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分钟后雷鸣和周让已是躲在了松花江畔一片树林里。

    雷鸣在望远镜里远远的看到江上有着或黄或黑或灰的人群。

    黄色的那无疑是日军或者伪军,黑的那应当是伪满洲国的警察。

    至于那些绝大多数穿着灰色杂色衣服的人大多是互相搀扶着,甚至有一些还就坐在那冰凉的冰面上。

    不用问,这些人都是被俘虏的抗日队伍的人,当然也可以把他们称之为雷鸣的同志。

    雷鸣扭头问周让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雷鸣感觉到有些奇怪。

    日军押着人是坐卡车过来的,那怎么也是比他和周让快上许多的。

    雷鸣甚至以为日军都已经行刑完毕了呢。

    不就是所谓的处绝人犯吗,那就是不用机枪也只不过是几个排子枪的问题,怎么会拖到现在?

    周让担心的看着远方,雷鸣在自己媳妇那好看的眼睛中竟看出了某种近似于忧郁或者担心的东西来,而且她的脸色也不大好。

    这于一向火辣辣雷厉风行的周让来讲那是极为少见的。

    “问你话呢!”雷鸣见周让不吭声就再次催促道。

    而这时周让才想起回答雷鸣的问话,她说:“这里是水厂,就是在松花江里取水的地方。”

    雷鸣“哦”了一声后,然后他的脸就也变得不好了起来。

    他“哦”了一声,那是因为他能想明白这里为什么是水厂。

    哈尔滨是大城市,可是时下的大城市又能有多少人家能用得上那有水管子的自来水呢?

    肯定是极少!

    那么冬季城市里的人们饮水又如何解决呢?

    那自然不可能是象他们农村山野地区一样,随随便便在地上就挖出一口水井来的。

    哈尔滨那是城市,那是有许许多多的楼房的,那地下有着数不清的下水道,那想在地下直接取水的可能性极小。

    那么水源在哪里,那当然就是在这松花江上。

    在东北的冬天,那大江大河自然也是要上冻的。

    雷鸣虽然不知道这冬季松花江冰面的厚度有多些,但想来一米左右总是有的。

    那么城市里的人们想用水就得把冰面开凿出冰窟窿来,然后可以用水泵把江水抽到那拉水车里拉走以供城市使用。

    而实际上雷鸣的猜测也是正确的,这里的水还真就是这么用的。

    为了保证城市用水,那自然是等到松花江结冰之后凿冰取水比较方便。

    只是由于想一次性开凿那极是厚重的冰层很是费力,那市里的用水公司一般都是在冰层只有二三十公分的时候就开凿出冰窟窿来。

    然后,随着天气的变寒就在原来冰窟窿的基础上再往下开凿。

    而等到整个江面冰层达到最厚的时候,这个原有的冰窟窿新冻上的冰面却只有其他处的几分之一。

    那么这时也只需要把剩下的冰层再开凿出来就可以取水拉水了。

    雷鸣也只是大致能猜出这个水厂如何取水,他在哈尔滨又能呆几天,他关心的不是这个。

    他关心的是,敌人把那些看上去衫褴褛但神情之中却又充满了不屈的同志拉到这冰窟窿处做什么?!

    “会吗?”周让担心的问雷鸣道。

    雷鸣脸色凝重,这回他也不吭声了。

    此时雷鸣心中却是都要后悔死了!

    自己带狙击步枪来好了啊!

    那就算是不带狙击步枪,那就是把何玉英现在所用的那支经过自己改装的那支步枪上的望远镜卸下来也好啊!

    然后,自己可以想办法在哈尔滨或偷或抢一支三八大盖再把那个望远镜再拧上去。

    这样的话自己纵使救不了眼前些人却也可以给敌人捣乱!虽然说不能把这件事给搅和黄了,却也能把这件事往后拖上那么一拖的。

    可是,自己现在除了观望又能做什么?

    那冰面上的人群离自己又有多远?至少五百米!

    自己和周让一人也只是带了一把盒子炮,完了吧,还不是二十响的,有效射程也就一百米。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雷鸣持着望远镜的手突然就一陡,他和周让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周让问他“会吗”,那是因为周让没有说全。

    雷鸣面色凝重没有回答那是因为他心存一丝侥幸。

    而现在他们所担心的事情又究竟是什么呢?

    其实,以上三者都指向了一件事。

    那就是,日军已是挑着明晃晃的刺刀开始把那些或站或坐在冰面上的人往冰面上的某个地方驱赶了!

    某个地方那又是啥地方,由于雷鸣现在并不处于制高点,所以他看不到那某个地方是什么样子。

    可是,他却能想象得到,那是冰面上被用冰镩洋镐开凿出来的一个冰窟!

    一入冰窟深似海,从此阴阳两相隔!

    日本鬼子竟然连子弹都省了,却是要把那些人全部驱赶到那个冰窟里面去!

    小日本,我日你八辈祖宗,我和你们没完!

    雷鸣感觉自己有头“嗡”的就是一下。

    他看不到那冰窟之内的情形,可是他却能用望远镜看清冰面的情形。

    前方五百米处日军正拉着四排的横列端着步枪向冰面那些或站或坐的人冲去。

    有用刺刀挑刺的,有用枪托去砸的,有用枪杆去推的。

    刹那之间,凶如豺狼日本侵略者就与那些不屈的战士就碰撞在了一起。

    由于日军是处在了那些战士的外围,雷鸣望远镜的镜头里到处都是日军那土黄色的身影和挥舞着的步枪。

    他,并不能看清那些被半包围在中间的抗日战士的情形。

    但是,雷鸣身经百战,他却能想象得到白刃战或者肉搏战时的情形,或者,此时连战斗那都不能算上的,那只是一面倒的屠杀!

    已是被捕很有些时日被日军打得遍体鳞伤的抗日战士也只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承受那血腥而冰冷的刺刀了!

    是的,那些同志在此之前肯定已经是遍体鳞伤了,否则谁会在一开始就坐在那有着刺骨之寒的冰面上?!

    穿着土黄色军装的日军就象一堵厚重的墙向前横推而去,雷鸣依旧看不到那圈子之内的情形。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红色。

    是的,他看到了红色。

    他看到了就在那侵略者土黄色身影横推而过之后那原本有着白雪的冰面已是有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那红色面积大的如同中国画中大泼墨手法,那面积小者便如同在雪地上绽放出的红梅点点!

    那是抗日战士的鲜血!

    自打他雷鸣打鬼子以来,他真的就没有受过这样的气,他真的就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惨剧。

    他雷鸣所看到的那如同泼墨的一般的血要么是百姓的,要么就是敌人的,可今天他却看到了自己同志的血染红了冰面而他偏偏就束手无策!

    雷鸣第一次的如此暴怒,可同时却是又对自己如此渺小无法救助同志而产生出了极度的不甘!

    “我看看!”周让伸手来拿望远镜了。

    可是此时雷鸣的全部身心已是都处于自己的情绪之中,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周让的动作。

    当周让伸手触到雷鸣手中的望远镜的时候,雷鸣也只是下意识的挥了一下手。

    周让也没有想到雷鸣会如此粗鲁的挥手,所以雷鸣这反手一挥便打在了周让的脸上。

    而也就这一下子,周让那张俊俏的脸挨打的那半边当时就青肿了起来!

    周让“哎呀”了一声,她搞不明白自家小六子这是咋的了。

    她这一声“哎呀”终是提醒了雷鸣的注意,雷鸣的眼睛终于离开了那望远镜转向她。

    而这时,周让才发现雷鸣的眼睛已经红了。

    那种红自然不是那种女人哭过之后的那种红,而是那眼中已是布满了血丝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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