬牙切齿道:“就因为怕人不信,所以赵文华让官兵大杀无辜百姓,用他们的人头当成倭寇来凑数!那些官兵打倭寇不行,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倒是行家!”东方未明手中茶杯顿时掉到地上,满腔愤怒,连茶杯粉碎的声音都未听到,实在不信世间竟有此恶行。纪纹也是张大了嘴,面上不可思议。过了半晌,东方未明方道:“没想到赵文华如此可恶,那位朱将军说得不错,最难除的还是中国的衣冠盗贼!”萧遥道:“正因为这些衣冠盗贼身处高位,草菅人命,因此从朱将军自杀起,就有很多中国人投靠倭寇和海盗,替他们引路,袭杀官军、烧杀抢掠。其中还有很多书生和秀才,这些人可就比一般老百姓厉害多了。”东方未明不由默然。

    萧遥苦笑道:“戚家军曾经俘虏过不少帮助倭寇的中国人,处死的也不少,但有时想想也怪不得他们,他们都是走投无路。但得能有一条活路,谁愿意去当倭寇?”纪纹道:“是啊,人家都活不下去了,你还能指望他们什么?”东方未明道:“但他们毕竟做得不对。”萧遥叹了口气,道:“是啊,自然不对。朝廷高官和官军自然可恶,可老百姓却是无辜的。引倭寇杀官军也就罢了,但烧杀抢掠老百姓就万万不对。”东方未明心中迷茫,暗道:“那究竟是谁错了?”突然想到“衣冠盗贼”,确知他们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这样的人不除,中国就永无宁日,便道:“那赵文华呢,后来怎样?”

    萧遥笑道:“这赵文华说来好笑,他通敌卖国、自吹自擂,竟然真以为自己功劳大了,竟敢和严嵩平起平坐,一起在皇帝面前争宠。”东方未明奇道:“竟有此事?”萧遥笑道:“可不是么?结果二人狗咬狗,赵文华终究嫩点,斗不过他那干老子,被革职处死了。”东方未明连连拍手称快,心情大爽,随即想到:“只可惜这赵文华是被严嵩害死,要是能死在百姓之手,那才是真正痛快!”他此时尚不明白,世上大多数时候只是“恶人自有恶人磨”,“替天行道”的事却是极少的,直到一年半之后,他才感悟到这层道理。

    三人详谈半日,东方未明只觉收益极多,对当前的内忧外患也已大致了解。萧遥道:“今天来的这个罗龙文便是另外一个赵文华,我么可要步步小心提防,无论他有何异动,我们都要保护好戚将军。”东方未明点头道:“正是,戚将军是抗倭的中流砥柱,我们定要保他无虞。”他此时已然想之明白,除了戚将军和戚家军,其他无论倭寇、海盗、官军、高官、富商,都是对百姓大大不利的“盗贼”,只有戚将军才是期望所在。

    三人又叫了些酒菜,正吃之间,一个丐帮弟子走了进来,在萧遥身边耳语几句。萧遥喜道:“大哥,告知你一件好消息,我师父已然到了杭州。”东方未明吃了一惊,道:“是丐帮柯老帮主?”萧遥点了点头,道:“我师父还说要见你。”东方未明顿时受宠若惊,丐帮帮主柯降龙是当今武林中屈指可数的人物,自己能得一见,自是莫大的机缘,忙道:“那就请兄弟代为引荐。”

    三人出门上马而行,不久来到杭州城南一座院落,进了院中,只见十余名丐帮弟子随意散坐,见萧遥到来,都起身迎接。萧遥见过众人,便带着东方未明进了一间大房。东方未明稍稍局促,跨进屋来,只见正中椅上端坐一人,满面虬髯,神情豪迈,虽已年过六旬,却仍是威壮至极,东方未明敬仰之心油然而生,连忙抢上几步,拜倒在地,道:“晚辈东方未明拜见柯帮主。”柯降龙哈哈大笑,站起身来扶起东方未明,道:“小兄弟不必客气,早就听说小兄弟武功了得,今日一见,看来玄冥老弟果然大有眼光。”东方未明喜道:“柯帮主认得我师父么?”柯降龙道:“我认识你师父的时候,你小兄弟还未出生呢。”说完哈哈大笑,屋里众人也跟着笑出声来。东方未明这才看到两边坐着八位丐帮人物,年纪或老或壮,身上都背着八九个布袋,想来都是丐帮最高层的人物,最奇的是前些日子在成都遇到的李三告竟也在内。只见李三告向自己微笑致意,连忙拜见。

    萧遥又将其余众人一一向东方未明引荐,果然五位是丐帮的长老,李三告和另二位是各省的分舵主。东方未明对李三告颇为熟悉,知道他连唐门门主唐飞都不放在眼里,此时见他不过是坐在右侧第三位,然则丐帮的实力果然非同小可。柯降龙道:“听说小兄弟是来抗倭,此举倒颇像是天龙教弟子所为啊。”东方未明闻言一凛,躬身道:“晚辈正有事要请教前辈。”柯降龙点了点头,向其余人众挥了挥手,萧遥和众人遵令退出。

    东方未明道:“柯帮主,我师父说你和厉教主是很好的朋友。”柯降龙坐到椅上,叹了口气,道:“何止是很好的朋友,厉兄还是我最最佩服之人。”东方未明素知丐帮是为国为民的大帮派,柯降龙更是武林敬仰的大侠,见他都如此推崇厉苍天,心中对厉苍天的成见终于完全消除,知道自己加盟天龙教终未做错,不由喜慰无限。

    柯降龙道:“很多人以为厉兄是野心勃勃,要混一武林,一统天下,但又有几人能知道厉兄是苦心孤诣,他老早就预见到国家朝政日非、内忧外患,东南有倭寇侵扰,北边有蒙古瓦剌,因此希望整个武林能够精诚团结,共同为百姓出力,外抗侵略,内安天下。”东方未明暗念“外抗侵略、内安天下”,他已听师父玄冥子说过厉苍天的抱负,此时更加确认厉苍天绝非自私野心之人。柯降龙道:“只可惜武林中成见太重,再加上少数心思叵测之人兴波起浪,使得正邪之争始终充斥武林,后来厉教主失踪,天龙教分裂,此事终于也再无人提起。”东方未明心中一闪,道:“柯帮主定是知道厉教主失踪之谜了?”柯降龙面上闪过一丝难过之色,摇了摇头,道:“当初我是不想去看武林正教的丑态,因此并没有上黄山,但后来却是大大后悔,要是我柯降龙在黄山,说不定厉教主也不会失踪,至少也能助他一臂之力。”顿了一顿,冷笑道:“其后某家曾经拜会过少林、武当和江天雄,他们却都是三缄其口,嘿嘿,某家本来是想在武林中大闹一番,但想想这终究是和厉教主的初衷背道而驰,也就压下了这口气,只是武林正教的事,某家也就不再热心,管他是华山还是峨嵋,管他参加少年英雄大会的是男是女,我丐帮一律不问,安心打我的倭寇。某家这般逍遥,他们也奈何不得某家!”东方未明心道怪不得前些日子萧遥在武林大会上投了个弃权票,原来丐帮一贯如是。想起当时萧遥出言之前各大门派的人物都大为重视、亟欲知晓,这时方才明白丐帮不仅实力雄厚,更得天下人望,再加上丐帮一直处身事外,因此各大门派都对丐帮的动向极为关切,显然不愿与之相逆,见柯降龙口气中竟不把武林正教放在眼里,虽觉不妥,但仍是被他的豪气所感染。只听柯降龙道:“打自己人,虽然过瘾,但却不是英雄;打倭寇,虽然不过瘾,但却是第一流的英雄。”东方未明赞道:“不错,正是如此,打倭寇是为民出力,而武林中的私斗却只是内讧。”他尚未学武之前就已明白这个道理,此时自然出声附和。柯降龙笑道:“只可惜很多人不这么想啊,听说那个什么任翱翔又来中原啦?”东方未明听他称呼任翱翔为“那个什么任翱翔”,显是颇有些看不起任翱翔,暗觉好玩,将前些日子四川成都武林之事说了一遍。柯降龙摇头道:“任翱翔此人玩内讧是把好手,先是把天龙教玩分裂,现在又要和武林正教打个昏天暗地。小兄弟还不知道吧,前些日子青城派青霞道人比剑当了掌门,随即就宣告投靠天龙教。”东方未明吃了一惊,道:“真有此事?”柯降龙点了点头,道:“你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呢,任翱翔和天龙教此次东来,成都武林天剑绝刀被废、峨嵋遭重创、青城投降,武林正教情势岌岌可危,江天雄等人已经向天龙教宣战了!”东方未明顿时震惊不已,心中难以置信,没想到正邪双方真的要打起来,过了半晌,方才黯然道:“看来武林中一场腥风血雨就要在眼前了。”

    柯降龙却是坐在椅上,神态悠闲,道:“现在是风云际会,任翱翔、石无衣他们都来了,正邪双方也打了起来,某家却还是继续看戏,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不过小兄弟,你会陪着某家一起看戏么?他们可都是天龙教的人哪。”东方未明点了点头,知道自己介身其间,不由有些慌乱,不知如何自处。见柯降龙连石无衣来中原的消息都已知晓,丐帮消息果然灵通得紧,柯降龙又是当世可数的高人,忙道:“不知前辈有何指教?”柯降龙沉吟道:“某家与正教和天龙教均有渊源,虽然置身事外,却还是想在适当时刻可以调停双方,若是厉教主面临此事,恐怕也当如此,而你……”东方未明忖道:“前辈的意思是让我从中调停任翱翔和石无衣?”柯降龙点了点头,道:“不过任翱翔和石无衣早就水火不容,天王老子也调停不来,只是你要避免他们火并就是了。”东方未明苦笑道:“晚辈只是单身一个,哪里阻止得了他们?”柯降龙道:“这小兄弟就错了,你岂是单身一个,难道你忘了你师父,还有乾达婆、紧那罗么?我看你们加起来,实力可不差于他们啊,要是换了某家,就将任翱翔和石无衣两个家伙统统打服,看他们还听不听话。”东方未明听他说得轻松好笑,但也未尝不是没有道理,但要想重建天龙教,却也的确是任重道远。

    只见柯降龙凝视自己,缓缓道:“或许天龙教中兴之望,便是在你身上,厉教主未竟的事业,也要你来完成。”

    告辞了柯降龙,东方未明和纪纹便在杭州城内四处游玩。杭州与苏州并称天堂,处处绿树成荫,风景秀丽,碧波荡漾的西湖更是让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倏忽之间已过半月,方才将杭州游览泰半。这日二人正在断桥观景,纪纹道:“阿明,昨天萧遥说的杭州三怪你还记得么?”东方未明笑道:“要是书上的东西,我当然不一定记得,但实地走过之后,肯定是忘不了了。杭州三怪,孤山不孤,长桥不长,还有一个,便是眼前的断桥不断嘛。”望向四周,道:“不过这断桥也就是精致了些,倒没有什么特别。”纪纹点头道:“是啊,也就是一座普通的桥,可是你知道为什么萧遥叫我们一定要来走走这断桥么?”东方未明摇了摇头,问道:“为什么?”纪纹笑道:“你真是笨了,这里可是白娘子遇见许仙的地方啊。”东方未明顿时恍然大悟,连道:“是啊,白蛇和许仙就是在这里见面的。”纪纹低笑道:“现在你明白了?”东方未明也低声道:“是,我们的确要来走一走这断桥,只有我和你。”说着将纪纹轻轻拥在身前,纪纹大是甜蜜,慢慢地闭上眼睛,静静感受这难得的温存。

    突然北边路上向西驰过几匹骏马,马蹄声极为响亮,顿时打破二人的温存。东方未明循声望去,只见共有六匹骏马呼啸而过,马上之人尽皆衣着官服,显是朝廷中人。东方未明心中一动,低声道:“莫非是和戚将军有关?”这半月以来,罗龙文在杭州敲诈勒索、鱼肉百姓,整得杭州鸡犬不宁、官民皆怨,戚继光一介武夫,不善迎合,自早成了罗龙文的眼中刺。东方未明亟怕罗龙文趁机陷害戚继光,因此但有异动,便即关切。纪纹点头道:“我们跟去看看。”二人骑上小红马,沿途追去。那六人所乘虽是骏马,但哪里比得上纪纹的宝马?不久便即追上,东方未明故意放慢马速,缓缓跟着。只见六人向南一个转弯,兀自驰骋一阵,不久到了灵隐寺,方才跳下马来,各各掏出兵器,向寺中冲进。

    东方未明暗暗诧异,看这六人的身法,个个皆是武功好手,不知齐集灵隐寺究竟所为何事,同纪纹跟了上去。此时刚过晌午,灵隐寺游客尚多,只见那六人在人群中穿梭而过,大声嚷道:“官府办案,不干人等尽快散去。”游客尽皆一哄而散。东方未明不愿显露武功,拉着纪纹快跑跟上。不久到了大雄宝殿前面,只见那六人分立四周,围着场中两人,其中一个是中年妇人,面上冷笑,另一人戴着斗篷,四维黑纱垂到肩上,看不清容貌年纪,但一身装扮,显是妙龄少女。东方未明稍稍好奇,不知这两人有何来头,又是如何得罪了官府?

    只听那中年妇人道:“少主,你先走,这几个人属下来打发。”东方未明暗忖:“少主?那是哪个门派?”只听一个声音道:“英姑,我不会走……”东方未明顿时心中一跳,耳边如闻仙乐,道:“这女孩的声音如此动听。”只见声音确实是从那个黑纱少女的口中发出:“等料理了他们一起走。”声音中虽有杀气,却仍是婉约娇柔,东方未明不由有些心猿意马。

    边上六人闻言大笑,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道:“各位兄弟听听,看来我们已经是人家刀板上的鱼肉,等着料理了!”另一人笑道:“不错,你于霸天肥头肥脑,味道肯定不错。”于霸天向那人啐了一口,骂道:“你姓哈的也好不到哪去。”东方未明见那姓哈的大腹便便,和于霸天果然是半斤八两,见这几人随意说笑,显是胜券在握,不由替那黑纱少女担心,不知为何,竟连出手助拳的心思都有了。

    正在此时,从大雄宝殿突然冲出四人,当先一人见到面前的架势,顿时咦了一声,道:“有人要打架!”后面一人闻声喝道:“什么?有人敢在我们面前班门弄斧?”最先一人道:“不是的老大,不是和我们打。是有人要打架!”那老大闪出身来,看清场中的情形,方知自己意会错了,又道了句:“那也是班门弄斧!”其他三人齐声道:“不错,正是班门弄斧!”

    东方未明既觉好笑,又觉好奇,心想事情是越来越热闹了,不知这四人又是何来路。只听那老大道:“既然碰上了,我们就免费做个评委,指点指点他们吧。”最先一人点了点头,向场中喝道:“你们听到了没有?我们老大要指点指点你们,这是你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还不真刀实枪地好好打过?”

    官府六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不敢动手。于霸天性子最直,哈哈一笑,道:“看来今天是得好好献丑献丑了。”说着抽出手中的长刀。那老大看在眼里,道:“很好,原来他也用刀,二弟,你看看他的根基吧。”旁边一人手拿长柄大刀,神情倨傲,闻言向于霸天道:“我大哥说话你听清了?好好耍耍吧,别丢我们用刀好汉的人!”

    那老大又指向那姓哈的,向身边肌肉虬结、精悍威猛的人道:“三弟,这人看来有几斤力气,你就指点指点他吧。”顿了一下,又向最后一个身材瘦小、身手矫健的人道:“四弟,你就留心下他们的下盘功夫,看看是否尚可造化。”旁边二人齐声道好。

    东方未明见这四人皆不过三十余岁,说话却是如此盛气凌人,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大言唬人,费尽心思,也没想出江湖上有结拜四兄弟的成名英雄,再细看那老大,只见他头大如斗,手中拿着一把大槌,武器虽然特异,但武林中的大头英雄,却也没听说过。

    站在东南角上的官府中人突然拱手道:“在下桑沛,一向公事在身,未有机缘结识四位英雄,不知四位英雄尊姓大名?”那老大道:“原来我兄弟说了半天,你还不知道我们的尊姓大名!”桑沛陪笑道:“正要请教。”

    那老大充耳不闻,看向四周,若无其事;那拿长柄大刀的英雄面上冷笑,一双小眼猛然睁大,射出鄙夷的光芒;那老三用拳头捶捶自己的手臂,突然向众人竖起中指;那瘦小精干的人道:“还是我告诉你们吧,你们可要站好了,我大哥乃是力压泰山轰天槌雷震天,我二哥乃是独劈华山日月大刀贾云长,我三哥乃是担换南北万夫莫敌赛飞鸿,至于区区在下,不好意思,嵩山无影快捷一阵风赵惊风。”

    他话音未落,纪纹已然嗤地一声笑了出来。雷震天四人顿时向纪纹怒目而视。东方未明也觉好玩,信口道:“原来四位是如此惊天动地的大英雄,这位大哥手中武器足重百斤,力压泰山、轰天轰地自然是没说的;这位二哥豪气过人,那把青龙偃月刀别说独劈华山,就算加上小华山老华山也劈开了;至于这位三哥力大如牛,看来担换南北岳是绰绰有余;还有这位四哥,以后爬嵩山的时候,可要等兄弟一把。”

    四人闻言大喜,抢上前来,拉住东方未明,仿若见到知己,东方未明已知这四人的修为造诣与齐伯伯各擅胜场,突然心下一动,道:“噢,看来四位就是‘五岳四雄!’”四人喜道:“原来你果然知道!了不起之至!”东方未明顿时啊了一声,暗道:“原来他们真叫‘五岳四雄’!”他想到“五岳四雄”,完全是根据四人的绰号随便猜测的,不想竟然误打误撞。贾云长道:“我们四兄弟一向低调,没想到江湖上还有人知道‘五岳四雄’的名号。”赵惊风道:“我二哥素来极少说话,他既然如此说,那定然是真的。”东方未明笑道:“定然,定然,货真价实,如假包换,一年管退,三年保修。”

    雷震天道:“小兄弟既然知道我们的名号,武功自然也超凡脱俗,那就一起指点指点他们吧。”说着向场中八人道:“你们怎么还不动手?莫非是不给我们这位兄弟面子?”东方未明见那八人仍是呆在原地,手足无措,显是被这四人抽科打诨弄得一头雾水,越想越觉好笑,几乎忍耐不住。

    赵惊风看他们仍是不动,喝道:“看来你们是身在福中不识福,我们这位小兄弟武功虽然仅次于我们四兄弟,可那也是冠绝天下,你们能得他指点,还等得什么?咦?莫非是你们没听说过他的名号?对了……”顿了一下,转向东方未明,道:“小兄弟,你的名号是什么?说出来吓死他们!”东方未明再也忍耐不住,大笑出声。纪纹早就笑岔了气。

    东方未明笑了半天方才收住笑声,咳嗽两下,一本正经道:“在下的名号嘛,自不能和四位大英雄相比,也就是次五岳赛三山盖五湖震四海六合八荒七上八下爱东方不西门稀里糊涂未明已亮……”越说越不知所云,又复大笑起来。

    大笑声中,只听赵惊风道:“你们听到没有?这小兄弟除了次于我们五岳外,简直是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

    笑声中瞥向那官府六人,只见那桑沛面上冷笑,东方未明顿知此人已怀疑“五岳四雄”不过是大言欺人,眼看便要对场中的两人动手,心中一动,顿时止住笑声,道:“他们不想动手,看来是不想以多欺少,以男欺女吧。”

    “五岳四雄”闻声顿时恍然大悟,一齐点头。东方未明趁热打铁,道:“在四位大英雄面前,自然是不允许此等不公的事情发生了。”贾云长等三人一齐看向雷震天,等他示下,雷震天道:“那是自然,在五岳四雄面前,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做此不平之事。”赵惊风看向桑沛等六人,道:“你们听到了?我大哥发话了,你们就放这两位……”话未说完,那中年妇人突然开口道:“多谢四位,不过这是本教与官府的事,不劳他人挂怀。”赛飞鸿嘿了一声,道:“这位女侠不必客气,咱五岳四雄乃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要是碰不到也就罢了,碰到了又岂会袖手?何况,我四弟话未说完,你便插嘴,岂不是大大的不敬?四弟,接着说。”赵惊风却是似乎知道自己有些多此一举,人家并不领情,不由有些犹豫,眼睛看向雷震天和贾云长,目中询问。贾云长道:“说!”赵惊风听二哥的口气斩钢钉截硬铁,顿时出声道:“你们六个听到没有,快放这两位女侠走,不然叫你们尝尝五岳四雄的厉害。”

    站在西边的一人突然走上前来,笑道:“区区武学后辈游进,倒想向四位请教请教。”东方未明见此人瘦如竹竿,面目轻佻,一脸油气,给人机智灵巧之感,显是已看穿“五岳四雄”的真实面目,见桑沛亦向他微微点头,自是支持此举了;又想官府六人之所以不先动手,乃是认定场中两人不会自行逃离,不由更是好奇,不知那两人究竟是何来头,竟敢明目张胆与朝廷作对?当下盘算不能让她们被朝廷擒住,尤其是那声音异常动听的黑纱少女,不知为何,亟盼一睹庐山真面目。

    只听游进道:“不知是哪位前辈先行指点在下?”五岳四雄各各抬头望天,似乎都不愿出手。东方未明笑道:“看这位游兄身法敏捷,轻功自然非同小可,不如就请赵四哥指点一番如何?”原来东方未明已然有了盘算,知道自己不便亲自出手,便想顺势用这“五岳四雄”止住桑沛等人,他虽未见桑沛等人出手,却也知论单打独斗,这六人均非自己对手,而若自己在暗、出其不意,制住这六人也并非不能。

    果然游进拍手道:“不错,这位赵前辈既然人称‘嵩山无影快捷一阵风’,想必轻功已然出神入化。”赵惊风见点到自己头上,不好再挨,道:“那好,你先……”他本要说:“你先显显轻功,让我看看你的根基。”谁知那游进已道:“在下斗胆同前辈比比脚程,绕一圈这大雄宝殿如何?”言下之意是同赵惊风比比轻功。赵惊风笑道:“看来我不露一手,你是不会心服口服了。”说着走到游进身边,道:“你先吧,我让你一步。”

    游进笑道:“承让了。”说着向前掠去。他身法倒也快极,众人只觉眼前一闪,此人已到大雄宝殿东面的转角。赵惊风面上一惊,随即回复自然,慢腾腾地走着跟上去。众人大奇,均想这人莫非真的轻功超凡入圣,居然敢如此托大?东方未明自觉好笑,慢慢闭上眼睛,耳中却仔细觅听游进的动静,右手缩向袖中,将一枚铜钱扣在拇指中指之间,只听游进倏即掠过东北角、西北角,东方未明算准时机,心中暗叫一声:“着!”手中铜钱顿时弹出。睁眼一看,只见那枚铜钱破空而过,正要射到大殿西边角墙壁之时,游进堪堪掠出!游进哪里想得到有人会暗施偷袭而且还是如此偷袭?顿时腿弯一麻,飞跌落地。

    这边众人都顿时大吃一惊,桑佩和那中年妇人也尽皆动容。要知道如此暗器手法虽然并不出奇,但是发射暗器之人看不见被大殿挡住的游进,对时机的把握和部位的拿捏,竟然能够如此之准,当真是匪夷所思。东方未明却大是自得,这一招得手,证实他的耳功以及暗器手法已然大有所成,他自从得到棋叟的《漫天流星》秘笈,便开始浸淫于暗器之中,《漫天流星》蕴涵暗器武学第一流的境界,东方未明虽然只学了“漫天流星”,但他素来触类旁通、活学灵用,暗器造诣已能笑傲当世。东方未明虽然心中得意,面上却同众人一样吃惊不已,他同“五岳三雄”和纪纹站在一起,暗器又是在袖中所发,而此前众人尽皆将目光看向西边殿角,虽然有看见暗器,却是无人知道那暗器究竟是谁所发。旁边七人都将目光集向“五岳三雄”和东方纪纹,均不信东方未明和纪纹年纪轻轻能够有此造诣,竟有人开始怀疑“五岳三雄”故意装傻。

    只见赵惊风慢腾腾地从西边殿角踱了出来,见到躺在地上的游进,眼睛一转,哈哈大笑,道:“你不是跑得快么?嘿嘿,怎么样?现下服了没有?我慢慢散步都能胜过你,要是我施展轻功,那还有你的份么?”说话间走到殿前中央二人出发的地方,果然是比游进先行到了!雷震天三人齐声大笑。东方未明也大笑不已,心想这赵惊风轻功造诣最多与自己未入逍遥谷前半斤八两,但此番竟能头脑转变极快,嘴上仍丝毫不忘自我吹嘘,却又让别人无话可说,实在是好玩无比。

    桑沛等人却是面面相觑,已知面前几人至少有一位绝世高手。于霸天突然向“五岳四雄”拱手道:“原来四位前辈是真人不露……”尚未说完,已被桑沛喝住:“于兄弟且慢,是不是深藏不露,还未定呢。”说着向那哈的道:“哈兄弟,你向这四位前辈讨教讨教。”东方未明知道这桑沛颇有心计,这次再行讨教,恐怕是要借机留心观察各人的动静了。那姓哈的走上一步,面上稍稍恭敬,道:“不知哪位前辈赐教?”

    东方未明正在盘算。赛飞鸿已然越众而出,道:“就我陪你走几招吧,不过我不与无名之人过招。”原来赛飞鸿见赵惊风大出风头,以为自己也定能稳操胜券,便即应声而出。东方未明微微苦笑。只听那姓哈的道:“在下哈赤儿,空有几分蛮力,便和前辈比比力气吧。”赛飞鸿笑道:“你和我比力气,不是太也吃亏么?莫非你自信能搬动南北岳?”哈赤儿也不知这人究竟是真是假,陪笑道:“自是不能,只是俺除了力气,其他更无所长。”赛飞鸿道:“那好吧,我也不占你便宜了,我站在这儿由你打,你能把我打退一步,便算是十分本事了!”哈赤儿大是不信,转头望向桑沛。桑沛道:“既然这位前辈如此吩咐,你便出全力就是,难道你怕伤到前辈么?”哈赤儿点头遵命。

    赛飞鸿站稳两脚,纹丝不动,向哈赤儿道:“好了,你来吧。”哈赤儿道:“承让!”突然猛地一拳向赛飞鸿前胸打来。众人见这一拳虎虎生风,拳势威猛,少说也有几百斤力气,都不知赛飞鸿是否承受地住。只听“砰”地一声,哈赤儿向前扑倒在地!眼疾的人方能看清,哈赤儿那一拳并未打到赛飞鸿,反而是一拳打空,堪堪从赛飞鸿的右臂衣袖打过,他用力过猛,收势不住,扑倒在地。众人又是讶异不止,哈赤儿从地上爬起,面上也极为迷惑,喃喃道:“他奶奶的,今日这拳法怎么失了准星?”赛飞鸿哈哈大笑,道:“你再来,别害怕!我不会用自己的力气反弹你,保你不受伤还不行么?”哈赤儿也兀自不信,又是一拳打出,也又一头栽倒地上。桑沛等人已然注意其他各人的动静,却仍未发觉丝毫特异。

    哈赤儿再行爬起,仔细打量赛飞鸿,道:“原来前辈内功如此高深,竟能将我的拳法转移开去。”他出拳时只觉对方身前有一股气流,将他的拳头不由自主地引向一边,便认为是那赛飞鸿内功炉火纯青。赛飞鸿笑道:“论起内功嘛,我自然不如大哥,不过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哈赤儿连连点头,道:“是,是。”

    东方未明却是暗笑不已,心道:“凭你赛飞鸿的内功,恐怕早被哈赤儿一拳打爆了。”原来那哈赤儿拳法打偏,全是东方未明之力。东方未明在哈赤儿出拳之际,右手在袖中向哈赤儿挥去,内力顿时源源而出,随即猛力回收,正是他习练多日的朝阳神功。数月之前,他的朝阳功尚只能吸住一丈之外的蝴蝶,但这几月以来,东方未明的运天功与日俱增,内功已然非同小可,但即使如此,又如何吸得动哈赤儿数百斤的力气?东方未明也自知不能,左手同时挥出,一股强劲的内力向哈赤儿的右腿弯射去,这一招方是最得力之处,哈赤儿右腿弯一麻,身子不由失去重心,再加上东方未明对他拳头的吸力,果然一拳打偏,扑倒地上。东方未明这番施为,实已出尽平生功力,见这一举奏效,又是惊喜又是安慰,惊喜的是自己的运天功和朝阳功更进一步,安慰的是那哈赤儿拳法毫无内力,显是外家的高手,对内家功夫一窍不通,不然但得有些内力,自己都不可能成功。

    桑沛仍未看出究竟是谁在暗中出手,面上难堪,与其余五人相视一眼,便要离去。那中年妇人却突然走上一步,道:“且慢!”桑沛冷笑道:“贼婆娘,算你们今天运气,得有高人相助,你还待怎得?”那中年妇人道:“运气的是你们,今日有高人在场,我也就不开杀戒,回去告知你那狗贼统领梅念华,就说有人要找他报仇,让他好好等着。”桑沛嘿了一声,并不答言,同其余五人出寺而去。

    那中年妇人又转向东方未明,仔细打量。东方未明正要上前拜见,只听那中年妇人道了声:“了不起,找人补补你的袖子吧。”说着拉起那黑纱少女径自离去。

    东方未明追上一步,又自停下,暗道:“她为何要我找人缝缝袖子?”抬手一看,只见右手袖上赫然开着五个手指大小的破洞,左手袖上也有一个,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他刚才施展内功之时用衣袖遮人耳目,却未想到内力已然穿破衣袖,他本以为无人知晓,不想竟已被那中年妇人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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