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浩闻言抬头望去,只见花木丛中一个手持折扇,身穿宝蓝缎子文士袍的青年,正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着自己。

    他发现自己压根不认识这家伙,但听这青年喊自己的称谓,显然应该是认识自己的。

    当下纪浩很客气道:“你认识在下?这位仁兄你是?”

    虽然见这家伙看向自己的面色不善,但是在没搞清楚情况之前,他倒也没有轻易反击,而是很客气的打招呼。再说,虽然自己不认识这家伙,但说不定纪秀才跟他相识呢。

    那青年听到纪浩相问,手中的折扇“嗤”的一声打开,轻轻了扇了两下,这才傲然道:“在下嘉靖二十五年山东乡试举人、莱州府宋茂彦!”

    这家伙一作自我介绍,纪浩不由恍然,自是明白了这家伙看向自己面色不善的原因了。这家伙不就是那个去王家去求过亲的那姓宋的孙子嘛,呃,不对,应该是姓宋的族长的孙子。

    靠,原来是情敌啊。

    虽然纪浩从来没这么认为过,显然看这家伙对自己的面色是这么定义的。显然因为自己的求亲成功,他彻底没有了机会。看起来,这家伙对自己颇有些怨念啊。

    纪浩知道了眼前这人的身份,显然也知道不是朋友了,看样子以后也不可能成为朋友,那自然也就懒得跟他多敷衍了。

    当下他很是随意的朝那家伙拱拱手,道:“哦哦,原来是有才兄,久仰了!”

    既然这家伙很不客气的叫自己什么纪班头,自己自然也没必要跟他客气,当下很是不客气的称呼他有才兄。这茂彦说通俗点就是很有才的意思,纪浩这样称呼,讽刺他大言不惭的用茂彦做名字的意味不言自明。

    宋茂彦脸上微微一红,不过随即便又恢复如常,笑吟吟的道:“到底谁是真有才,谁是草包,还要比试过才知道。不如趁着今日诗会之际,咱们就比试一番吟诗作对,如何?”

    纪浩哂笑一声道:“呵呵,还是别比了吧。这万一你要是输了,岂不是要改名叫宋草包?那多难听啊,还是宋有才好听。”

    “你……”宋茂彦一时被纪浩这很是毒舌的话噎得有些语塞,过了半晌,才渐渐恢复如常。

    随即朝着纪浩哂笑的道:“纪班头是不敢比?莫非所谓的风月班头是浪得虚名?”

    纪浩心道:这风月班头还真是浪得虚名,不过自己可以被别人削面子,但是在这家伙面前可不能露怯。

    当下他对宋茂彦的话不置可否,反而笑吟吟的道:“是不是浪得虚名,坊间自有公论,却非有才兄一人能轻易评判的。哎,有才兄是第一次来偶园吧?”

    宋茂彦一呆,下意识的回答道:“是啊,怎么了?”

    对方的跳跃性思维,令他有些不适应,刚才还在谈论比试诗词的事情,怎么突然跳到问自己是不是第一次来偶园来了?!

    纪浩听到如此说,不禁笑吟吟的继续说道:“有才兄在这么茂密的花木丛干什么?不会是偷偷小解吧?”

    宋茂彦脸上一红,还真被纪浩说中了,不过这种很失风度的事情,他自然是不能承认的,当下他强自辩解道:“胡说八道。我在这里是为了仔细欣赏一下这些花木。”

    纪浩看到刚才宋茂彦的脸色变化,便知道自己推测无误,不由的笑着道:“哦,没有就好。有才兄不知道吧?这偶园竹林中有一种青斑竹蛇,剧毒无比,若是被它咬中,毒发甚快,根本来不及救治,因此又叫‘七步倒’。

    呵呵,人的便溺之物气味甚重,最容易把它们吸引过来。有才兄没有小解就好,我之所以这么问,也是为你好,怕被这青斑竹蛇咬了啊。”

    宋茂彦强笑道:“呵呵,那有劳纪班头担心了,不过在下确实只是在欣赏花木。”

    纪浩此时却突然变色道:“哎,你还说你没小解?!你看你旁边的花木丛中,是不是有东西在游动?!定然那青斑竹蛇被便溺气味吸引过来了。”

    宋茂彦一听纪浩的话,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花木丛,随即发现那些花木丛在晃动不已,似乎真的有东西在上边游动。

    他想及纪浩口中的青斑竹蛇的厉害,不由的“啊”的一声大叫,吓得连滚带爬的逃到了旁边的石子小径上。

    看着宋茂彦一脸惶恐狼狈的模样,纪浩忍不住大笑道:”“哈哈,有才兄别紧张,在下只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这里哪有什么青斑竹蛇,在下随口杜撰的。再说,刚才是有风吹过花木丛,花木丛才摇晃的,有才兄也太杯弓蛇影了!”

    宋茂彦气着指着纪浩怒气冲冲的道:“你……你这家伙真无聊!”

    他本来想爆粗口的,但是忽然发现自己刚才的那声惊叫,已经引得不远处凉亭下的许多文人士子站起身来往这边探头观望,不禁只是悻悻的说了这么一句。

    纪浩这时也看见徐润站在不远处的一座凉亭下,朝他们招手。

    凉亭中好像还有许多文人士子在望这边观望。这座凉亭掩映在茂密的花木丛中,一条曲折幽深的曲径相通,若是不注意看,还真不易发觉。

    只听徐润招呼道:“咦,守谦兄、文泽兄是你们两个在那里干什么?赶紧过来这里坐吧,怎么站那里了。”

    纪浩本来是不想聚文人堆的,但是徐润如此热情的招呼他,若是转身就走,有些说不过去,当下只得去往凉亭里。

    见纪浩跟宋茂彦过来,徐润很是关切问道:“守谦兄说有事去去便来,我们这一直等着你回来呢?刚才听声音好像是守谦兄在惊呼,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宋茂彦微微一笑道:“无事,只是刚才偶尔脚划了一下,是以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纪浩在旁笑道:“呵呵,宋兄可能以为踩到蛇了。”刚才两人私下里互相刻薄称呼无所谓,单在这凉亭里有二十多个文人雅士呢,他要是再称呼人家有才兄,就显得自己轻浮了。

    这年代差不多年纪或是差不多身份的文人,都是互相以表字相称,以示亲切的。听徐润的话,显然这宋茂彦的表字是守谦,估计也是觉得这茂彦的名字取得太过昭彰,是以取了一个反义的表字。

    纪浩自是没必要跟这姓宋的表示什么亲切,是以自然不会称呼他表字,索性称呼他宋兄。

    宋茂彦脸上微有怒色,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不过随即看到周围的文人雅士,他便很快恢复如常,显然他很在乎所谓的风度。

    他手中的折扇轻摇,作一副很是潇洒的模样,随即很有挑衅意味的道:“徒逞口舌之利,实在无聊至极。久闻纪兄诗词无双,今日又正逢诗会,不如咱们切磋一下诗词文采,如何?”

    众文人一听两人起了比试之心,不由的起哄,有文斗的热闹看,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这两个人,一个在登州颇有诗词之名,着实有几首不错的诗词流传,又号称登州风月班头;另一个在莱州也是才名卓著,诗词俱佳,又是举人身份,算得上强强对抗了,这样的热闹的定然是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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