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徒身上的毒解了之后,与薛大奎商议义军结盟之事,从薛大奎与薛小凤那里得知川蜀义军首领易先生行踪隐秘,一时三刻不得相见,只得与薛小凤等人告辞,赶回唐家堡与唐鼎少堡主商议明教与唐家堡的结盟之事。

    这天早上,司马徒早起与薛大奎一起用了早饭,便向他告辞,薛大奎拉着司马徒的手言道:“哎呀!司马兄弟这么快就要走啊,我还没有好好招待你,没有与你好好说话,也没带你寨子里好好转转,让你看看我鹤山坪大寨将士的雄风。”

    司马徒笑道:“薛大寨主太客气了,初来鹤山,冯江兄弟引我过江,我已见识到鹤山坪大寨将士的雄风了。”

    “冯江?他还只是一名递马,你还没见我真正要上场杀敌的兵卒,那才是威风呢!”

    “薛大寨主手下递马,司马徒已是敬佩万分,所谓窥一斑而见全豹,我心中已能领略鹤山坪大寨将士的雄风了!”

    听了司马徒一番溢美之词,薛大奎哈哈大笑:“即是如此,那我给你选一匹快马!”说着一手拉了司马徒,要到马厩处选马。

    此时是深秋时节,鹤山坪大寨建在鹤山之顶,如今已颇有秋霜之意,薛大奎拉着司马徒绕过大寨,走到一处平坦的大场地上,见数千名兵卒正列队操练,阵阵喊杀之声震彻山间,两人驻了足,只见这队兵卒各个身着铠甲,人人满脸刚毅,刀盾在手,踏脚出风,挥刀起声,司马徒一时瞧得血脉喷张,连连称好。薛大奎笑道:“司马兄弟,你看我鹤山坪大寨的兵卒,比着你江浙义军怎样?”

    司马徒言道:“那真的是天地之别了,江浙等地的义军多是从当地百姓中招募,身上穿的都是他们自己寻常的粗布衣服,不要说铠甲,能有个不带补丁的已是非常难得,而且,也不曾有这样的机会统一来训练。”

    薛大奎心中诧异,问道:“你们这也太寒酸了,怎么能不穿铠甲,既是招了兵卒,也该训练训练,不然他们怎么上战场,怎么去杀敌?”

    司马徒叹道:“我们又何尝不想,只是战事吃紧,一切都来不及准备,我临来四川的时候,我教张顺、张贵二位兄弟,正要领一队三千兵卒前去助宋军解襄阳之围,这三千义军招募上来还不到一个月,那里有时间准备铠甲和训练?”

    薛大奎闻言,脸上黑了一层,言道:“司马兄弟,我们去马厩吧。”

    司马徒见薛大奎变了脸色,知道是自己说话不妨头,虽然他只是在描述江浙义军的现状,可这样两两一比,倒好像是在讽刺川蜀义军。本来他是略感歉疚,要说一番表示歉意的话,但想到这些确实是实情,如今蒙古铁骑重围襄阳,襄阳已是孤城一座,城中断粮缺水,形势十分危急,此处离襄阳自然要比江浙近许多,瞧着他们兵卒将士,个个威武雄风,却不出兵相助襄阳军民解围,装备再如何精良,训练再如何有素,又有何用?因此也不再言语,与薛大奎一道去了马厩。

    到了马厩,薛大奎亲自与司马徒挑了一匹通体黑缎子一样的大马,司马徒见骏马皮毛油光,背长筋腱,又是一番赞赏,转眼见薛大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也即止口住言。两人各自说了一番保重的话,司马徒翻身上马,双脚一蹬,下鹤山去了。

    薛大奎眼望司马徒去得远了,一拳擂在装着草料的石马槽上,几匹马正嚼着马槽中的草料,薛大奎突然发拳,“嘭”的一声,石马槽晃了一晃,惊了几匹马,一时间都口喷热气,突突有声。

    薛大奎身上本就背负着血海深仇,恨透了蒙将元兵,当初他举家带口来到鹤山坪大寨,一心想的就是要血战沙场,但鹤山坪大寨是重庆山城联防体系一处重要的据点,没有义军首领易先生的命令,薛大奎也只能固守大寨,襄阳城被围四五年,他在鹤山坪大寨便观望了四五年,几乎每一次见到易先生,他都会提出要出兵相助襄阳,但每一次都被驳回,司马徒的那一番话让他既羞且愧,胸中还有着一股怨气,他是血性之人,在易先生面前,可以无顾忌地撒出胸中怨气,可他心中又对易先生尊敬非常,不愿在外人面前摆说易先生不是。因此直等到司马徒走得远了,才一拳擂向石马槽,要将胸中的怨气撒出,这一拳出了他胸中怨气,心中却又起了一层悲凉。

    听到“嘭”的一声,一旁看管马匹的张都监也是一惊,抬眼瞧见薛大奎一手握拳,鲜血直流,“哎呀”一声大叫,上前捧着薛大奎流血的拳头,言道:“大寨主,你这是……我马上请二寨主来!”

    薛大奎性子暴烈,薛小凤性情温顺,平时对他有不少规劝,如今听张都监要叫薛小凤来,还以为他让薛小凤又来劝导,于是大手一挥。薛大奎浑身都是力气,张都监哪经得起他这样一挥,直接就摔到了料草垛上,只听薛大奎喝道:“你叫他做什么?”

    张都监全不知是怎么回事,爬起身来,一脸惊恐地望着薛大奎:“大寨主,你的手伤得这样厉害,我要叫二寨主来给你看一看。”

    薛大奎抬起手来,瞧着关节处的皮都掉了,殷殷鲜血里隐隐露了白骨,冷笑一声:“还瞧它做什么?又不能上阵杀敌,就是长了一双铁拳头,又有什么用?你给我拿酒去,今日我要醉死在这鹤山上!”

    “大寨主……”张都监刚叫了一声,薛大奎转脸怒视,喝道:“做什么?难道你敢不听我的话,这是军令,你再啰嗦,我就以军法处置,砍了你的脑袋!”

    张都监无奈,只得答应一声,转身向山寨跑去。刚进寨子,迎面撞上薛大奎的贴身兵卒李护卫,拉着他惶急慌忙言道:“李……李护卫……”因为跑得太急,加上慌张,吞吞吐吐竟说不出个囫囵话。

    李护卫笑道:“原来是张都监,我正要到你那里呢,你怎么就来了,怎么没见大寨主,他不是与司马大哥到你那里去了?”

    “大寨主他受伤了!”

    李护卫闻言一惊,双手扳着张都监肩膀问道:“怎么回事?”

    张都监便将经过简单与李护卫讲了,因为他并不知道薛大奎与司马徒先前的那番对话,因此也只叙述了薛大奎受伤的经过,李护卫听完,转身就要寻薛大奎,又被张都监拉住:“李护卫,薛大寨主刚才是让我回来拿酒,我看你还是带着酒过去的好,我这就去找薛二寨主。”

    李护卫应了一声,二人分手各自行事。张都监一路小跑来到薛小凤这里,却被告知薛小凤一早就给沈心蓝治伤去了,张都监又一路寻到沈心蓝这里,见房门开着,不及打门便迈脚进来,看到薛小凤立在沈心蓝床前,刘笑玉则是坐在床头,一手扶着沈心蓝身子,沈心蓝仍自昏迷不醒,左手被刘笑玉抬着,拇指上划了一道口子,正流着黑血。张都监便没出声言语,默默地立在了当处。

    片刻时间,沈心蓝的黑血慢慢转为鲜红,薛小凤便为沈心蓝止了血,直等到刘笑玉给沈心蓝盖好了锦被,张都监才清了清嗓子,单腿跪倒拜道:“薛二寨主,刘公子。”

    二人听到声音,一起转过身来,这才发现屋里来了一人。薛小凤眉头微皱,言道:“张都监,有什么事吗?”

    张都监答道:“大寨主伤了手,想请二寨主过去给他包扎一下。”

    “伤到了手,怎么伤的,严重吗?”

    “刚才大寨主给明教的司马徒挑选马匹,不小心碰在了石马槽上,擦掉了好大一块皮。”

    薛小凤眉头又皱了皱眉,言道:“擦破了皮,不是有胡大夫,让他包扎不也一样?”

    “大寨主他不愿包扎。”

    刘笑玉见张都监说话时眼神闪烁,特别是薛小凤要胡大夫给薛大奎包扎时,张都监脸露难色,心中暗自忖道:“这不像是擦破了皮那样简单。”于是向薛小凤言道:“薛二爷,既是大寨主伤了手,你还是过去看一下。”

    薛小凤瞧着张都监样子,心中也觉得蹊跷,便道:“那好吧,午后我再来瞧瞧沈姑娘,如果可以的话,晚上我们再给她清一次毒。”

    “再清一次?她的身子经得住吗?”

    沈心蓝身上的毒不止一种,有很多还是奇毒,日积月累与她的血融了一体,清毒的困难远远超出了薛小凤的预估,之所以要给她再清一次,实在是无奈中的一个决定,若不然的话,恐怕到她伤重身亡,仍不能有十足把握,给她治伤能不至毒发身亡,可这实情又如何能与刘笑玉直说?

    薛小凤一手捋着胡子,心下略略犹豫了下,那张都监惦念他的大寨主,巴不得薛小凤立刻赶往马厩,如今见刘笑玉一句话问住了薛小凤,急忙走上前接了薛小凤肩上的药箱,低头轻轻叫了一声“薛二寨主”。

    薛小凤左右瞧了瞧,这才与刘笑玉言道:“沈姑娘的身子能不能经得住,得等我午后诊过了才能知晓,刘公子你不须过分担忧。”又对低着头的张都监言道:“那我们走吧。”张都监立时答应,背着药箱领薛小凤寻薛大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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