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卡车再次停下来的时候,雷鸣估计已经得是凌晨两三点钟了。

    毫无疑问,那探照灯下的一幢幢拉着黑影的军事设施证明雷鸣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到了。

    黑夜里虽然有探照灯,雷鸣也无法确认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但是他可以确定的却是,他应当是这批人里唯一一个“自愿”来到这里的壮丁。

    有中国人的话语声在手电筒的光亮下吆五喝六了起来。

    真是白瞎了他们会说中国啊!雷鸣内心感叹了起来。

    这种喊话声对于进过壮丁营的雷鸣来讲那是再熟悉不过的了,那是那些负责看管壮丁干活的把头们的喊声。

    而紧接着他就听到了有鞭子在空中抽过“呜呜”声和与之相应的壮丁的惨叫声。

    也仅仅是乱糟糟了十分钟,整个壮丁营便已经安静了下来。

    因为壮丁们已经被那些挥舞着皮鞭的把头象赶牲口一样的赶进了低矮的工棚。

    有把头拿着手电筒查着进入每个工棚的人数,当他觉得装得差不多的时候便挪走了手电筒又去安排剩下的壮丁。

    黑暗之中又困又饿的壮丁们也只能躺到了那板皮搭成的板铺上,他们必须睡觉了。

    很晚了,日军累了,把头们也不可能大半夜的来“伺候”他们。

    他们就是想喝口水那也得是明天天亮时候的事了!

    而就在工棚里刚刚安静下来的时候,雷鸣却是蹑手蹑脚从那工棚的门摸了出去。

    他在棚子里蹑手蹑脚的,可出了棚子后他反而不是这样了。

    棚子外面那是有亮光的,在远处日军的注视下,雷鸣也只是一个出来撒尿的壮丁罢了。

    什么都需要经验,而这也是雷鸣当过壮丁的经验。

    壮丁毕竟不是俘虏。

    所有的壮丁营那都是被日军用铁丝网给封闭起来的,至少在壮丁营内撒泡尿还是不用人看着的。

    几分钟后,雷鸣又尿(niāo)悄的返回了工棚。

    外面的光亮照着他的背影,他那个包袱还在,只是比一开始鼓溜了许多却是被他背在了后面。

    人在很饿的情况下是可以睡着以忘了那种饥饿感的吗?

    应当是没有人做过这种实验的。

    不过,答案也显而易见的,有的人可以睡着,而有的人就睡不着!

    于是,就在壮丁营安静了也就半个小时左右后,一个工棚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大喊。

    那声喊是雷鸣的声音。

    雷鸣喊的是:“艹!都是大老爷们,你摸我嘎哈?”

    然后,这个工棚里就乱了起来,黑暗之中传来了撕扯、打斗、呼喊的声音。

    把头们被惊醒了!

    于是,有几名穷凶极恶的把头在明晃晃的手电筒的指路下便冲进了这个工棚。

    皮鞭在空气中发出“呜呜”的响声,壮丁们的惨叫声响成了一团。

    而当把头们用皮鞭取得了话语权最终镇住了场面的时候,他们用手电筒往地上照去,便看到了一个被撕扯碎了的包袱皮儿,然后,还有些杂草。

    骚乱被平息,壮丁们最终还是忍着那漉漉饥肠和皮鞭带来的痛感睡去。

    四个小时后,壮丁们被把头们的吼声叫醒。

    然后壮丁们在那微亮的晨曦之中终是吃到了他们这两天多的第一顿饭,一种用发霉的三合面做成的大饼子。

    这种大饼子有多难吃呢?

    雷鸣所带的大饼子如果说是人吃的,那么这种发了霉的三合面的大饼子那就是喂猪的,或者说喂猪猪也未必吃的那种!

    然后,他们还喝到了水,那种还带着冰碴儿的凉水。

    再然后,壮丁们的一天也就这样开始了。

    “耿殿才。”中午的时候某人一指自己介绍道。

    “我弟弟,耿殿臣。”那个某人又指着某某人介绍道。

    而这个某人和某某人则正是分到了雷鸣的苞米面饼子的那两个左右邻居。

    耿殿才则正是雷鸣自己主动被壮丁之前提醒他的那个人。

    “你叫啥?”耿殿才又问。

    “叫我小六子吧!”雷鸣头都没抬就却是仿佛把这句话是从鼻孔里挤出来的一般,而他却依旧把自己装成了一副老实木讷的样子。

    他现在并没有太大的兴致来理会耿殿才哥俩。

    他都在把头们的监督下抡了一上午的洋镐了。

    虽然他已经大致见识了一下日军在这中俄边界构造的要塞工事,可是他却并没有得到关于伊藤特攻队的一点消息。

    这让雷鸣不由得有些失望。

    他主动被日军抓到壮丁营里来可不是为了看日军工事来的,他是来琢磨伊藤特攻队来的!

    “我艹,你小子跟我装老实人呢?

    我发现你其实比谁都固动!说,你把那些大饼子藏哪去了?”耿殿才气道。

    (注:固动,东北话里心眼多爱使坏的意思)

    耿殿才之所以这么说,那自然是因为昨天晚上的打架事件。

    就雷鸣在黑暗之中的那一嗓子,耿殿才便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壮丁可都是大老爷们,哪个会在火车汽车颠簸了两天之后还会大半夜的去摸另外一个大老爷们?

    那半夜去摸这个自称六子的壮丁分明就是饿了睡不着去偷,当然了也可以说是去抢小六子的那包袱烧饼去的。

    可是,谁曾想你看这个小六子表面上看上去蔫儿巴的,可实际上正应了东北人的那句话叫“固动人有固动心眼儿!”

    却不知道这个小子不知在什么时候把那一包袱的烧饼换成了烧火用的干草然后就当枕头用了!

    那那个壮丁又怎么可能找到那些大饼子。

    但是知道那个小六子有烧饼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壮丁,于是这小六子的叫声便又引来了其他壮丁来抢烧饼。

    于是,因为这烧饼便在黑夜之中引起了一场混乱。

    而那些把头冲进来打人也只是让他们安静下来,至于这些壮丁究竟是为什么打架,人家把头才不会管呢!

    大半夜的都想睡觉,把头们也没心情给他们断这个乱官司!

    此时的耿殿才已经是对雷鸣很感兴趣了。

    当一开始雷鸣蹲在火车站的墙角下啃大饼子还仰着头看着日军驱赶他们这些壮丁上卡车的时候,耿殿才也以为雷鸣是很二的。

    可是,当他们中途下车解手再上车时雷鸣说了“一左一右”后,耿殿才便发现雷鸣其实并不是二,反而是很聪明!

    那么,既然这个自称“小六子”的人不二,那么他主动来当壮丁是图意个什么呢?

    而昨天夜里关于抢大饼子这事引起的争斗,耿殿才就对雷鸣更高看一眼了。

    这小子竟然懂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竟然事先就把那些大饼子给藏起来了!

    就凭这种先见之明,这个小六子又怎么可能是真的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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